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试训:狐闹第四十一(1/1)
黎莲机找到所属寝阁,同屋的两人已睡下。他随意打量几眼内室,确如他所料一般宽敞。
博古架上陈列有一摞泛黄旧书籍、一个古铜鎏金香炉,以及一些简单青瓷物饰,窗边还摆放两盆小的针叶松绿植。
三张木榻由雕花折屏一一隔开,对应的榻前置有几案摆设、蒲团,一应俱全。
估摸神使也是有所考虑,不是谁人都能坦诚接受共浴的露天温泉,特意在寝房备下独立的沐间。
一到屋内,两只雪银狐便自觉从黎莲机身上跳开,跃出窗子寻乐去了。
黎莲机没有时间打理他人代捎来的行李,先行闲置一旁。
他懒得再折腾跑去温泉池,更了衣,在沐房泡了会儿,将体内寒气全数逼出,直至不再有咳意。
此时夜已深,他便紧巴巴睡下。
翌日,黎莲机被同屋好心的争吵声叫了起来。
黎卯青与另一寝友都不是什么善茬,黎莲机也懒得追问他们因何争执,任凭他们口吐污言碎语,他全当没听见,自顾自拾掇洗漱。
也难得黎卯青没有找他的不是。
收拾完毕,黎莲机赶去阁前,黎予沧、姬乔巧还没有来,可见两人那一架吵得还怪勤快。
他先四处走了走,时时撞见勤奋有加的受训生,三三两两往训场方向去。
黎莲机打着哈欠,坐到昨夜的石桌旁等候,并将肩头的雪银狐放下。
他轻轻抓扶着它们耳根,也是无聊,开始与这两个小畜生对话:“在这不能时时刻刻照看你们,你们往后要学会自己养活自己,只有听话了,那木头才会更喜欢你俩。”
两只狐狸一脸享受,眯起狐眸如同在笑。
黎莲机一时逗弄兴意,渐渐弯起唇角。
蓦地,他余光扫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侧身一瞧,看见走来的三人,个个一身轻便校服。
敖霖行至黎莲机身旁,有所停驻,笑吟吟冲他颔首。
黎莲机也是满面春风,点点头,便将迫不及待的目光放到敖霖后方的敖纯身上:“呦!小白龙,挺早啊。”
敖霖听见如此称呼,“噗嗤”笑出一声,叫得虽不甚场面,倒也亲昵。
他靠近敖纯几分,温言良语道:“他不在意你冷淡与否,都愿真心待你,你态度要好一些。”
敖霖这做兄长的,又何尝不希望弟弟能有个交心友人,难得有人能忍受得了敖纯这孤寡性子,他自然心悦。
敖纯无话,目光淡淡挂在从头到脚都焕然一新的黎莲机身上好一会儿。
毕方命他束发,他却极其应付地用正红发带往后松散一系,一团乌色拢在后背,如一袭泛着光泽的玄黑华缎,有几缕稍短的随风荡,像他本人一般不羁。
他一向玄服,头一遭着白衣,也不显违和,狂肆妄为的邪气反而因此稀释净化不少,忽略他眸中动荡的挑拨,竟多了几分清尘脱俗。
敖绪直接走了。
敖霖拱手道别:“日后若敖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还请黎莲兄多担待。”说罢,追着敖绪去了。
敖纯见状,也打算离去。
若因此反驳黎莲机的话,二人定将纠缠不休,他并不打算在区区称谓上与他争执,只丢下一句话:“今夜我在此处等你,还裘。”
“呦呵!稀奇呀……”黎莲机对敖纯的背影抬高了声,眼尾一勾,口中尽是调笑暧昧,“纯郎可是在约我?我若拒绝呢。”
“……”
敖纯一时止步。
这个戏弄人的称谓,再次听见,还是令人……应接不来。
“是吗?”
