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阵秋雨一阵寒(1/1)
白墨的家离学校两公里,林纯之只用了十分钟。
他顾不上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一口气又爬上了五楼。
“咚咚咚。”敲得年久失修的门一阵抖动。
“谁啊?”是白妈的声音。
“是我林纯之,白墨在家吗阿姨?”
白妈开了门,有些惊讶地看着门外大汗淋漓的人。
“小之怎么来了?今天不是开学了吗?”
“阿姨,白墨怎么没去上学啊?”
“他生病了,发高烧,两天都没退下去,现在还在医院。”
“啊?”林纯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前两天我还和他通了电话,他,他没事吧?”
在这个节骨眼上,怎么就发起高烧了呢?
“你不用担心,医生已经会诊过,只是普通重感冒。”白妈努力让自己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难过。
但林纯之知道,她已经悄悄哭过了。
因为红肿的眼睛早已出卖了她。
“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小之你回去上课吧,别耽搁了,我炖好汤就跟着过去。”
“哪个医院,白阿姨。”
他哪里还有心思上课?
“人民医院住院部三楼303房,小之你把口罩带.....唉,小之!”
白妈望着早已狂奔下楼的人,长长的叹了口气。
初秋,微凉,天空飘起阵阵细雨。
林纯之感觉不到一丝寒意,到人民医院的五公里,早让他打湿了衣裳。
“白墨!”推开病房门,紧闭双眼脸色苍白的小孩让他心里一沉。
床上的人听到声音,双眸微微颤动。
他走过去蹲下,又喊了声。
白墨虚弱地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又睡了过去。
脆弱的像个瓷娃娃,一捏就碎。
他心疼得要命。
记得大三那年,白墨也是发高烧一病不起。
他请了一周假去照顾。
每天上完课就去寝室,问生病的人吃什么,然后再转到学校后街去买。
林纯之乐此不疲,他珍惜每一次和白墨单独在一起的时间。
最严重的那天,他在寝室留了宿。
借着朦胧月色,他悄悄吻了沉睡中的人。
就那一次,林纯之没有控制住自己。
“小之......”
猛地抬眼,白墨醒了,定定的看着他。
“你醒了!好点了吗?”林纯之抬手想要去试体温,白墨一个转头,手悬空在那里。
他愣了下,尴尬地收回了手。
“我,我去叫医生。”转身出了病房。
他发现白墨的眼神变得好陌生,可能是多想吧?毕竟是个病人。
“小之,你在这里干什么?”白妈提着骨头汤过来正好看见林纯之靠在墙边发呆。
“啊,没什么!白阿姨,白墨醒了,我帮您去找医生过来。”
“好的,那谢谢小之了哦,找了医生你赶紧回学校去!”
“好。”
林纯之没再进去,他听了白阿姨的话回了学校。
十天了,白墨还没有来上课。
期间他打了两个电话都是白妈接的。
说是已经回了家,还要休息几天。
林纯之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学习不重要,要紧的是身体健康。
这句话是白墨在读高三的时候给他说的话。
那时候的林纯之,没日没夜努力刷卷子,只想考个好大学好专业。
白墨就经常用这句话来提醒他。
学习不重要,要紧的是身体健康。
每次林纯之都要反驳,说你当然不用努力啊,你是富二代继承家业,我需要拼搏才能拥有你十分之一的财富!
然后白墨就一脸不正经地笑,“没事,我养你。”
虽然是开玩笑的话,但还是让林纯之红了脸。
转眼间快到中秋节,每下一场雨温度就会降下一点,不至于穿上毛衣,但已经可以换上长袖了。
过节这天,天公不作美,阴雨绵绵,赏月的计划落空。
林纯之坐在沙发上,兴致缺缺地吃着月饼。
林妈五仁,他不爱吃,他喜欢咸蛋黄馅的。
但咸蛋黄月饼是他大学过后流行的味道,现在市面上没有。
不想吃五仁,见不到白墨。
他心情很不好。
中秋过后又是国庆节,连着放了七八天。
他依旧没有和白墨见上面,甚至连通电话都没有。
他去找过一次,人没在家,白阿姨超市也没开门。
他想可能是出去玩了。
细细算来,从年初开始到现在,除了去医院那次,他已经十个月没好好见过白墨了。
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他隐隐觉得很不安。
国庆节后上课的第一天,林纯之起了个大早。
他要去学校等着白墨。
同学陆陆续续进了教室,也没见着人。
正当他失落着要坐回位置的时候,那个日日夜夜想念的孩子终于出现在门口。
他激动地拍桌而起,飞奔到白墨面前。
“你去哪里啦,这些天?”
