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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戏团姐妹花(1)(1/1)

庙会还没结束,据村民说这次要连续欢庆一个星期。

这天晚上,吃过晚饭后,堂嫂带着两个小孩子,和堂姐一起,邀请她一起去庙会看戏,逛逛小吃。

一入了戏台,入座坐好,戏台上便开始表演《帝女花》:落花满天蔽月光,借一杯附荐凤台上,帝女花带泪上香,愿丧生回谢爹娘,偷偷看,偷偷望,佢带泪带泪暗悲伤......

每次来都是听这一曲。

小煌没有耐心听下去了。

“哎,今年的戏团和去年的不是同一个耶,往年的戏班比今年的还要多人,节目也好看,这个戏团很老的了,听说那个戏团还要多钱才请得过来,我们的经费就这么多,只能请他们了。”

小煌听着这些人议论纷纷。

“听说去年那个戏团是剧戏剧里最出名的,但是去年那个花旦不是从台上摔下来了吗,没多久便没气了。”

少女原本刚想起来的,听到这里又按捺住心情,“这个高度不至于吧,我儿子从上面跳下来不知道多少次了,什么事情也没有。”

小煌看着那戏台的高度,确实,就算是被人推下来也不至于,最多只是受点伤罢了。

那少妇又说:“上次摔的那个,听说准备是竞选唱戏主席位置的,现在台上这个花旦是她姐姐。真是可惜了,大好年华。”

她的亲戚在戏团里打杂,专门负责他们的服装,并不唱戏,但是对于这些人的关系,她是一清二楚的,每次回来都要给他们说上一说。

这不,这次回来还给他们带了很多进口零食回来,做服装的,还是有点财力的。

“那些人的弯弯绕绕,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权势。”

一句道穿真相。

少女对众人的议论并没有在意,这里没有冤魂逗留的气息。只是奇怪,那花旦分明就是那天她无意中看到的女子,那时候她正在给自己的脸上妆。

这些唱戏的人上的妆真厚,不知道是怎么洗的呢。

少女充满了好奇,但是戏台后面是不被允许去的,她也就没有去凑热闹了。

“小煌!”阿肆刚想开口说什么,不料肚子传来一阵咕咕叫,昨天他和弟弟换了班,今天庙会的人很多,他忙到现在都还没有吃晚饭。

求姻缘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刚走出来想吃点这外面的东西,庙里也有饭菜吃的,天天吃也腻,他想换换口味了。

少女停下脚步,回头满是笑颜,“阿肆,这么晚了你还没收工吗?”

她其实知道他很忙的,昨天不过是为了尽地主之谊,才带着自己逛,所以今天也没有打扰他。

“喝糖水吗?”

糖水摊的老板是个高高瘦瘦的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一见到他们,便露出了招牌笑脸,热情的招呼他们坐下来,“吃绿豆还是吃西米露,还是吃薯仔?”

那薯仔却不是番薯,是当地有名的,用木薯粉做成的白白的团子,软软糯糯的,吃到嘴里满是香甜。

“吃绿豆吧,太晚了,我刚已经吃过晚饭了。”刚才她和堂嫂他们其实已经吃过一轮了。

“那我要两碗吧,一碗薯仔,一碗西米露加绿豆。”

说这话时,他还说自己还没有吃晚饭,现在饿的慌,担心小煌消化自己吃得多。

“不包饭吗?”

“包的,只是太忙了,不想吃。”

那糖水店老板熟练的打开锅盖,那里面正是白滚滚的薯仔,再放上糖水,简便的一碗糖水便端到了跟前。

“这里,会有那个吗?”小煌不敢直说,担心吓到摊位上别的客人。

虽然说她是道中人,但是对于神像之地,寺庙这种地方,她是没有来过的,也不知道书上说的准不准,按道理来说,这里是威严的地方,应该没有才对的。

她也不是很确定呢......

