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铁匠（1/1）

1976年夏，太阳如火一般烤的人们脸上生疼。

马德忠如往常一样来到铁匠铺，坐在门口抽着去年种好的大旱烟，屋子里的炉火不断的燃烧，打铁声此起彼伏。德忠的三个徒弟正在热火朝天的打着铁，胖子魏少辉这几年下来，身上显得更结实了。

马：“胖子，这屋子太热了，歇一会儿，去外面凉快凉快，去不？”，胖子说：“活儿还没干完呢，老郭大叔明天就来钉铁蹄了，抓紧打完得了。”，马小嗤之以鼻，有气无力的说：“干啥干，显着你了，这大热的天，在这炉子里都快烤成肉干了。”，嘴里说着话眼神却时不时的瞟着马德忠，马小这话就是说给德忠听的。

这话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德忠全当没听见，继续抽着自己的旱烟。

此时一个看似八九岁的小男孩跑了过来，趴在德忠的腿上说：“爸，我妈让你赶紧去大哥家。”，德忠看到孩子脸上乐开了花，伸出双手准备将他抱起来，结果看到孩子左手中握着的东西后，脸色僵硬：“我的妈呀！赶紧扔了。”

小男孩就是德忠的老儿子，马三新。以前德忠一直想要个儿子，如今如愿以偿对孩子更是心疼有加，唯一担心的就是这孩子从下生之后胆子就特别大，在家里看到耗子、癞蛤蟆，说拎起来就拎起来，那是一点也不害怕。这不手里还握着一条长虫，也不知道是哪个路边草堆里抓来的。

德忠一巴掌拍在马新的手背上，马新一松手长虫就一溜烟的跑了，德忠抱起马新：“以后别啥都抓，你知道那条虫有毒没毒的，小心丢了小命。”

马新挠挠头，又点点头。心里想着不明白老爸说得是啥，干脆点点头糊弄过去就好了。

德忠问道：“你大哥咋了？”，马新继续说：“我嫂子生小孩了。”，听到这个消息德忠欣喜。

“师傅，这小孩是你大孙子大驰吧。”马小从铁匠铺走出来说道。马德忠并没有回头：“别没事找事儿，这是我儿子，俩孩子差着辈分呢。”，马小有些不好意思，说：“哦哦！整岔劈了。呵呵”，德忠看向里屋，嘱咐胖子看好铁匠铺。

还没等胖子回应，马小就喊了一句：放心吧，师傅，有我呢。

随后德忠领着马新奔村北街去了。

到了大林家里，看着眼前的院子，德忠觉得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自从马大林用了一百块钱和几批布料把王玉凡娶进家门后，村部就给分了一块房产，可是有宅基地却没钱盖房了，这下子愁坏了德忠了。

幸好远在包头的马德成知道后给家里邮寄了385块钱，马德忠就是用这些钱在村东头给大林盖了三间房子。在大林结婚三个月后，因为家里的人口多，马德忠带着大凤、二凤、三凤和三新住进了新房子。而马大林和王玉凡在这栋老房子一住就是十几年。

这一天，马德忠带着三新来到大林家里，远远的就听到孩子的哭声，德忠这心里是高兴坏了，心想着又多了一个大孙子。

这个时候，门前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迎了上来，对着德忠喊了一声爷爷，德忠应了一声，便叫三新带着大孙子大驰在外面玩耍，还叮嘱不让他们进屋。

大驰说：“老叔，为啥不让咱俩进屋呀？”，三新挠挠头道：“不知道。”，大驰说：“哦！那咱俩玩泥巴吧！”，马三新面无表情，说道：“玩吧！”，心里却想着这都小孩玩的东西。

此时屋子里已经挤满了人，德忠刚打开门就被李淑文给骂了出来，喊道：“你个当爷的别进来，赶紧去跟大林烧点热水来。”，德忠马上应了下来。

大林站在外屋地一直望着里屋，在听到孩子的哭喊声后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在淑文的提醒下，赶忙到院子里拿柴火烧水。