“一直在家躺着。”白墨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
“怎么这么脆弱啊你?一个感冒你能躺一个月?”林纯之想去攀他肩膀,被他闪了下躲开了。
“你干嘛?”
“上课了啊,回座位吧。”依旧平淡的语气。
林纯之确定了他心里的猜想,白墨有事。
晚上放学,他拦住了回家的人。
“你啥意思啊?”
“怎么了?”白墨一脸无辜。
“你躲我干什么?”林纯之很生气,他不明白怎么突然生场病就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没躲你,你想多了。”
“你确定我想多了?”
“对!”白墨拿下林纯之揪着自己衣领的手,轻描淡写地说,“我最近生病,脑袋反正很迟钝,或许过段时间就好了吧。”
“还有,我拖欠的作业挺多的,所以周末就不出去玩了,你和陆少川玩吧。”
“......”
30岁的林纯之猜不透30岁的白墨。
10岁的林纯之依旧猜不透10岁的白墨。
年末,难得有雪的川渝地区,下起了鹅毛大雪。
一夜之间,整个城市像穿上了一件雪白毛绒外套的少女,纯白无瑕。
林纯之这几个月的坏心情因为这场雪的到来似乎好了许多。
这正值周末,厂里的小孩都出来玩雪了。
林纯之虽然喜欢,但他不玩。
他身体里装着的是成年人的灵魂,怎么可能和他们一样幼稚?
“下来啊!”陆少川在楼底下喊他,“来打雪仗!”
“无聊。”林纯之哼了一声,把看雪的脑袋缩了回去。
“小之。”他刚要准备打开电视打发时间,门口有人叫他,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白墨!”林纯之激动地跳了起来。
“怎么不去玩,坐家里干嘛啊?”白墨把手里的口袋递给他,“我妈让我拿给你吃的。”
他接过来打开看了一下,是个保温桶。
“是什么?”
“羊肉汤,我妈说下雪就该吃羊肉喝羊汤,暖和。”
“阿姨真好!替我谢谢阿姨!”林纯之对着白墨笑,白墨有些慌乱地低下头。
“哟哟,你俩果真是哥俩好!这羊肉汤没我的份吗?”陆少川上楼来正好看见林纯之抱着保温桶,他撇着嘴,表示不满。
“我去给你拿个碗。”
“算了吧,白墨给你的又不是给我的。”
“你这家伙怎么阴阳怪气的呢?”
“哪有?赶紧吃,吃完下去打雪仗!”
“不去!”
“为什么?”
“太幼稚!”
陆少川一整个无语,“我从出生就没有看过这么厚的雪,你居然不想玩?”
最后,三个人还是去了雪地里,没有打雪仗,但做了个很大的雪人。
这是林纯之接受玩雪的最大程度!
还有个原因,白墨愿意一起去。
这一年来,是他们第一次这么久在一起玩。
关系好像回到以前,但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有些东西似乎悄然无息的在发生。
谁也说不清楚罢了。
冬去春来,夏蝉秋雨,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间已快小学毕业。
离小升初还剩一个月,大家都开始认真起来,虽然九年义务教育上初中是划片区,但最好的县中学还是需要考试的,大家都想去那里。
只有林纯之觉得无所谓,对于他来说,县中学闭着眼睛就能上。
以前的他也是成绩优异进去的,现在更不要说了。
“喂,林纯之,你又在走神!”陈小杰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
“太枯燥了,我甚至想现在就学习高中课程,然后直接去大学!”