“啊,啊,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少女不像是开玩笑的。

“我们寺庙守护人只管人的事情,不管那些的事情的。”

一听到这里,她便明白自己的问题是多余的了,两人的领域并不一样。可见他......

“不过呢,晚上会有很多出没的,晚上过了十二点便不能来这里了。”

他们时不时的,也会分一些吃食给附近的孤魂野鬼。

少女点点头。

“明天你还来吗,明天听说中午有不同的节目,场戏团会有特别嘉宾,听说他是戏团里面的名角,是顶梁柱的存在哦。”

她不是不知道明天有特别的节目,只是她对这些没有兴趣,还不如在家里研究经书来得实在。

拒绝的话刚要说出口,却听到少年的嘴里念叨着“我听师傅说,那个名角马上就要结婚了,还是和今天唱帝女花那个花旦。他们唱戏的都是找唱戏的么,天天对着会不会腻?”

“那你天天在寺庙里腻不腻?”小煌打了个比喻,一时啼笑皆非。

“有时候腻,有时候也不腻,都是做着重复的事情,但是面对的却也不一样。”

少年垂下了眼,没有再看她,糖水店老板见惯不怪,每一对来这里喝糖水的人都有说不完的话题,只要客人不多,他是不会赶他们的。

客人就是上帝,得罪了他们,下次便不来了。

不管怎么说,谦虚和气待人是必须的。

“明天我还来的。”少女应了一声,那个女子忧伤的眼神,她想知道她有着什么样的故事,如果有缘,或许她能帮她一把。

说不清楚为什么,她觉得和她投缘,能得她青睐的人还真的不多。

“你不用特意等我,我明日要忙完我的事情才会过来,没那么早的。”

少年听得出她言语中和自己在拉开距离,停下了手中的勺子,好想甜甜的糖水也没有那么甜了。

“没关系的,你先忙完,反正我什么时候都在寺庙里的。”

如今,倒是他对她情根深种,只听她这么一句话便觉得酸酸涩涩的。

自己何时,变得这样患得患失了?

“你呀,等我忙完我便会找你的。”小煌看得出他的失落,或许他是否也和自己一样,连一个玩伴也没有,才会如此落寞呢?

“那太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来了忙完了就要来找我。”他的脸上充满了雀跃,眼底满是期盼。

“寸心泛起了微澜,看书生人憨厚”台上正在演出《宝莲灯》。

台上那花旦,明显和那天自己看到的女子不一样,无论是神情也好,尽管五官是一致的,但是一个人的气质是不会改变的。

少女在附近转悠了几圈,看到那戏团里面的衣帽间,一男一女正在争执,女的很显然是刚才唱戏的花旦,男的她没有见过,想必两人关系非同一般。

只见男子甩开手,走了出来。女的坐在衣帽间的凳子上,并没有追出来,一脸的颓败。

那男子一路走来,经过少女身边。

“先生,你的东西掉了。”

男子回过头来,果然是自己服饰上的配件掉落在地上。

“那女子,是你什么人?你可知她的身上有两个灵魂?”

