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寡妇(1/1)
素光不敢将君归一个人放在屋子里,把君归喂饱之后,她就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拎着个篮子出门来买吃食。虽然锅碗瓢盆都是现成的,但是因为久未开火的缘故,暂时还不能用。素光打算先买一些简易吃食撑几日,待把屋里的东西置办齐全了,再自个儿烧火做饭。
她也可以选择天天住客栈,过有人伺候的日子,可一想到不知何时才能与伏历重逢,而身上的银钱有限,素光便觉得还是自己单独住好。除了省钱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低调。万一有眼尖的人怀疑她的身份,将她捅出来,那乐子可就大发了。
这样忙了几日,素光终于将家里都安置妥当了。锅碗瓢盆一应换成新的,柴火准备充足,被褥也换了几条,院子里挂起新洗的衣服,一切看起来井井有条。饭点的时候,有袅袅炊烟从厨房冒出来。
日子长了,街上就有人嘀咕。
这带孩子的小娘子,什么来头?
看她出门买菜不施脂粉,衣服也穿得素净,身边没有长辈也没有男子莫非是个小寡妇?
素光带着孩子做着饭,为了不暴露身份,极少与人交谈,压根儿不知道街上人是这样议论她的,直到一个媒婆扭着帕子上了门。
媒婆鬓边插着一朵红花,笑出一口白生生的牙,进了门拉着素光的手就问:“小娘子忙什么呢?”她瞧着素光的手白白嫩嫩的,不像普通人家妇人的手,心里就琢磨起来,莫非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妾偷跑出来了?
媒婆话里就带了试探:“怎不见你夫婿呢?”
素光一脸茫然:“你找我什么事?”
媒婆一扬帕子:“也没什么事情,闲来无事,找你唠唠嗑。”
素光不敢随便和人唠嗑,不过人来都来了,还是得请人吃杯茶才说得过去。两人在桌子旁坐下来。媒婆视线在屋里一扫,不见一星半点男人的鞋袜,媒婆心里就有了底。她感叹了句:“收拾得真利索。”
素光腼腆笑笑。
媒婆:“你人勤快又能干,不知哪家的小子娶了你,真是有福气。”
素光还是只笑笑,不好回答她。她心里惦记着伏历,更不敢惹麻烦。
媒婆见素光一回两回都不回话,只当她从家里偷跑出来,正害怕害羞呢,越发放缓了语调:“俗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吃穿才是第一等大事。甭管这男人长得再好看,要是没本事挣钱养家,那也活该被人嫌弃。更有那甚者,只顾自己快活,不顾家里妻小的死活,更是该打该骂。很多事情啊,真的不能怪咱们女人家,人活在世上不容易,尤其咱们女人是头一个不容易。”
素光心里觉着怪怪的,这人是上门倒苦水来了还是变着法儿安慰她来了?她好像跟这人没什么交情吧?
就听见媒婆又说:“小娘子生得俊俏,年纪也轻,这么大点年岁带个孩子熬日子,难道夜里不寂寞?”
她将身子靠近些,一股浓郁的劣质脂粉味扑面而来,素光险些被呛着。这人说:“实不相瞒,若是我再年轻个十来岁,我也有2心去找那年轻俊俏的小伙子,好好风流风流。”
素光:“……”
媒婆:“你不要不好意思,咱们女人家就该多为自己考虑,你以前的那门婚事不好,不过都是以前的事了,该放下就放下,日子一天天的还是要过,咱们要往前看。我跟你说啊,镇子东头的老王,家资丰腴,出门进门都是丫鬟婆子围着,仓库里数不清的米粮腊肉。他呢前两年死了娘子,现在正寻摸续弦一个。那日他在街上碰到你买菜,给他看得眼睛都直了,便托了我过来说媒。这老王头啊老实本分,也很疼女人,你嫁过去不会受苦的,他说了不介意你带着个儿子,带过去他当自己的儿子养。只是吧这老王头岁数大了些,今年四十多了……”
“停停!”素光只觉自己没耳听了,她总算明白这人来这一趟究竟是为了什么,“感情您是来给我说媒的啊?”
“你意下如何?”
“我夫婿在外面跑生意,过几日就回来了。”素光扯谎。
媒婆不淡定了:“你跟你夫婿还好着?”
“不然呢?”