“虽然你成绩好,但也别太骄傲哦。”
“没有骄傲,这是事实啊!”林纯之摊手耸肩,一副特欠扁的样子。
“......”
“陈小杰,你有把握上县中学吗?”林纯之想不起来他以前读的哪里?因为以前完全无交集。
“不知道,多半没有,我可能会去城西中学,户口离那里近。”
“太远了吧?”
“没办法啊,我成绩又没有你这么好。”
“努力吧,孩子,看好你哦。”林纯之摸摸陈小杰的脑袋,表示鼓励。
“手不要乱摸别人头。”白墨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把他的手拿下来放在桌子上。
“为什么啊?”
“被摸的人会倒霉。”
“......”
录取通知书下来了,他们几个都考上了县中学。
为了庆祝人生第一个转折点,林纯之决定在暑假的第一天来个小河沟露营局。
他,白墨,陆少川,陈小杰。
拿出一张纸计划要买的东西。
帐篷这种昂贵单品当然买不起,那时候小县城也不可能有地方租得到。
那就以天为被地为床吧,都是一群男人,不,一群男孩!怕什么!?
四个人商量着带的零食。
林纯之说偷家里的香肠,陆少川嘲笑他几天没挨打了?
“无所谓,爷皮厚,哥们开心就行!”
“那我带桃子和西瓜!”陈小杰举手。
“我妈超市里的东西随便选,你们要吃什么?”
“白总大气!”
待毒辣的太阳收了锋芒,天色渐暗,他们开始往小河沟走。
选的位置是河边的草地。
清凉的河风吹得滋滋响,夏日的酷暑难耐瞬间消失殆尽。
陆少川不知道哪里扯的床单,红色花朵配着粉色底,当他铺在地上的时候,林纯之惊呆了。
“好丑啊!”
“这是我偷偷从我妈衣柜里找出来的,你还嫌弃丑?”
“不会是你爸妈结婚用的吧哈哈哈哈!”
“有可能。”
“那你拿出来回去被发现不得被打死?”
“放心啦,和你一样,爷皮厚!”
“......”
白墨把一大包零食倒在花床单上,陈小杰也拿出洗好的桃子和切成块的西瓜。
林纯之觉得他偷的香肠都是多余的。
但还是捡了柴火,串上肠,烤得滋滋冒油。
香飘十里,甚至引来几只流浪狗。
他很有爱心地分了几块给它们,狗子叼着肉就跑了。
“要是能喝酒就好了。”林纯之望着墨蓝的天空,发出感叹。
周围突然就安静下来。
“林纯之,你不是到叛逆期了吧?你可别做傻事啊?”陈小杰听他说想喝酒,眼睛都瞪圆了。
“哎哟,我就是随便说说,看把你们吓得。”林纯之无语地拍拍额头。
“说说可以,别去尝试哦,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啊。”陆少川跟着附和。
林纯之瞥了一眼他,哼了一声。
这货初二就开始喝啤酒,现在还是在最后纯良阶段啊!
吃饱喝足,四人并排躺着聊着各种八卦。
刘老师的女儿嫁到日本气得一家人都要和她断绝关系。
全班成绩第一的班长没考上县中学是因为爸妈在闹离婚。
那个欺负陈小杰的周旭现在是学校风云人物,才读初三就得了全国青少年长跑亚军。
但林纯之根本就没有怎么听他们在聊什么,因为他旁边躺着的是白墨。
有意无意碰着对方的手,他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要不得,但就是控制不了。
白墨似乎就没在意他的猥琐心理。
翻了个身在他耳边悄悄地说,“林纯之,你偷偷喝过酒了吧?”
“我没有。”
“你对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白墨伸手扳过林纯之的脸向着自己。
12岁的男孩初长成,已经有了些俊美的轮廓,眼神清澈见底。
这样的距离瞬间让他失了神。
“我真的没喝过。”林纯之避开白墨的眼睛,有些心虚。
重生后确实没喝过啊!
死之前喝的肯定也不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