敖纯听着他死乞白赖继续追问,始终没有转身,只道:“想多了,还你裘衣而已。”
此时,黎予沧、姬乔巧姗姗来了。
黎莲机一个主意涌上心头,冲趴伏在桌上的两只雪银狐抬抬下巴,掐着拇指与食指放进口中,打出一声呼哨,眼神飞去敖纯身上。
雪银狐一同接到命令,迅捷跳下桌,几番轻跃追上去。
敖纯被突然闯到正前方雪团子挡了去路,身形一顿,停下了。
两只狐狸挡在他脚下,一会儿上蹿下跳,一会儿打滚撒泼,大有缠着不让走的意思。
只要他想抬脚绕过,它们便会紧跟着,他若强行走开,只怕会踢到它俩。
留在此地又将被黎莲机调戏骚扰,他真是走也不是,停也不是。
黎莲机早有预想,看着敖纯束手无策的样子,捧腹开怀。
敖纯一听见笑声,便知道又是黎莲机搞鬼,他转头瞪过去,耐着脾气道:“休得胡闹,快命它俩走开。”
黎莲机笑得肚子疼,眼泪都要出来了,却不肯放人,一脸欠揍道:“这小活宝不过想找你讨个抱抱!你就抱抱它俩嘛!怎样……纯郎?”
“……”
“还是……纯宝?”
“你!”敖纯一听见“纯宝”这叫小毛孩一般的称呼,一口火气哽在喉咙。
黎予沧她们两人走过来,望望不远处被狐狸扑来朴去的敖纯,又瞧瞧坐在这里干看的黎莲机。
一个气急无措,一个怡然得意,她们一时不明真相。
黎予沧一大早得见敖纯,喜悦却也疑虑,悄声问道:“你俩又怎么了?瞧你将他气得。”
黎莲机答:“别管我俩怎么着,你的机会是来了,快去帮他‘解狐围’,自个把握好喽。”
他不忘给姬乔巧摆了个眼色,起身走了。
“啊?”姬乔巧反应慢半拍,眨了眨眼,迷糊半天才道,“哦哦!予沧你加把劲!”
打完气,她也急急忙忙跟上黎莲机,一同离开。
黎莲机途径敖纯身旁,倒着身后退几步,悠悠冲着敖纯晃手道别。
敖纯见黎莲机离去,两只狐狸却还横在身前,闹腾不止,没有一点跟随主人来去的意思。
早训在即,容不得拖沓,他一时被黎莲机没有分寸的性子惹出了脾气,冷声道:“回来!把它们带走!”
黎莲机头也不回,摊手爱莫能助。
“让你回来,你听不见?”敖纯气急败坏。
“听!不!见!”
黎莲机如此胡闹,敖纯气得咬牙切齿,近乎吼出声:“黎莲机!”
“都说了我听不见!叫好哥哥都没用。”
黎莲机始终不曾回头。
他同姬乔巧赶到东场不久,黎予沧便也跟来了。
黎莲机见她只身一人,经三番确认她的身后,还是不见敖纯踪影,也没有雪银狐,他便问道:“他呢?”
姬乔巧同样迷惑。
不应是黎予沧帮敖纯驱走狐狸,两人并肩有说有笑,抱着狐狸你侬我侬,一起赶至东场吗?
竟如此大相径庭!与黎莲机提前想象好的一点不沾边!
黎予沧不敢直视两人,心虚地望天,用指头挠挠下巴:“他应该……还被狐狸缠在原处……”
“……”
“……”
黎予沧在敖纯那,妥妥老鼠碰见着猫,黎莲机一不在,她便当不了往日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没你壮胆……我不敢去……”
黎莲机头一次眉毛一横,无奈甩袖道:“我的大小姐呦!我都帮你到这一地步了,我还能怎么着?难道你俩幽会还指望我一旁陪同?那你俩成亲了,我是不是还得陪床?嗯?”
