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重逢:招惹第八(1/1)
黎莲机素日教养极好,此等伤风败俗的字眼都被他一并说出口,可见受惊确实不小。何况他酒气上头,讲话难免随心所欲。
白袍少年自然也是困窘无比,正想回避,便听见狐耳少年不堪入耳的粗鄙言语,厌恶之下,他不由皱起眉。
黎莲机觉察到少年不经掩饰的轻视与嫌弃,便开始仔细打量他。看也就同他一般大。
他干脆将眼神挪到他发冠上,一经确认,依稀辨出那金角银面的龙形配饰正是白龙一族才配拥戴得,不由轻笑一声。
龙少年听他笑得不怀好意,不屑一哼,冷冷质问道:“你笑什么?”
要是狐族其他人士遇上真龙,定将以礼相待,可黎莲机并非他人。
龙少年突然闯过来,撞见他如此失态不堪的一幕,便够他记上一壶,倒还敢先瞧不起他!
这仇,算是结下了。
黎莲机深知龙族天生傲骨,丝毫不容侵犯,何况此人还是身居权位的白龙,定然更为傲不可侵。
他先是穿好衣裤,微微瞥视一眼杵着未动的龙少年,开始动用那一肚子坏水,挑衅道:“我只是有些意外,想不到博人尊重的蛟中之贵……竟然会有观人‘私事’的癖好。”
黎莲机脸皮极厚,破罐子破摔,索性借着酒劲侵一侵这少年的傲气,若真能气到这位少年,他倒不觉得提此事丢人。
龙少年平白无故被冠下莫须有的污帽,一直冷着的脸果真动起怒容,沉音低而明晰:“哪来的狐狸?可真敢放肆。”
一见奏效,黎莲机迅速起身,细心理好衣束,同龙少年面面对立,气场丝毫不弱。
他将握在手中的佩剑几经转弄,也不知在心中打些什么算盘,眸中的狡猾笑意已然暴露出来。
“哪来的狐狸……”
黎莲机重复一遍,抱住剑,慢悠悠踱出几步,继而挖苦道:“当此处是您蛟龙族的东海啊,这青丘可不到处是狐狸!您说,我里哪来的?”
经黎莲机这一动,龙少年嗅到一股浓重的酒气,当即便明了。
他心念大度,不可与区区醉鬼一般计较,淡淡瞥视黎莲机最后一眼,便未多作纠缠。
“不与你这等人一般见识。”话了,龙少年翻下亭去。
别瞧黎莲机总是散漫无比,他可是被一众同龄女子宠出脾气的主,容不得他人轻视。
先前总是他态度无谓,倒是头一遭被其他人拿着随意的态度应付,顿时有些难以接受,不服气地“呵”了声,跟随龙少年一同跃下。
他落脚在围护亭子的雕木红栏上,双腿一耷,背河倚坐在上边,对着疑惑回首的龙少年发问:“你倒是说说,我是何等人也。”
龙少年明白此人不过是在与他置气,毕竟先是他撞见他不可撞人的一幕,虽总话里话外被这狐耳少年戏谑,可少年始终并未真正威胁他,他便不曾动真气。
何况此少年面相养眼,若确实未做惹人生厌的事,任谁都不会生怨。
“无聊。”龙少年并无空暇陪他谈天说地。
他转身要走之际,黎莲机再次开口。
“三日擂是在明日,我族与你们的约期定也在明日。可我族并未接到你们提前抵达的消息,现下……却在此夜间,大驾一向骁勇善战的白龙,暗中赶到族长所居中城……可是见狐族日日强大,开始谋划……”
龙少年双眸微眯,猛然回首,死死盯住黎莲机,迫人的威压顷刻阻断黎莲机未来得及道出的后话。
他冷冷道:“你这只狐狸,真敢胡言,谁不知蛟龙族已与狐族重归于好!而我蛟龙一族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怎会对狐族族长做出此等居心叵测之事!”
“做哪等居心回测之事?”黎莲机揣着明白装糊涂,嘴角那抹得逞的笑意将装傻充楞的神情衬得甚是浮夸。
龙少年微微一愣,反应出他中套了。
黎莲机并非有心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更不想挑拨两族关系,只是想动用激将法,骗龙少年回头罢了。
连他自个也不甚明白,他在发哪门子神经,竟有些胡搅蛮缠、不讲道理。
龙少年得知自己被耍后,面子挂不住,冷幽幽的声中尽是不耐。
“你究竟想干什么?”