三新看到后也上前帮忙，帮着大哥拿些柴火，而德忠就在一旁站着，脸上的笑容从进门那一刻就没消失过。

不一会儿淑文喊了一句，马大林和马德忠第一时间打开门进了屋。此时，王玉凡的头上裹着头巾，脸色通红，虚弱的躺在炕头。

马大林目不转睛的看着吊篮里的二儿子，笑得合不拢嘴，说道：“爸，看！你二孙子，哈哈！”，德忠也高兴坏了。淑文和王玉凡看着爷三同框，内心里的幸福油然而生。

此时大林上前要抱起老二，被德忠一把给拦了下来，喊道：“不能抱，这骨头软着呢，别抱坏了。”，大林无奈，说：“爸，我当过爹啊，大驰刚出生的时候我就这么抱的，那时候你咋不说。”，德忠哈哈大笑来掩饰自己。

德忠说：“哈哈，去买点烧酒，整点猪头肉，晚上咱爷俩喝点。”，大林道：“哦哦，哈哈，行。”

一旁的马三新和大驰看不到吊篮里的情况，俩人没脱鞋就站在炕沿上，瞅着吊篮里的老二，马新小心翼翼的用食指碰了一下老二的脸，却被淑文呵斥，嘱咐不能碰，等长大了在碰。

大驰心有不甘，有什么情绪都表现在脸上，马三新却不一样，虽然才九岁，却有着一股少年老成的味道，从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到任何情绪。

德忠说：“三新，回家叫你大姐、二姐、三姐来这吃饭。”，马新应了一声便跑出家门，大驰跟在后面屁颠屁颠的像个跟屁虫。

此时，村部生产队的菜园子里马大凤正在忙着除草，汗珠不断的从脸颊滴落，要不是带着草帽估计早就中暑了。

身旁的李大丫站起身来，从铁皮桶里拿着瓢就大口的喝着水：“大凤姐，你喝点不？”，大凤停下手里的活儿，接过瓢一饮而尽。李大丫说：“这天太热了，要不咱们歇会儿吧。”大凤说：“你总偷懒，这活儿咱不干也没别人干，今天不干明天就得干，今天干了拿工分，不干没工分，你干还是不干？”，李大丫愣住了，问道：“干还是...不干啊？”，大凤喊道：“当然干了，还得今天干完才行。”。李大丫说：“哈哈，那就干。”

这个时候马三新来到菜园子，大驰气喘吁吁的跟在身后，三新说：“去，找你大姑。”，大驰疑惑，问道：“干啥呀？”，三新踢了一脚，指着菜园子说：“叫你大姑去你家吃饭。”

“大姑！”马驰喊道，大凤见大驰来了，放下手里的活儿，抱起大驰说：“咋累这样了，跑慢点呀。”，大驰用胳膊擦了下额头的汗，左手上的套袖都被浸湿了，气喘吁吁的说：“晚上去我家吃饭。”。“行，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没有就去去玩吧，大姑还要干活呢。。”大凤说道。

看着大驰跑远，大凤继续蹲下身来拔草，俩人站在菜田两侧，这个时候李大丫说：“大凤姐，你听说了，村里又来了几个上山下乡的青年，都是城里人，那女的打扮老好看了，嘿嘿！男的都是精神大小伙，老帅气了。”。

大凤说：“男的帅啊？”，李大丫点点头，脸上露出一副花痴的笑容，大凤笑着说：“看上哪个了，赶明儿个姐给你张罗张罗。”，李大丫说：“哎！人家城里的哪看得上我啊。倒是你，大凤姐，你念过几年书，长得又白净好看，配他们绰绰有余。”，大凤无语，叮嘱李大丫赶紧干活儿。

不过，李大丫说的一番话大凤都听进心里了。

大驰回到三新身边说：“我大姑知道了。”，三新摸摸大驰的头，说：“走，去找你二姑、老姑去。”

在村部菜园子不远的地方就是公社的地毯厂，三凤在这里工作有几年了，别看才13岁，在织地毯方面可是一把好手。

回想当初，要不是大伯马德成找关系，三凤想要进地毯厂根本不可能。在大队有地毯厂、采石场、铁匠铺、砖厂，这些地方的人员安排基本上都满了，想要被安排进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此时地毯场内，三凤脚上有节奏的踩着缝纫机，双手来回转动桌上的地毯，动作非常熟练，没一会儿就完成一道工序。

