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话多（1/1）

许氏掌厨，让素光在旁边给她打下手，蔬菜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派伏历去杀鸡宰鱼。芸香也跟在身旁转来转去，知道母亲和姐姐在做好吃的，一双眼睛不住地往锅里瞄。

许氏笑着把她赶到一边：“小乖乖，饭还有一会子才好呢，你到院子里去玩，在这里当心烫着你。”芸香蹦蹦跳跳跑到伏历身边看他打理活物去了。

中秋夜宴，自然要比平日里的饭菜丰盛，整只的鸡鸭，整条的鱼，还有炖蹄花端上了桌，许氏仍然觉得不够，又加了一个梅菜扣肉和一个四喜丸子，放眼望去，满满大半桌子都是肉，这丰盛程度，离过年也不差什么了。许氏还特意让素光打了一壶米酒回来，要好好喝几杯。

四个人落了坐，许氏看着一桌子饭菜，家里当真是好久没有这么喜庆过了，又想到死去的上官大郎，一时悲喜交加，忍不住鼻子一酸。

素光举起酒杯：“娘，中秋安康。我们今年算是苦尽甘来，接下来的日子也会顺顺利利。”

伏历也举杯祝许氏中秋和乐。芸香不会说太多话讨母亲欢心，却也知道捡那吉利好听的说。许氏看着两个心肝肉一般的宝贝女儿，心一下子软成一片。她也不会说什么场面话，眼泪咽回去，连声说：“快吃，都坐下吃，特意做了这么多好吃的，挑喜欢的吃个够。”

许氏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心里默默想，大郎你放心，哪怕你不在，我们娘仨也过得很好，过去的日子那么苦我们都熬过来了，以后的日子不管有多难，我们都会努力过下去，我们一家人会好好在一起。

伏历话少，素光也不见他怎么吃东西，不知他心里想到了什么。

许氏心里翻来覆去想着以往的事情，不知不觉就喝醉了。米酒虽然一般不醉人，但架不住喝得多，许氏一杯接着一杯，几乎喝了半坛子，她又是个酒量浅的，很快就晕乎起来。素光扶她回房，帮她脱了鞋袜，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许氏虽然先睡了，但中秋还有一项重要的活动呢，自然就是赏月吃月饼。这时候乌云有些多，看不到月亮，不过不妨碍素光把之前去县城里买的月饼拿出来，摆在桌子上用刀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招呼芸香和伏历过来吃。当初买了那么多的月饼，亲戚家送几盒，街坊邻里送一些，顾老板那里也没落下，不知不觉，家里只剩两盒了，尝个新鲜即可，不指望这东西填饱肚子。

芸香爱吃甜食，哪怕吃饱了晚饭，也还能双手各拿几块月饼慢慢吃，还不忘给小白拿一块。素光和伏历只稍微尝了一下，便不碰了，素光摸着肚皮直哼哼撑得难受，摊在椅子上不想动。

伏历自觉地收拾起桌子碗筷，一时月亮好不容易在云层后面露了庐山真面目，却没人正经赏月。伏历洗完碗筷，到屋子里拿出张薄毯子递给素光：“夜间冷，当心着凉。”

素光道声谢，接过毯子，往身上一搭，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她指指旁边的空椅子：“你也坐会儿？看看月色蛮不错的。”

伏历似乎不忙，依言坐下了。

圆圆的玉盘高悬，清辉撒遍人间，地上如蒙了一层水雾一般，真实又迷离。素光今晚上也是思绪万千，想起前世和重生后的种种，只觉得就这样躺着，简直就是人间最幸福的事情了。她忍不住问伏历：“你在想什么？想你的家人吗？”

伏历摇头：“没有。”

“想以前的朋友？”

“也没有。”

“那是在……”素光眯眯眼睛，“想你的青梅竹马？”

伏历一怔。

微小的神情被素光捕捉到，她觉得很有趣，哈哈一笑：“我猜对了吧？”

“我没有青梅竹马。”

素光泄气了：“你这人真奇怪，没亲人，没朋友，也没个红颜知己，难不成你是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真是一点都不好玩儿。”

伏历沉默半晌：“是我太无聊了。”

“你以前一定很养尊处优吧？”

“何出此言？”

“其一，你识文断字，店里的采购账款记录得清清楚楚，穷人供不起孩子读书，你家里至少不穷；其二，你有洁癖，每天都要换一身干净衣服，这就不是穷不穷的问题了，而是自小养成的某种生活习惯，刻进骨子里的；其三，你很自律，每晚睡觉前都会把脏衣服洗干净，由此可见你从前应该受过某种严苛的训练。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家中一定非富即贵，至少也跟这层背景沾边。”

伏历看向素光的眼神有些复杂：“我小时候确实过了一段金尊玉贵的生活，长大之后便离了家，再也没回去过。”

素光很想问他为什么没回去，但看伏历并不想说的样子，也就识相地闭嘴了，只问：“那你长大后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长大后我入了军营，在营中和兄弟们一起出生入死。”

素光一惊，心道难怪他身板笔直，力气比常人都要大，原来是军营中人，又想到他复杂的人生，一时有些感概人生无常。不过又觉得奇怪：“那你怎么没一直留在营中呢？我看你很有本事啊，能只身抓贼，力气也大，也很懂得看人脸色行事，如果一直在军营里混，现在应该是个小头目了吧？怎么会流落街头？”

难不成是个逃兵？可经过这段时间相处，伏历不像没担当的人啊……

“遭人背叛。”

素光心道，那可真是惨，刀口舔血换来的富贵转眼就没了，还差点丢了小命，她从毯子里探出个脑袋，义愤填膺：“你就没想过找背叛你的人报仇么？”

伏历轻轻摇头：“对方势力太大了，我扳不倒他们。”

素光把脑袋又缩回去了：“也是，来日方长嘛，报仇这种事情，不急于一时。”

“我也根本不想报仇。那日在大街上，被你所救，从鬼门关回来之后，我便觉得，世事无常，而人生短暂如白驹过隙，有些事情没必要过于执着，能平淡安稳地活着就已经是很令人羡慕的一生，声名钱财皆是身外之物。”

“看开便好，从今以后好好活着。”素光言简意骇随意安慰道。她觉得伏历今晚上的话格外的多，也不知是不是喝了米酒的缘故，她有点困了。伏历找她谈心聊天是可以滴，就是能不能改天再聊。

素光心里迷迷糊糊寻思着怎么委婉地请伏历回去睡觉，却听见他又说：“我跟你讲这些，是希望你明白，我对你们没有危害，即使我的过往很复杂，但是我的仇人大概率不会来寻仇，你们都很安全。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会拼尽全力，保护你们。”

“然后呢？”素光觉得他话里有话。

“所以，我打算留下来。你之前说过给我工钱的事还做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