“好不知耻!说什么呢!什么陪床?”宋原礼人未到声先至,大摇大摆走过来,江家兄弟也随着一起。
卯时已至,若因黎莲机一时失算而害敖纯迟到,他心中自然过意不去,便没有别的心思搭理旁人。
敖霖看见黎莲机,却迟迟等不到敖纯,不由上前询问,“莲机兄,敖纯不是同你在一起吗?他人呢?”
黎莲机噎了噎,笑得不知味:“他可能……可能是内急吧。不忙不忙……再等会儿!他便也该到了!”
“……”
敖纯还是来迟了。
训练师到场一炷香,他才在全场注目下赶过来,且来一送二,怀中抱着一只,肩头驮着一只,整个人走路都别别扭扭,脸色黑得发沉。
面容阴郁,怀抱着的却是可人又毛茸茸的狐狸,看起来十分古怪。
黎莲机一阵好笑,可他始终是祸害敖纯的罪魁,若再反过来笑话,就显得不仗义,他几次强忍,差点憋出内伤。
迟到的后果相当严重,敖纯被毕方叫走,罚跑二十圈。
黎莲机至今无法忘怀敖纯绕东场跑圈时的脸色,他一边追悔莫及,一边暗叹黎予沧办事不利。
前两日只是备训阶段,教书先生也需趁此召集,试炼并不算严格。
今日的上午场并未开训,只简单介绍了各大试炼场地,分配了教房。
教房可自由选入,敖霖为就寝用膳方便而选择了倚寝阁、靠膳房的南房。
敖绪自然与敖霖一起。
敖纯选在何处都无所谓,便干脆随他二人。
黎予沧见敖纯选了南房,定然携黎莲机、姬乔巧一同选。
宋原礼、江家兄弟爱凑热闹,而南房,显然十分热闹。且黎予沧也在,更遂了宋原礼的意。
三人毫无意外,选定在南房。
受训生选完,便轮到训练师选。
毕方一看,在他眼中锁定的该是刺头的小子们,几乎全选进南房去,这难缠的一队人,合情合理该分给他这个难缠的训练长带。
后半场闲适下来,黎莲机正琢磨着该躲到哪处好好喝上几口,顺便找一找不见踪迹的雪银狐。
他还未走出东场,便被两位大着胆子的蛟龙族姑娘拦住去路,躲也不及。
黎予沧早与姬乔巧溜到别处闲逛,无人能帮他挡住这桩烂桃花,他便只好跟两位姑娘说说笑笑好半天。
敖霖坐在不远处歇息,望见此情景,一阵感叹:“莲机兄果然招女子喜欢。”
挨他坐着的敖绪翻个白眼,道:“拈花惹草。”
敖纯也顺着目光往黎莲机那处瞧了几眼,不知是否是记恨着罚跑的事,顷刻转了个身,抱臂靠住身后的树,闭目养神,颇有眼不见心不烦的意味。
将要散场,毕方特意提醒黎莲机,休息场时,务必自觉到山顶去,且告诫他,需着自备衣装,不准穿校服。
固然是知道校服的隔寒作用大,若让他穿校服去,便失去惩罚的意义。
黎莲机只好依言回去寝房,换好衣装,这才赶去山顶。
黎予沧、姬乔巧见他昨日没有大碍,便不再多作担忧,只在他临走前算了算时辰,约定酉时三刻再给他送晚膳。
酉时很快到了,敖纯打开寝阁的如意纹窗,倚坐窗沿上,往下定定望着通往楼阁的幽远石板道,团团迷雾逗留不散,此处黑夜又昏又暗,并看不多远。
宋原礼、江伯霆、敖纯三人同屋,宋原礼这的急躁性子与敖纯不搭,他也不喜主动贴人,见敖纯总是不发一语,看景子发呆,只寥寥打了声招呼,便带江伯霆一起出门寻江伯雲。
这里是上层的07房,下方正是黎莲机所在的中层07房。
敖纯坐在此处,若刻意留心分神,便能将下方举动听得清楚。
他静心聆听一番。
可以确认,黎莲机并未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