“可可,可你家里连件男人的衣裳都没有,你该不会想推了婚事,故意骗我的吧?”媒婆掐着腰。
素光扶额:“这种事情我骗你作甚?没有夫婿我哪儿来的儿子?他就是在外面忙,让我先搬来这里住下罢了。”
媒婆无言以对。拍着脑门子怪自己太大意,扬扬帕子走了。
素光也很无奈。
算算日子,她在这里定居下来也才半个月不到,居然就有人上门给她做媒了?她心里牵挂着伏历,但因为儿子还小,她不敢带着儿子孤身上路去寻找伏历,只能盼着伏历找过来。有时候能打听到一些关于洛京的消息,大多是关于皇帝又打压了谁谁谁等,却无伏历的消息。
在伏历找到她之前,她要将自己和儿子保护得好好的。
素光仔细一想,之所以会闹出这么大的乌龙,主要还是家里没男人生活的痕迹,她便特意买了些男人的衣裳回来洗了晾在院子里。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万一有人心怀歹念,一看到院子里的男人衣裳,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每天抱抱儿子做做饭,素光的日子过得倒也清闲。
然而好景不长,这日素光买完菜回来坐下没多久,就有一队腰间别着刀的差人上门来,要素光交粮交税。
素光不解:“不是秋收后才会交税么?”现在才七月份,离秋收还早呢。
那两个差人一连跑了好几家,现下正累得不行,不耐烦道:“荆州那边正在打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打到益州来了,上头有令,让我们早做准备。”
荆州?打仗?
素光被这消息震得一愣一愣的:“到底怎么回事?”
一个差人不耐烦:“你管这么多作什么?赶紧的把钱粮交出来,青州府自然保你平安。”
两个差人收到足够的数,又去敲下一家的门。素光不淡定了,看了看君安睡得正香,就把房门锁好往街上去了。这一次素光顾不得低调,直直地往买菜经常经过的那个茶棚去了。她有时候会在茶棚坐坐,喝一碗茶,顺便听听各处的消息。
茶棚主人是个老头儿,兼说书,茶棚里面坐了一群老少爷们儿听得津津有味。素光挤进去的时候,老头儿正讲到洛京的风云。
“……话说这新帝登基,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肃清朝野,首当其冲的就是对付二皇子一派。二皇子提前得知风声,带着家小一路南逃,逃到荆州刺史那里。这荆州刺史一听说先帝毫无预兆骤然驾崩,新帝登基名不正言不顺,立马举起大旗,扶持二皇子在南面称了帝,带着荆州士卒一路往北高歌猛进,前段时间已经抵达了蓝关之下。新帝怎能容忍二皇子如此放肆?将军队屯于蓝田大营,与南面的叛军对峙。”
“说到这打仗啊,就不得不提到宣平侯,这可是咱们大康的战神啊。可这宣平侯也是奇怪,既没有向新帝效忠,也没有投靠二皇子,自从新帝登基京城发生动乱后,他整个人就人间蒸发了一般。就有人猜测,宣平侯已被新帝害死。”
素光听到这里,身躯一颤。
就有人问:“你怎知道得这么仔细?”
说书老头儿一笑:“说书说书,说得就是个新奇,若连这点探听消息的能力都没有,我也不必吃说书人这碗饭了。”
“宣平侯真的死了么?打得匈奴落花流水的人,竟然死在党争里面?”
说书人摇着扇子:“这谁说得准呢?”
“那这战争会不会蔓延到青州来啊?”
有人惊恐道:“可千万别。我们好好的小老百姓,地里刨食混点生计,可不敢让战火毁了我们的日子。”
说书人就叹息:“难说,难说。”
人群一时惊慌起来。
也有人骂道:“慌个屁,仗不是还没打到这里来么,先把眼前的好日子过了再说。”
也有人根本不相信战火会烧过来的,立马附和他的话。说书人见一不小心把听众的情绪拉紧张了,便换了个轻松的故事,逗得大伙儿复又笑起来。
素光往说书人脚下的铜盘里丢了几个碎银子,揣着沉重的心情往回走。
青州距离荆州和洛京很远,素光不大相信战争会打到这里来,可是万一打过来了呢?素光准备了一些干的面饼子和几袋子炒面,以防万一打起仗来四处流亡的时候,她和孩子没有干粮吃。干面饼和炒面都放得久,好几个月不会坏,搭配着咸菜吃能解一时之急。
素光的担心不是多余的,有过了半个月的功夫,青州这边乱起来了。
一开始只是一些流窜的人四处说荆州军杀过来了,人们半信半疑,后来住在城郊的人和游商们只顾着逃命,众人才相信真的有荆州军。
“荆州军无恶不作,见人就杀!见着金银就抢!听说他们屠过成天!快跑快跑,莫要被他们逮住了!”
到处兵慌马乱。素光跑着孩子 背着饼子炒面,跌跌撞撞裹挟着人流一起出了城,见着大路就疯一般地跑。若是慢一些,城门就要关闭了。当地县丞本是军政一把手,负有守土之责,可这种时候,谁还顾得上这些,自是保住身家性命要紧,县丞向荆州军投了降。
素光想起裴温走的时候跟她讲过,若是遇上事情可以去找镇东将军吴项明,吴将军和伏历有旧,必定会伸出援手。
荆州军侵犯青州,想来镇东将军不会坐视不理,这时候应该已经率领军队过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