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老人的葬礼（1/1）
第二天一大早，杨妈妈便带着晓晓妈妈过来寺庙上香还神。
佛祖保佑她找回了女儿，自然是要还愿的，小煌和阿肆并不多过问，事情已经了结，他们之间，并不算熟稔。
早上的月光斜照在煌山寺庙，许愿树投下点点光影，不时地有几只鸟儿飞来，停留在树上，还有几只停留在广场地绳子上，彩旗飘扬。
广场上很少有人来往，他们做完了早上的功课。
先是扫地，然后给佛像上香，给油灯续上煤油，抄写经文，诵经，敲钟，一个早上便过去了。
“今天中午吃什么？”师兄看着阿肆和小煌，伸了一个懒腰，做了一早上的功课，还真的有点累了。
“我们出去寄快递，顺便去她堂姐那里蹭饭，等会给你打包回来吧。”
“外加一个菠萝包。”
阿肆笑笑，没人像他师兄这么爱吃面包的。
小煌拧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抬头看着许愿树，是不是应该找一些灵力给它。
算了，现在的人野心太大，到时候忙不过来，累死自己，没必要。
“走了，小煌，堂姐等着我们了。”
小煌擦干手，跨上摩托车，这里到处都是黄泥沙，摩托车驶过，扬起灰尘。
“搂着我的腰，不然等会摔下去了。”阿肆反手过来抓住她的手，放在了他的腰间。
小煌一只手捂着嘴巴笑，“你啊！”
阿肆突然加速，她下意识地搂住男孩的腰，却没看到前方的男孩，嘴角扬起的微笑。
“别开那么快，小心来车。”
阿肆控制了一下速度。
“也不知道，堂姐做了什么菜？”
“无非就是一些家常菜。”
其实寺庙里也可以做菜，但是他们很少在里面生活，把寺庙里弄脏了不好打扫，都是回家里吃的，只有重大节日，忙不过来的时候他们才会热一些饭菜来吃。
他们都住在附近，回家里近的很，都是在家里吃了才回寺庙里的。
“顾岩峰，你会不会炒菜，不会让开我来。”还没到堂姐的店里，便听到堂姐的声音了。
顾岩峰反驳她，说到：“我不会炒菜，就你会吗？”
“哪里有人炒青菜还放辣椒的。”堂姐可是从小都不吃辣的。
“我们家炒菜都放辣椒的啊。”
三人嘴角一抽，“不好意思，我们都不吃辣的。”
堂姐被气的拿着锅铲砰砰的炒，“剩下的我来炒了，我们都不吃辣椒的，你要吃辣的话，去买一瓶辣椒酱回来，就着吃，我们几个人都是原汁原味的。”
正所谓众口难调。
刚才炒的辣椒气味还没散去，呛的几个人连连咳嗽。
三人对顾岩峰的认知，又刷新了一个高度。
“想不到你吃的倒是挺重口味的。”腔调充满了调侃。
顾岩峰走了出来，说道，“是啊，我也没想到你们吃不了辣，其实辣着辣着就习惯了，倒也没什么。”
“小煌，正好我婶婶在这里，等会吃完了饭先别着急回去吧，她刚好想要去找你，我见你过来，就让她等会，没必要跑空。”
说是婶婶，其实两家并无血缘关系，只是隔壁家，一直这样称呼着过来的。
一切要从那个晚上说起。
漆黑的夜里，大雨滂沱，微弱的油灯火光在雨中折射出点点微光，一行人敲锣打鼓，埋头前行。
“记住，一定不能让手上的灯光或是蜡烛熄灭。”他们走得很慢，下雨，如果能够不让它们熄灭呢，这是一件难度很高的事情。
四人抬棺。
玉林是二妹，底下还有一个弟弟，由于年龄太小，送丧的时候不能够往回看。
送葬队伍建议把两个最小的留在家里，大姐玉音走在最后。
玉林目送着送葬队伍出门，妈妈叮嘱她等队伍出门后要锁好门，谁来敲门都不要回应，不要开门。
