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葬礼（1/1）

次日清晨，天色渐亮。

一行四人离开村部步行去往东沟村。三新推着车小五就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屁股下面还垫着一个棉垫。姐妹三人出来的急没带着什么东西，算是一身轻松了。

此时小荣说：“姐夫啊！要不你骑车上前面看看，还发河不！我们姐三走的慢，你去看看！再回来找我们！”，俊银却说道：“还来回折腾啥呀！哪年发大河不是第二天就没了！那条道每年都这样，今年这次也一样！”，三新低声说：“要不，我还是过去看看吧，要是还过不去，你们不白走了嘛！”，小荣附声说：“对呀！对呀！”

俊银嗔怒道：“咋滴，现在你们不着急了？今天说啥也不行，就是沙和尚的流沙河今天咱也得过！”。俊银的拧劲儿一上来谁也没办法。小琴无奈的说道：“嗯！那咱走吧！”“走吧！”

一行四人赶到河道时见此时河道上的水少了不少，没有之前那么深，三新上前淌水，身高一米六二的他在水里最深的时候也没过了腰了。不过还好水流不急，三新很安全的走了过去。

众人脸上露出欣喜，纷纷下河淌水走了过去，一路上还算顺畅。

此时在距离东沟村口不远处，唢呐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

在听到唢呐的那一刻，小琴、小荣的眼泪唰的一下流了下来，脚步也变快了许多，小琴讲小五递给了三新，姐妹三人一边跑一边哭喊着：“妈！妈呀！”，俊银紧随其后声音沙哑：“爸呀！妈呀！”。三新带着小五推着自行车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东沟村在一个山沟里位于两山之间，进出村只有一条道，山沟中央有一条河道蜿蜒而下，在河道两侧的山脚下坐落着十几户人家。

此时，董树彦已经在废墟中搭起了布棚，棚内里外两侧用石头堆砌成半米高，一块门板就搭在上头，玉兰的棺椁就放在上面。

大门前哀乐不断，村里村外前来讣告的村民交谈声不绝于耳。门前吹唢呐的铆足了劲儿，敲敲打打吹吹落落，哀乐响彻整个村庄。灵堂内玉兰躺在棺材里，一旁的黑火盆里，黄纸一张一张不断的燃烧着。

董树彦有四个孩子，除了董小琴、懂小荣外，还有董俊书和董俊新两子，正跪在门前，有人前来就磕头回礼。

生活在山沟里，这里的丧礼都很简陋但讲究颇多，人们讲究入土为安的同时，还有很多俗礼。

村里一位老人说，她不能入祖坟。

董树彦心有不满，可是又无力争辩。常言道，横死不入祖坟。被泥石流埋在地底这就是横死。

董树彦想着，不能入祖坟那就埋在后山上吧。

儿女们披麻戴孝，敲锣打鼓吹着唢呐，送她上路。在入土那一刻，哭喊声传遍山野。三新看着这一切，没有留下一滴泪水，不是他铁石心肠，二手男人的悲伤都是藏在心的。

三新牵着小五，内心想着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人死了一切就都烟消云散了。

一群人走下山，此时小琴牵着父亲的手臂，说：“爸，你跟我们回瓦庙吧，你自己一个人在这我们不放心。”，另一侧的俊蓉点点头：“爸，跟我们回去。”

董树彦沉默良久，说出了两个字：“不去！”，小琴哭诉：“爸，咱在这个山沟里要待多久啊，现在我妈没了，家也没了！你跟我妈回去，我给你找地方住。”

小荣说：“是啊，房子现成的，我姑要搬走了，那房子给你住。你跟我们走吧。”

董树彦面无表情：“以后再说。”

回到家，看着一片废墟众人内心充满悲伤，此时董树彦走到东屋的位置，一个人在废墟中翻找着，在一处横梁下翻出了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中妻子一个人站在大门前，脸上有些紧张羞涩，这是她第一次面对相机，也是唯一一次。

董树彦将照片擦拭干净后，放在了左胸前的兜里，生怕照片再次丢了。

转身看着眼前四个孩子，说：“你娘的事儿办完了，都回去吧。”

小琴再次喊道：“爸，你跟我们回去吧。”

董树彦说：“你们先回去，我收拾收拾，过几天赶马车去找你们。”，小琴还要说些什么，一旁的小荣直接给拦了下来，示意不要再说了，就按照老爸说的做。

小琴的大哥二哥站在远处没有说什么。

丧事处理完，三新一家也没必要留在这里了。五叔把马车赶到身前，三新一家还有小荣上了马车，俊银说：“在这待几天，你四婶害怕，我得陪着！”，小琴说：“那行，我们就先回去了！”，临走前叮嘱董树彦：“爸，过两天让三新来接你。”董树彦摆摆手。

路上小琴的眼泪还不自觉的流着，小五伸出稚嫩的手擦拭着小琴眼角的泪水。小五还小不知道人死了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妈妈很难受，下意识的想要安慰妈妈。

