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推人（1/1）

素光到的时候，傅渊已经先一步到了，就坐在椅子上喝茶。地上跪着那几个找麻烦的傅家子弟，青杏气鼓鼓插着腰，站在旁边。

两人互相见了礼。

虽说曾经互为大伯哥和弟妹的两个人，但谁也没在对方脸上看出尴尬的意思，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素光按照自己对傅渊的了解，本以为他会把全部事情都推给那几个犯了错的子弟，没曾想傅渊一开口，就把所有事情都揽下来：“都怪我教族无方，才叫他们几个惊扰了夫人，有叨扰得罪之处，我代他们向夫人赔罪。”

青杏插话：“说得好听，你说你赔罪，倒是拿出诚意来啊。”

这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青杏自从管理起时锦阁，因为背后有宣平侯府撑腰，一路也算顺风顺水，便有些直脾气。加上她有些心直口快，便想到什么说什么了，她心里就是对傅家不满，傅家这几个人到时锦阁门口闹腾，耽误了她挣钱，她就是不高兴。

其实青杏说的话也是素光想说的，不过碍于面子不好说出口。眼瞅青杏唱了白脸，她少不得要站出来唱一唱红脸，否则这摊子没法收场了，便假意瞪了青杏一眼，对傅渊道：“傅大人不必自责，傅大人日理万机，难免兼顾不到族中所有人。这次的事情教训一下几个小辈也就罢了，旁的倒不用牵扯太多。”

傅渊摇着扇子笑：“夫人如此通达，就按夫人说的办。”他朝京兆尹拱了拱手，吩咐把几个子弟带回去严加管教，又让下人将时锦阁这些日子受的损失折合成现银送过来。京兆尹巴不得赶紧送走两桩温神，自是没什么反对的话。

青杏扶着素光往外走，还是很不高兴，嘀咕说：“就这么了了？”

素光小声回她：“不这么了了，还能闹到哪里去？总不能把那几个闹事儿的脱光衣服打一顿游街示众吧？得饶人处且饶人。”话虽这么说，可素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思来想去，这傅渊未免也太好说话了吧？但一时想不出个前因后果来，素光也懒得费神多想。

出了京兆府大门，素光刚要上马车，傅渊也出来了，他站在边上问素光：“夫人肚子眼瞅着就鼓起来，不知几月份生？”

素光没多想，随口就回：“约莫六月底吧。”

她上马车坐好了，傅渊在外面恭敬道：“夫人一路走好。”素光在马车里冲他点头致意。

本不过一次平常不过的交集，没曾想，次日一早，胡氏就带着人，提着大大小小的盒子，上侯府这边来了。

傅府太夫人，素光不好不见，让下人将她引到前院喝茶。胡氏见着素光亲热极了，若不是素光旁边站着赵嬷嬷和许氏，看她那样子，简直就想贴上来挽住素光的手，一口一个儿媳妇儿。素光坐着陪她聊天喝茶，没坐多久，胡氏伤感起来：“照理说，你得叫我一声婆母才对。”

素光：“……”

素光真不知道胡氏居然是个爱攀亲戚的，且不说伏历已和傅家脱离关系，她跟胡氏八杆子打不着，就算伏历没有脱离关系，她正儿八经的婆母也姓伏。胡氏该明白，她正儿八经的儿媳妇姓杨。

胡氏说着就流起了眼泪：“傅家老家主在的时候，跟伏历有些误会，导致这孩子现在连他亲爹都不愿认。我知道，伏历心里苦，他其实不想和他爹对着干，奈何两个人之间的误会太深。现在伏历他爹也已不在人世，就算伏历以后想回过头来好好和解，也没机会了。”

素光喝着茶，心道怎么说得好像只有伏历有错似的？

胡氏哭得更厉害了：“伏历可以不认他爹，可他儿子不能不认祖父啊！不管怎么说，伏历的孩子身上都流着傅家的血，怎能流落在外，受人欺凌？素光，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好孩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素光脸都白了，感情胡氏上她这里来，是想把她未出世的孩子拐回傅家呢？孩子都回傅家了，伏历这个亲爹哪还有脸说自己不是傅家人？素光轻轻将茶盏放下：“太夫人多虑了，我肚里的孩儿姓伏，他爹是大康的车骑将军，宣平侯，若是个男孩儿，将来就是宣平侯府的世子，若是个女孩儿，将来就是侯府的千金小姐，有侯府庇佑，谁能欺负他们？太夫人您是最明白事理的，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胡氏被噎住了，找不出理由反驳。

是啊，人家堂堂侯府后人，还稀罕傅家一个破落家族？

胡氏眼珠一转，反问说：“难道按照夫人的意思，我傅家的孙儿就不能回傅家，不能姓傅？”

素光笑：“孩子姓什么，住哪里，得问孩子的亲爹。”