门外的竹叶被风雨吹落了一地。
哗啦啦。
哗啦啦。
雨水打在地面上溅起无数的泥土。
等玉林回过神来送葬队伍已经消失在拐角处，她记得，那里是要上坡的。
也不知道姐姐害不害怕。
她盖着被子躺在床上，弟弟问她：“爸爸妈妈去哪里了，怎么还不回来？”
狂风把窗户吹的砰砰作响，原来还有一扇窗忘记关了，她起来伸手去关，却关不上，只好把窗户的扣眼扣上，这样就算风吹，也不会乱动了。
雨却不停的被风吹进屋里来。
“爸妈送奶奶去找爷爷了，弟弟你快睡觉，害怕的话你就闭上眼睛。快睡吧。”
闭上眼睛你就不会害怕了，把被子盖过头，蜷缩在一起，这是妈妈教她的方法。
送葬队伍行走了四十分钟，原本只是十几分钟的路程，由于下雨，天黑，护送的蜡烛和油灯，他们只能慢慢的走。
这里到处都是坟冢，没有墓碑，只有坟头的杂草。
“停棺。”
道长示意抬棺人把棺材放下，雨水哗哗的冲刷着地面，顺着地势低洼的地方流去。
几个壮汉，拿着锄头铁锹，旁边的家属只能在旁边干等着，眼睛盯着棺材，“千万不要四处张望，以免惊扰了灵魂，不能安心去投胎。”
一众人屏息凝气，雨水慢慢的小了下来。
“时辰到，下棺。”
棺材一下，便是要准备烧香和纸钱，仪式过后便开始封土。
“封馆吧。”
一把又一把的泥土往棺材里填。
轰隆，轰隆。
天边一道闪雷，响彻耳边，木棺很快就被填满，一个新起的小坟包就这样出现在这荒野当中。
没有墓碑，什么也没有。
“拜！”
“回！”
闪雷落在天边，在东边划出一道亮光，一道闪雷下来，把坟包的杂草点燃，惊着了夜里的游魂。
这棺材里死去的人，肯定是有冤屈，只不过这些都不是他们该管的事情。他们只负责下葬。
这里埋葬着的，都是不知年月，也不知什么故事的人。
又有多少人，没有冤屈呢。
他见过太多了。
没有人留意到，走在队伍最后的女孩，忽然回头，在刚才的坟头，一直扒拉着泥土。
“玉音呢？怎么没看到玉音回来。”
众人你瞧我我瞧你，果然是少了一个人。
送葬队伍排列依次是长辈到晚辈，越是年龄小的越是排在最后。
“我就说觉得奇怪，刚才走着走着身后就没有声音了。”
“那你怎么不拉住她？”婶婶着急的问道。
“不是说了送葬不能回头嘛，回头就有可能被鬼魂盯上，我就不敢回头，一直等到了家才敢回头看。”
他也害怕呀。
雨打在竹叶上，滴答滴答的，最小的儿子已经睡着了。
玉林还在睁着眼睛等着妈妈一起睡觉，她想起来妈妈说过让她数羊，玉林等啊等，她已经数了一百只羊了，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怎么妈妈还不过来睡觉呢？
玉林走出了客厅，打开木门，雨水还在下，一阵风吹来，雨水便飘进客厅，“玉林，别开门，回去睡觉。”
门外传来妈妈的呼叫，她听话的把门关上，不甘心又打开一个缝隙，把头探出来，“妈妈，你不是说陪我睡觉吗？怎么还不来。姐姐呢？奶奶呢？”
忽然吹来一阵狂风，玉林年纪还小，扶不住门，被吹到在地上，妈妈因为玉音的事情已经心烦意乱，“都叫你去睡觉，没看到妈妈没空吗？”
玉林只好乖乖的去换衣服躺回床上，她听到前院传来争吵声，还有哭泣声，杂乱的很。
“孩子他妈，孩子晕倒在坟边了，赶紧弄点热水给她洗干净，换衣服。”
“施主，一切都搞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麻烦结清数目让我们回去吧。”
剩下的事情，不归我们管了，我们也不敢管了，做法大师心里诽谤着。