男子何尝不知,他只是有苦说不出,有苦不能言。

一边是自己的女朋友,一边是女朋友的妹妹,两个人都同等重要,一个是对自己来说重要,一个是对女朋友来说重要。

他当然可以要求她割舍,但是他实在是狠不下心来。

他不是没有请过人来做法,但是最后都是收了钱,却办不了事情,她妹妹一直不肯离去。

原来,姐妹二人,姐姐叫赵孟如,妹妹叫赵孟丝,两人从小便因为家里贫困,姐妹众多,被卖给了戏团。

少女仿佛看到,在那个穷苦的年代,买卖是常有的事情。

家里多几张嘴,活着的都没有出路,卖出去两个,还能赚钱补贴家用,左右不会更惨。

两姐妹又是女孩,便这样被父母卖断给了戏团。

两人在戏团里挨过饿,挨过打,一起扎马步,一起练唱功。

感情愈发深厚。

只稍微一点,那妹妹身子骨要比姐姐的还要软上一些,正是练戏的最佳年纪,在戏团里备受关注。

姐妹两人相帮相扶一路青云直上,直到妹妹与那戏团千金争夺首席之位开始,一切便不可扭转。

妹妹唱功了得,样貌身材都是一等一的好,唯一不好便是出身了。

那千金唱功略逊色,身材样貌也是没得挑的,爸妈都是戏团里曾经的顶梁柱,现在已经退守幕后,仍然受人敬重,是戏团里面有声名有地位的老前辈。

千金小姐自是手心里受宠长大的,虽说吃得唱戏的苦,却是在父母的保护下半点不懂世人险恶的一面。

这首席的位置,本该是她的,备受万众瞩目的也合该是她,却被这半路出身的赵孟丝抢了去。

让她如何甘心。

既然天道不公,那么她就要逆天而行,是要当这首席不可,然而师傅却苦口婆心,“那里面弯弯绕绕,不是你这个心思可以驾驭的,你既然选择了唱戏,便只管唱戏,其他的一概不理,这个是师傅给你的底气,也是作为父母对你的帮扶。”

原来竟是那首席便要与合作商来往,他们戏团每年都要合作商的大力扶持,这其中,便少不了钱财上面的来往,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交易。

自己的女儿对于人情世故是何等的笨拙,他最是清楚的。

这首席的座位,不做也罢。

“那个钱总,你不是没有见过的,就那样的人,你愿意跟他打交道吗?”

只见自己的女儿摇摇头。

她如此聪慧,容貌身材姣好,从小便是天之骄子,如何能和这些人相提并论。

即使自己只是唱戏的,那也是戏团里的一枝花。

不是任人摆布的野花。

那钱总,肥头肥耳的,挺着一个啤酒肚,浑身铜臭味,仗着家里有钱,仗着家里有势,为非作歹,哪里是自己的良配。

至于赵孟丝,只能算她自己倒霉。

谁让她,没有自己这样的父母呢。

可是不知道为何,一夜之间,钱总居然败落,新的接班人上台,就连父母,也差点收到牵连。

一夜只见,她竟然在戏团里变得岌岌可危。

那天晚上,她看到剪影仪式上的交接人,像是谪仙一般的存在,穿着西装革履,一切黯然失色,偏偏他不仅长得好看,还颇有文采,写得一手好编剧。

这一切,本该属于自己才对的。

每每看到他们出双入对,她就恨得不行。

于是在她上台表演得时候她在她的鞋底上装了针,只要稍不留神,就会触碰到,然后掉下戏台,这点高度当然不至于让她身死。

夜晚的时候,她还要引她去那寺庙后面的后山,那里有一方湖水,只要她消失了,神不知鬼不觉的,没有人会知道,大家只会认为她是自己自杀而亡。

接下来的一切荣华富贵,声色名利都是属于自己的。

她享受着这一切带来的虚荣和满足,却不知道危机正在来临。

小煌听到这里,不由的惊讶,“所以呢,她真的是被引到那湖水,淹死的?”

少女明显的不相信,能坐上首席位置的戏子,必定手段不一般,不可能毫无防备之心。

男子苦笑着摇摇头。

很明显,那女子并没有被引过去,“只从那次戏台摔了之后,她便昏迷不醒,我们找了很多大夫来看,也去了不少医院,都说无力回天,但是她的心跳还在微弱的跳动,只是怎么也叫不醒。”

他开始变得神情凝重,“直到那一天,我跟孟如相间,她跟我说自己的身体不舒服,像是有另外一个人在自己身体一样,一到晚上便练戏,在我们戏团,夜晚了也经常有人练戏,是很正常的。”

少女点点头,努力付出才有回报。

孟如却从来不会在夜里练戏,他那一刻才感觉到,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恐怕自己女友身体,不止一个人。

那半夜练戏唱戏的正是自己的小姨子,赵孟丝。

“想必是你女朋友不同意赵孟丝离开自己的身体,所以你们才起了争执,对吗?”见到男子这样的神态和穿着,她初步判断。

“是啊,起初孟丝还没有觉醒记忆,大家都以为孟如是得了精神分裂症,只有我自己才知道真相。”

男子叹了一口气。

最重要的还是首席那个位置,那个男子,自从上次见了一次孟如之后,便知道孟丝一直没有消失。

饶是小煌跟着爷爷各个村子窜来窜去的,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见。

看来是自己的见识有限。

许久,小煌才幽幽开口,“若是我能找到机会,帮你们把魂魄叫醒,回到她自己的身上,只是有一点,她以后不能再唱戏了,你们能接受吗?”