三新和大驰露着头，透过窗户望向里面，在看到三凤后三新叮嘱大驰去找他老姑。

大驰一脸疑惑，看半天也没有看到老姑的身影啊。三新告诉大驰坐在那穿红色上衣的就是。

大驰远远望过去，正好看到三凤也在看自己，便嘿嘿的笑着，三新说：“你进去，找你老姑，告诉她回家吃饭。”，马驰却低着头说：“我不敢！”，三新不假思索的训斥大驰胆子，牵着大驰便进了地毯厂。

在屋里三凤看见三新和大驰爷俩进来后，脸上就有些不高兴了，口气严厉，说：“你俩来干啥来了赶紧出去，这都是机器别碰着你俩。”

大驰看了一眼三新，随后说道：“老姑，我爷让我告诉你，晚上去我家吃饭。”，三凤说：“行了，我知道了，赶紧走吧。”

俩人走出地毯厂后直接奔着村东头而去。三新说：“走！回家门口守着！”，大驰问到：“二姑没在家吗？”，三新说：“你二姑上学呢！放学就回来了。”，到了家门口因为没有钥匙，三新带着大驰就坐在门前的石头上守着等待二凤。

几个小时后，二凤放学从学校回来了。十八岁的她个子不算高，一张圆圆的脸，剪着一副短发，样子就跟李淑文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长相没有大凤白皙也没有三凤漂亮，却是最像淑文的孩子，因为长相无形之中给三新和大驰一种压力。

要说几个孩子谁最像淑文那一定是二凤，而大凤、三凤、马大林、马三新更像父亲马德忠。

回到家门口，二凤就看到俩人躺在大石头上睡着了，二凤轻声喊道：“三新呐！三新。”，马三新慢慢睁开眼，看见眼前的二凤说：“二姐，你回来了。”，二凤说：“你俩咋在这睡呢？”，三新睡眼惺忪的用力揉揉眼睛，说：“咱爸，咱妈都在大哥家，晚上去那吃饭。”，二凤说：“行，你俩等我一会儿。”

二凤透着大门，将书包扔进了院子里，抱起大驰往大林家而去。

晚上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吃饭，德忠专门给王玉凡摆上一个炕桌，让她自己一个人吃点好的。除了她，一大家子围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吃着饭。

马大林说：“爸、妈，老二还没起名呢，你俩谁给起个。”，淑文笑道：“你爹就认识几个字，起名可不行。哈哈”，德忠脸色微醺，抿了一口烧酒，笑呵呵的说：“让我想想....就叫马二吧，名字简单好养活儿。”。淑文说：“这都啥跟啥啊，叫马二还用你起名，按排行就是老二。”

大凤忍不住开口说道：“爸，你这哪是起名，这是论资排辈呢。”，三凤说：“是啊，这起的啥名，还不如不起。不会起别瞎起名。”，二凤则低头继续吃着饭。见孩子们都不满意，德忠说：“这名字还得是当爹的起，我看你起的不行了再说。”

大林无奈，放下酒杯说：“名字我早就想好了，老大马玉驰，老二叫马玉全或者马玉宝，一个十全十美，一个掌中宝。”，三凤说：“我觉得马玉宝好，听着像个宝贝。”，大凤则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用哪个名字呢。

一旁的王玉凡听着家人的讨论，忍不住的说：“让孩子抓阄吧，抓那个是哪个。”，德忠笑着说：“这个主意好。”

一家人放下碗筷围着老二成一圈，淑文找来两块不同颜色的布，并装在了瓷罐子里。大林抱起老二将他的小手伸进了进去，老二抓出了一条红色的布。

德忠问道：“红色是哪个？”，淑文说是第一个。自此老二的名字就定了下来。

可是三凤仍然觉得马玉宝这个名字更好听，直言让大哥再生一个，就叫马玉宝，听到这话后马大林只是笑了笑，说：“养不起！养不起！”

次日一大早大林就拿着本子到公社登记二全的信息，这样一来公社按人头会分给家里人头粮了，另外还有布票等等，这件事要第一时间办才行，要不然就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