婶婶把挂着屋檐下的篮子取了下来，把红包分发给这些送葬的人，一干人等便骑上自己的摩托车，带着送葬的道具离开了。
姑姑还在客厅哭的寸断肝肠。
“行了，别哭了，再哭人也回不来了。”玉林妈妈地上纸巾给她。
“那不是你妈，你当然这样说了。”说完擤擤鼻涕，继续哭，似乎有流不完的眼泪。
直到天亮，姑爷才从工作单位赶回来。
“怎么样，事情都办妥了吗？”他看着自己的妻子，然而姑姑并不搭理他。
“都办好了，人也下葬了，葬礼也完成了。”玉林爸爸抽着旱烟，神色平静却充满了哀伤。
早些年便没有了父亲，如今母亲也去了，如今剩下的，只有自己和妹妹了。
母亲活到93，归根到底也是妻子照顾的好，他们之间并没有婆媳之间的你死我活。
可是再怎么说也好，那是自己的母亲。
“那我们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电话里面说。”姑丈骑着摩托车来的，姑姑不情不愿的跟着一起回去了。
所有人都走了。
“姐姐身好烫啊。”玉林穿着拖鞋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姐姐给她买的布娃娃。
“不会是发烧了吧，赶紧去看看。”
玉音一会喊热，一会说冷，身体不停的发抖，嘴唇发白。
“孩子已经烧到40度了，打针吧。”诊所里，何医生看着温度计，不由得皱眉。
“是不是淋雨来？”
“这不是孩子奶奶不在了，葬礼，孩子非要跟去，淋了点雨，就发烧了。”
“她还小，你就不要让她跟去嘛。”医生责备的语气让孩子妈妈心里头一顿。
“孩子跟奶奶感情好，相送一场，我们都劝她不要去的，她非要跟着。”不是没有阻拦，他们同样深爱着自己的孩子，舍不得孩子淋雨，只是......
孩子的一片孝心实属难得，他们不愿寒了孩子的心。
打了针，吃了药，在诊所坐了半个消失左右，孩子温度便降下来了。
玉音一直睡到晚上，中途倒是醒来几次，妈妈喂她吃了饭吃了药她又继续睡了。
晚上九点，大家都洗澡准备睡觉了。
“梨花，梨花。”像是婆婆在叫自己，梨花便是玉林妈妈。
梨花顿了顿，试探性的问眼前的女儿：“妈？”
玉音点点头，“乖媳妇，我想吃冬瓜糖了。”
婆婆看着自己，笑得像个小孩一样。
“妈，你怎么这样，你上了玉音的身体，明天她又该生病了。”
婆婆却并不理会，她知道媳妇孝敬，断不会打骂她。
梨花没办法，只好拿来一块冬瓜糖，“吃了你就回去你的地方，不要在玉音身上逗留了。”
吃过了冬瓜糖，玉音便继续睡觉了，“玉音，醒醒。”
“怎么了，妈？”玉音感觉好累，浑身好像散架一样，一点力气都没有，“妈，不知道为什么，我好累啊，好像吐，心口闷闷的。”
“妈知道了，睡觉吧，睡醒就没事了。”
白天的时候，玉音果然好很多了，已经能够自己吃饭喝粥，带着弟弟妹妹一起玩了。
然而一到了晚上，死去的婆婆便会附身在她身上，对自己提出各种要求。
婆婆生前自己并没有虐待她呀，每次家里杀了鸡，都是叫孩子们先把鸡腿撕碎，再端到她面前，想吃什么也总是满足她。
对于小姑子，她也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丈夫有什么好的都会想着给一份小姑子，她从来不多嘴说什么。
“妈，你不能在人间逗留的，耽误了投胎的好机会，想吃什么到时候烧给你。你这样上玉音的身体，她身体吃不消的。”