这事因唱戏而起,必定要以唱戏结束,才算了结。

饶是自己,也别无他法。

男子咋一听可以起死回生,神色喜悦,忽而又听少女说从此不能唱戏,不由得一脸沮丧。

对于一个首席来说,不能唱戏意味着她的人生,在这里就要和过去砍断,这和死亡似乎没有分别,却又不一样。

活着,就是最大的不同。

“戏团还有两天才能结束这次的巡演,两天后,我们再来找你,如何。”

便是还要做他们的思想工作。

少女站在戏台旁,空旷的场地上,到处是随风飞扬的彩旗,虽然不过短短几句话,却能道尽几人的一生。

“实不相瞒,这次巡演结束后,我和孟如都打算退出戏团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学习唱戏,表演,有时候我们都忘了自己。”

仿佛就像戏里的那些人一样,身不由己。

“只是不知道离开了戏团我们能做些什么,过去我们练习唱戏,已经落得一身伤,一到晚上便疼,不吃药是不行的,自从孟丝出了事,我们更加坚定这个想法。”

对面的男子娓娓道来,似乎对她很是信任,少女的身上,有种莫名的安全感,让人忍不住想要倾诉。

戏团如今发展壮大,已经不像从前那样,签了卖身契便是一辈子,如今各行各业竞争巨大,戏团里不时的注入新鲜的血液,他们这些人,已经算是老人了,在戏团里虽然是前辈,却也是被淘汰的一代了。

活得并不轻松。

少女本不该管这些的。

“车到山前必有路。”

这是暗示他离开会更好的意思。

“真的?那我就放心了。你且等我消息,我到哪里去找你呢?”对于眼前这个少女,虽然她的年纪比自己的小了许多,却是一眼便能信任的那种感觉。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从来不会错的。

少女手上带着一只镯子,古木材质的,浑身气质清冽,站在阳光下显得她整个人如同神明一样。

“我先走了,姐姐的事情不用担心,暂时她的身体只要没有异样,你可以晚上两天,一旦出现问题,马上来找我,否则可能后果不堪设想。”

少女转身,准备离开。

“要找我,就到寺庙里找阿肆,他会带你找到我的。”

少女指了指前方的寺庙,里面的寺庙守护人,正是自己的好朋友。

想起昨天阿肆的交代,她忙完了手上的工作便去找他的约定,少女转身离开。

还没踏进寺庙的拱门,便看到他在认真的为客人解签-------菩提树下采仙花,花果园林气象佳,采得花来又生果,今朝好事到君家。

这个简单,说的便是有花有果,有好事,如此简单的签文竟然还要解释,少女笑容满面。

也不知道是这些人不相信自己会有此等好运呢,还是说签文太过通俗易懂以至于他们不相信呢。

短短的一句话,道尽人的爱恨离愁。

透过神像,她仿佛看到了无尽的愿望还是欲望。

阿肆目光灼热,看向少女。

少女正低着头,毫无察觉。

小煌正准备走过去,阿肆还坐在神像前的桌子旁,还要为前来上香的人卜卦。

少女也虔诚的跪了下来,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三跪九叩。

寺庙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来,上香的人都忙着躲进来避雨,唱戏也被迫暂时停止了。

小摊小贩支起了帐篷。

雨滴溅起一朵朵黄色的水花,还带着泥土。

小煌探出头看着外面的雨势,一时半会是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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