没一会儿，小五昏昏沉沉的睡着了。等到睁开眼时已经到了家门口。

小琴将小五放下马车，随后便要留五叔待一宿再走，五叔说趁着天黑能赶回去，就不带着了。小琴没有强留，嘱咐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此时，小五一溜烟的就跑进了家，一边跑一边喊：“奶！奶！我回来啦！”，淑文坐在炕头抽着旱烟，见着老孙子混来了脸上乐开了花：“慢点跑，别摔着了。”

站在一旁的二凤看见小武后笑着说：“五啊，想你奶了没？”，小五点点头。

二凤抬头见三新和小琴回来了便迎了上去，看见小琴肩膀带着的“孝”布，二凤心中涌起一股悲伤：“赶紧进屋，累几天了，好好歇歇。”

小琴面无表情：“嗯嗯，知道了，二姐。”

见小琴没有大碍，二凤放下心来：“你们回来，那我回家了啊！”，三新喊：“二姐，要不吃完饭再走。”，二凤说：“不吃了，你二姐夫还在家等着呢。”，三新说：“嗯嗯，那行。”

二凤和金树江结婚后，就住在村西头。

此时金树江见二凤回来了便问道：“你咋回来了？三新他们回来了吗？”，二凤说：“回来了！哎，小琴太不容易了，二十多岁妈就没了。”，金树江说：“这都是命，想太多没有用。”，二凤点点头：“是啊！给孩子做饭了吗？

金树江说：“正做着呢！”，二凤进了卧室见二闺女正在炕头玩耍，说：“你哥呢？”，金莹摇摇头：“不知道！”

此时，小五从东屋掏出自己的藏宝箱，箱子里满是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小五从里面掏出一把玻璃球揣在兜子里就跑了出去。

一路风尘跑到二峰家附近的一处小水库，每次雨后这水库里都有一大堆青蛙“呱呱”的叫着，甚至到了晚上根本不让人睡觉。

小五在岸边寻找着金亮大哥的身影，恰好看见对岸一个人正在水库里抓着什么。小五赶忙绕了过去，蹲在岸边说：“大哥，你干啥呢？”

金良见来人是小五，笑着说：“马五，你来了，呵呵，抓青蛙呢，晚上吃青蛙不？”，小五疑惑：“青蛙也能吃吗？”，金良犹有深意的说：“那咋不能吃呢，肉老香了！”

听大哥这么一说，小五脑海里想象着青蛙的味道，不由得流出了口水。

随后小五看向身旁的木桶里，里面跳来跳去的有好多，心里想着晚上能吃着好吃的了。

抓的差不多了，金良喊：“小五，走了！”

回到家金良将桶里的青蛙都倒在桥脚处的闲置的烟囱里，二凤走出来一看：“看着不错，晚上就吃它了。”，小五也趴在烟囱旁看向里面的青蛙。

“五啊！五啊？”淑文拄着拐杖走了进来。

小五说：“奶，你咋来了？”，淑文喊：“跟我回家，吃饭了。”，小五很不情愿的说：“我不回家，我要在二姑家吃。”

淑文抓着小五的手说：“吃啥吃，回家奶给你做好吃的了，快点走，要不你金良大哥和金莹大姐该抢你吃的了。”

小五很舍不得烟囱里的青蛙，但一听有好吃的还是跟着奶奶走了。走之前淑文让二凤给拔了一些大葱也一起拿回了家。

晚上小五坐在饭桌前，看着一盘一盘菜端上来，直到妈妈小琴端上来一个装满白米饭的铝制饭盒后坐下来开始吃饭时，小五仍然期待着有好吃的端上桌，然而这份期待落空了。

小五吵闹着要吃好吃的，奶奶淑文便从饭盒里盛了半份白米饭到小五的碗里，就寝急忙喊道：“妈，不能给他吃，吃惯了以后高粱米他该不吃了。”，淑文说：“没事，让他吃吧，我半碗够了。”

此时小五还不满足，小琴失了耐心，手伸到小五的大腿根一掐一拧，小五赶忙求饶：“妈！妈！”，小琴喊：“还想吃啥？”，小五哭喊着：“我不要了！不要了！”

小琴喊：“老实给我吃饭。”

小五眼泪滴答的落在桌面上，拿起筷子一口一口的吃着。

一周后，董树彦赶着马车来到家门口，小琴赶忙迎了上来，看见一马车的东西，小琴说：“爸，没用的东西就别要了！”，说着就伸手在车上翻找，遇到没用的就要扔。董树彦第一时间捡起来喊：“别捣鼓了，哪个没用，都有用，赶紧下来。”

小琴说：“不是，爸，这破手巾你还拿来干啥呀！该扔的扔，回头我给你置办。”，董树彦喊：“我东西你别动。”

见老爸生气了，小琴这才缓缓的下了马车。轻声说：“我姑把西屋给你腾出来了，我跟你过去。”

就这样，董树彦从此以后定居瓦庙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