婶婶没办法了，说给了顾岩峰爸妈听，顾岩峰这才找到了小煌。
“今晚吧，我和阿肆吃过了饭，你把地址给阿肆，晚上我跟他一起过去。”
到了晚上八点，小煌和阿肆来到了顾岩峰婶婶家里，小煌一眼便看到了附身在玉音身上的老奶奶。
“奶奶，你怎么不去投胎。”
然而“玉音”并不搭理她。
“我可以开鬼门直接让你投胎的，还是你自己说出心中的遗憾，看看我们有没有办法帮你。”
少女拿出一道符，正准备打出去，“玉音”便开口了，“我说，我说。”
原来自从媳妇嫁到自己家里来，事事都无可挑剔，唯独一件事情，就是从来不去烧香拜佛。
自己的儿子更加是罪魁祸首，每次都让媳妇不用烧香。
“那都是骗人的玩意，你看他们烧香拜佛那么多年，有发达吗，有什么变化吗？不用烧，人都吃不饱，还顾得上烧香白佛。”
梨花自从便很少烧香，她还在世的时候还能叮嘱一下他们，一旦等到自己死了，岂不是连蜡烛灰都吃不到？
奶奶害怕自己到了地府没有吃的，于是便不肯离去。
“这下你们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孩子妈妈点点头，“初一十五我会去烧香的，顺便买些妈喜欢吃的，孝敬给您。”
奶奶点点头。
“急急如律令！鬼门开！”
鬼差带走了孩子的奶奶，梨花和丈夫看着她离开，这才放心的坐下来。
有星光点点落在小煌身上。
“小煌姑娘，辛苦你跑一趟了，你看我女儿玉音，还要不要看医生啊？”
“不用看医生了，把这个符随身带着，毕竟上了几次身，身上会有阴气，去摘点桃子叶，黄竹叶，柚子叶，一起煮水洗澡，要在大中午洗澡，然后多晒晒太阳，最近夜里超过晚上八点就不要出门了，以免被别的鬼魂盯上。”
少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纸给她。
“小煌妹妹，给多少钱合适？”
“给二十块钱吧，剩下的，便不收你的钱了，只一点，你到煌山寺庙，买一盏长明灯，以我的名义，长明灯无需你去点灯，你只需要买下来，阿肆的师兄会为灯续油的。每逢初一十五，你还要到那里烧香拜佛，需要诚心感谢佛祖，弥补你之前那些缺失的香火。”
孩子妈妈拿了符纸，千恩万谢，拿出一个红包，里面却不止二十块钱，足足有一百块钱。
“小煌妹妹，我还想买多几张符，给弟弟妹妹各一个，我们是大人，倒是无所谓，小孩嘛，我们总是担心的。”
经历了这次的事情，刷新了她的三观，原本她以为，世界上真的没有鬼神，神不知道有没有，鬼她是见到了，还是自己家的鬼。
少女打了一个哈欠，她今天只带了一张符出门，倒是没有多带，“阿姨，明天我们叫岩峰带给你吧，今天出门没有带。”阿肆先开口跟她解释。
少女一回到家便去洗澡了，忙活了一整天，她感觉浑身都脏兮兮的，洗干净倒在床上，那边的阿肆看着她，“今晚不画符啦？”
现在才是九点多，平日里他们两个都是十点多才睡的。
少女从床上蹦跶起来，“对了，我这几天要去翻地，要种一些玉米，庙里那里，我这几天就不去了，你自己出门，我在家里干活等你。”
“干嘛要等我啊，寺庙里最近都没什么人，我跟师兄说一下，一起下地里帮你干活，不是很好吗？”
少女不由的露出开心的神色，却故作担忧：“我这不是想着你没干过农活，受不了苦吗，你别到时候下到地里，喊累哦。”
哈哈哈。
两个人这个一个墙壁大笑，没多久便出来了平稳的呼吸声，少女已经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