胡氏彻底无话了，也坐不住了，略喝了几口茶便走了，素光都省了留她吃饭的口舌。

待人出了门子，许氏才摇头说：“今儿个我见了这胡氏，就不难想象出傅家都是怎样的人。幸好你跟伏历早从傅家搬了出来，否则跟着这样一家子住，低头不见抬头见，有的是别扭闹。”

素光也说是啊，幸好伏历是个当机立断的，没跟傅家拉拉扯扯拖泥带水，否则这日子就太难过了。说到傅家，她就想起了傅元芬。随着傅塘一死，傅元芬自不能如期出嫁，不仅不能出嫁，宋家那边干脆直接派人过来，跟傅家断了亲。对于傅元芬来说，也不知是这个结果好一些，还是嫁到宋家好一些。自从伏历跟傅家脱离关系之后，她就再没来过宣平侯府。

丫鬟过来问胡氏带过来的那些礼品，大多都是放不长久的吃食，该怎么处置。

素光：“检查一下有没有问题，若没有问题，你们就分了吃了吧。”她是不会吃的，小心驶得万年船。

然而胡氏的执着出乎了素光的意料，第一次来索要傅家金孙不成，后面隔三差五就来一回，而且她还不是白来，每次都提着东西，虽然也不贵重，但好歹不是空手。素光不好意思将人拒之门外，况且胡氏每次都是坐一坐就走了，素光陪着聊两句，全当打发时间。也是在胡氏的不懈努力之下，侯府的下人们显而易见的胖了不少。

素光一边怀着孩子，一边想着边关的伏历。

裴温经常将打听来的前线消息报给她。诸如大康军队今日还在北地郡府，明日就转到了朔方，哪一日又和匈奴发生了激战，大康是胜还是败，伤亡情况如何……素光也不知道这些消息准不准，反正只要没听到她最担忧的消息，那就都是好的。

素光夜里睡得不安稳，总是梦到连绵的草原和群山，许氏给她熬了孕妇喝的安神汤也不管用。

许氏看到女儿茶饭不思的样子，忍不住劝她：“不如去寺庙求一道平安符？”

素光立即同意了，吩咐下人安排马车去洛京最大的白马寺。都说白马寺求亲人平安很灵，她想给伏历求一道平安符。

大雄宝殿里的佛像高大威严，素光虔诚地叩首，像一只蜷缩在蒲团上的小猫。把头叩到地面上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很艰难，但素光还是坚持完成了，她希望自己的诚心能被满天神佛看见，多一分诚心，也许就多一分灵验。

拿到平安符的时候，素光有些遗憾，没在伏历出征前给他挂上，要是那时候就让伏历带在身上该有多好。

她忧心忡忡出了寺庙，沿着高高的台阶一步步走下去。

来白马寺礼佛的人很多，忽然不知怎的，旁边的人一个踉跄，竟然撞到了素光身上，素光当时正在下台阶，足下一滑就要摔倒，幸好被几个丫鬟七手八脚拉住了，这才不至于遭了无妄之灾。至于那个撞人的人，不知是心虚还是怎的，竟然一溜烟跑了！

他若不跑，到素光跟前道个歉，素光也就不跟他计较，可他这一跑，做贼心虚未免太明显，素光吩咐裴温赶紧带人追。

半晌后裴温气喘吁吁回来，一脸懊恼：“夫人，那人跑得太快了，对白马寺的路线也熟悉的很，我们哥几个分头围追堵截，愣是没逮住他。我已经吩咐兄弟们继续追查。请夫人责罚。”

没逮住？素光越发觉得此事不简单，也许那人根本不是不小心撞到了她，而是早有预谋！有人想害她！

素光细细想了一边事发经过，问裴温：“人是在哪里不见的？”

“就在白马寺后门那里，那儿停了许多京城贵人的马车，我进去一个个搜检过了，没找到可疑之处。”

素光拧起眉：“都是哪些人的马车？”

“有户部尚书李大人家的，有黄侍郎家的，还有魏贵妃的娘家魏氏的马车……”

李大人的夫人和黄侍郎的小妾素光拜佛的时候都遇见过，前者还很客气的跟她打过招呼，黄侍郎家也一向与宣平侯府为善，这两家应该不至于作出要害她和腹中孩儿的事来。魏家……等等！上官云瑶！

素光大抵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了。

她叫来裴温：“叫弟兄们都回来吧，不必再查了，我们赶紧回侯府。”

裴温应是，一群侍卫呼啦涌过来，护着素光上了马车。

而不远处偏僻的岔路上，一辆没有家徽的普通马车上，上官云瑶端坐车中。看到素光平安上了马车，紧接着宣平侯府的马车走远了，她放下挑起车帘子的手，脸上愤愤不平：“这次没能摔死你，算你走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