黎莲机眼迷心不迷,即便辨不清少年神貌,也能察觉他这不弱的怒气,不禁压声感慨一句:“年纪倒是不大,总摆脸不说,还如此大怨气,跟时常在黎府周围游逛的老光棍似得,死了娘,又死了媳妇。”
龙少年听得十分清楚,刹那间,他周遭气流经似冰冻,凝滞不过一瞬,又经怒火滔天所击碎,带着焚毁一切的霸势。
他的脸色已彻底垮下,双眸绽放出森寒的冷光,硬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说什么?”
黎莲机还未明白过来他哪里做得不是,一道白影陡然闪至他的跟前,吓得他一时不能坐稳,连行动都要慢上半拍。
刚一定心稳身,便觉白影有攻势而来。
他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抬剑格挡住带有劲风的拳头。
招架是招架住了,人却因受力不稳,歪身后仰,栽往河中。
他险中急转身子,足部点水,身轻如燕,几下跃去漂在河心的扁舟之上。除去鞋底,黑靴几近滴水未染。
无缘无故被攻击,黎莲机心情自然不甚美好。
可事已至此,他一言一行将代表青丘,身为受害人,他自认占理,收笑站定,回身望向亭内,为更彰显礼节,只得耐着性子问道:“这位龙公子,我是哪里招惹你了!竟对我下此等狠手!”
龙少年口上不答,白光一闪,手里多出的一杆银枪,姑且算作回应。一片寒光泛起,杀气腾面。
他显是不为出手伤人一事抱有歉意。
“……”
黎莲机一看情势不妙,他当真是惹毛了这位龙少年,人家铁了心同他大干一场。
虽说身居东海的龙族也自称蛟龙一族,可蛟便是蛟,龙始终是龙,龙并非属于蛟,蛟也不可算作龙,两者不属一个级层。
龙属祥兽,看似身处凡世,实际上归天界,已可列入神兽行列,不像普通的妖蛟、妖狐,属妖兽。
黎莲机并非普通青丘狐,他身上流有天狐的血,属五行神兽之一,身份自然要比出身凡世的神兽高上一头。
因此,他不认为自己打不过龙少年,自然是不会害怕吃亏。
可大晚上,蛟龙族与狐族无缘无故在河边大打出手,此事若传出去,指定影响两族关系。
经过黎莲机一番仔细斟酌,他深知这架打不得!
便不得不回避,行云流水的动作可概括为一句:
情况不秒,召剑出鞘,御上就跑!
未曾料想,他后来那一番不识好歹的话,彻底将后路断却。
“你别真是死了娘,又丢了媳妇儿吧……”开溜前,他如是作死道。
这一架是谁也挡不住了。
因为此人恰是三岁时弄丢了小狐狸的小白,更是六岁时死了母后的敖纯。
蛟龙族子民都知一个禁忌,那便是不能在他们三皇子——敖纯面前提及先王后。
敖纯自母亲去世以后,便开始在蛟龙一族崭露头角,能力与武艺具压同龄一头。
十岁,他技压群雄,时常单独外出,镇压邪祟,除恶降魔,造福一方。
十一岁,受到女娲赏识,带他去天界受训。
十五岁,成为女娲特点神使。
可谓是前途不可限量,如今,连东海龙王都对他能顺则顺。
此等天之骄子,自然倍受关注,关于他的种种,也曾在青丘口口相传,万千狐民将他传颂来,称赞去。狐族子民倒也了解这少年的秉性,也知道他的禁忌。
可凡事都有个特殊,有个例外。
而黎莲机,便是这个特殊的例外!
他压根不是关注此等闲事的人,又如何得知?
除了在不经意间,听闻过族中长辈称赞蛟龙族三皇子,说他小小年纪如何如何了不得;
听过同辈少年在背后发酸,说他并没什么了不起;
也听过同龄妙女私下议论,纯皇子长得如何如何俊俏,不差他黎公子。有甚者还要给他二人排先后、评一二,时而遇见意见不合的,简直比他们这当事人还要计较胜负,非要为此争个面红耳赤……
其他,他便一概不知,更未见过敖纯本人。
闲来无事时,黎莲机也曾想见识见识敖纯尊容,看看这家伙到底是不是如传闻一般,比得上他俊,可惜一直未得时机,或者根本是给他忘了。
今夜,可真是误打误撞,不但给黎莲机见识了,还因素未谋面,认不出,从而造成初次相见,便直戳敖纯“痛脚”的狼狈境地。
敖纯当真气得不轻。
管这里是你狐族青丘,还是我蛟龙族东海!管你是青丘的狐狸,还是我东海的蛟龙!你这只刁狐胆敢如此放肆无礼,便要做好叫他人替你收尸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