第31章 献纸（1/1）

嗡——

如同水入油锅，人群再难平静，声音或大或小地议论起来。

“我没有幻听吧？”

“荀夫子居然收徒了！”

“真是奇迹啊！”

作为当代儒学大家、跨越了数十年时间长河的人，荀子此生虽然笔耕不辍、开经讲筵，所收的弟子却寥寥无几，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而在收张良为徒之后，他便表示这是自己此生收的最后一名弟子。

言下之意，便是表明自己之前并无收徒的打算。

这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张良的不凡。

不过又思及此人著书立说、名扬七国的事迹，完全有资格成为荀子门徒，受万人景仰。

“师弟，你好啊！”

韩非最先反应，直立起身，笑着打招呼。

“恭喜师弟！”

李斯也随即起身，热络中又带着刻意的讨好，没有韩非自然。

张良却暂时没空管这些。

要知道为了让荀子收徒，自从出了韩国，他便日夜演练、苦思冥想，吃不好也睡不好。

而今夙愿一朝实现，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出于君子人设，他勉强没有当场摇摆，只深呼口气，郑重跪倒，俯身行了一个大礼。

“拜见师尊。”

荀子慈爱地看着面前的小徒弟，教导道：“不论是为后世开太平，还是兴亡有责，为师都希望你能记住自己说过的话，勿忘初心！”

张良认真聆听，待对方说罢，再度倒身下拜：“弟子谨记师尊教诲，继往圣之学、开万世之基，还九州安定，海晏河清！”

联想到心中的远大理想，张良这一句发自内心，绝无半分虚假，中气十足。

被这番豪言壮语所感染，在座的儒家弟子也纷纷道：“为夫子贺，为儒家贺！”

当话音落下，也标志着张良正式入门，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儒家一员。

“从即日起，你便从内舍晋升，进入上舍……”

“师尊容禀，上舍固然好，只是弟子与子惠兄弟情深，难舍难分，但请师尊允准，许我升舍不分家，仍与子惠师兄住在一起！”

子惠。

荀况眯着眼打量半晌，又想了想，才终于记起这人是齐国相邦后胜的次子。

虽然后胜唯利是图、人品堪忧，但能当上一国之相，也是有几把刷子傍身的。

唯独这个儿子，实在是不学无术的典型。

当初若非后胜亲自写信来求，他是绝不会同意这种败类升入内舍的。

如今张良与其一起，恐怕会被带坏啊！

事实上荀况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因为他这个新晋爱徒，早就无师自通，玩得飞起，根本不消别人引诱。

好在他尚被蒙在鼓里，否则怕是会当场将人逐出门墙，有多远滚多远了。

“请师尊允准！”

见对方不答，张良继续恳求。

“也罢。”

为了爱徒，荀况还是松了口。

散学后，张良又被荀况径直领往大成殿。

作为祭祀供奉之所，大成殿陈列着儒家历代宗师的牌位，定期还会举办拜祭活动。

儒家繁文缛节甚多，对着孔夫子的画像三跪九叩后，又向荀况行了大礼，拜师环节才算彻底完成。

不过按照规矩，但凡进入门下的弟子，都要给老师一笔束脩。

倒是不拘送什么，心意到了就好。

按照荀况的秉性，张良投其所好，送了一套琉璃做成的围棋。

他心知自家师尊虽然是个臭棋篓子，却人菜瘾大，越菜越爱玩，这套棋子绝对正中对方下怀。

果不其然，当荀况看到眼前散发着彩光的棋子后，自己仿佛也跟着发了光。

碍于尊长威严，他轻咳一声，矫情道：“子房之礼如此贵重，为师受之有愧呀！”

张良：“师尊德高望重、学识渊博、上通天文、下通地理，区区棋子，又怎能表达我的滔滔仰慕之情？您还是收下吧！”

这番话令荀况很是受用，表面勉为其难，实则动作超快地收下了礼物。

“相比这套琉璃棋子，弟子接下来所献之物，您应该更感兴趣。”

“是什么？”

张良故意卖了个关子，直到对方开口催促，才从袖中取出自己的杰作。

“师尊请看！”

“嗯？这是……”

打量着眼前洁白如镜的东西，荀况罕见地卡壳了。

饶是以他丰富的阅历，也不知此物到底是什么。

张良：“此乃白纸，可作书写之用，比竹简便捷百倍不止。”

说着寻了支笔，随意写了几个字展示。

荀况看去，只见纸张上的字龙飞凤舞、飘逸隽秀，自己也提笔一试，发现的确比竹简好用得多。

“此物光洁白皙、触之细腻，怕是造价不菲吧？”

赞叹之余，他也产生了一个新的疑问。

作为样品，这张纸的制作的确费了不少力气。

不过既然要量产，那便没那么多讲究了。

于是张良摇头：“此物造价低廉，只消投入树肤、麻头、渔网等日常之物，便能造出……”

说着便向对方详细阐述了制造方法。

荀况听得认真，不时询问几句，当听说白纸造价不及竹简的十分之一后，当即拍手称快。

“妙啊！此物若能普及，当是时代的进步，天下读书人免受案牍劳神之苦。为师代天下人多谢你了！”

荀况边说着，边俯身下拜。

张良侧身不受，连称不敢：“为天下人造福，本就是弟子志向所在，不敢借此争功逐利。师尊快快请起！”

这话半真半假。

事实上他献纸的目的，便是要通过儒家将自己的名声宣扬出去，让天下人都知道纸的发明人是谁。

为了日后争夺天下，类似的造势之举必不可少。

而荀况也如想象中不依不饶，坚持行完了大礼才肯起身。

“子房谦虚，你立此不世之功，如何当不得为师这一拜？”

见首要目的达成，张良也说出自己的另一个要求：“为免有心人利用，以此牟利，我欲将造纸工艺保密，留待日后揭晓，师尊以为如何？”

纸都是你发明的，当然你说了算。

荀况不过一顿，便同意了他所请。

同时又道：“白纸由你所造，便叫它子房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