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黑市买粮（1/1）

开春，饥荒越来越严重，德忠还记得去年收秋的时候大林奶奶问收成咋样，那个时候为了安慰老母亲所以才撒谎说收成挺好的。可是这一开春，谁家当家的不出去找点事干，这一家人就只能饿肚子了。

一大早德忠就去铁匠铺守着，打铁赚工分换粮吃，淑文也没闲着，大林和大凤都去上学了，自己就背着二凤下地里捡余粮。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能捡到不少落地的黄豆。可是这么一点黄豆只能吃一两天就已经不错了。

淑文想着要不要去别人家的地方找翻找时，背上的二凤就开始哭了起来，淑文说：“饿了吧，老闺女！那咱回家！”

淑文拎着捡来的一筐黄豆，回到家压了桶井水把豆子泡在里面，上面有点发霉了有的发芽了，但总归还是能吃的。淑文给二凤喂完饭看天色正亮，又拿起筐下地去挖豆子，结果在村东头看到不少人都在地里弯腰捡豆子。淑文叹气：“老闺女，豆子捡不成了，回家吧！”

就在德忠打铁的时候，一封写着“马德忠收”的信封寄到了大队。德忠心里琢磨着外地没啥朋友，估摸着就是大哥写信回来了。德忠脱下手套走进村部，马华递过来一个信封说：“这是福建那边寄过来的，估计是我大叔给家里写的信。”

德忠拆开信封，里面是有一张信纸，里面还夹着几张纸币，粗略数了一下有五十块钱。德忠哈哈大笑：“我哥给我寄钱来了！”随后打开信封，小的时候念过几年学堂，上面的字德忠还算认的齐全，信上写着：

老二，家里还好吧，听说家里闹饥荒，咱妈急坏了，总是惦记你怕你吃不饱，在信封里有50块可别弄丢了。另外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打算带着咱妈还有二刚去包头支援包钢建设，那边已经联系好了，等到了那边再给你写信。主要福建这边的天气咱东北人不适应，台湾的蒋介石还要反攻大陆，还是离这块地方远点吧！不说了，咱妈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的。

看着信上写的字，泪水打湿了德忠的眼眶，马华说：“二叔，这会有钱了回家吃点好的，我大叔真有能耐！”

马德忠回到家里将50块钱交给了淑文，并说了说信的事情，淑文道：“咱哥还是惦记你的！临走时给的30块还没动，现在又寄来50块，在加上咱妈留下来的东西，这日子总算能继续过下去了。”，德忠坐在炕上抱着二凤不说话，淑文继续说道：“现在咱有钱了，德忠你看看啥时候去县里买点粮食回来？”，德忠道：“现在闹饥荒，县里哪有粮可买，即便有可能比金子还贵，想要买粮，得有门道。”，淑文说：“上哪找门道？”，德忠想了想，心里有了主意。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德忠就出了门，向着铁匠铺相反的方向走去，来到马华的家，跳过石头墙轻轻的敲着门，生怕吵醒邻居，德忠低声喊道：“马华！马华！醒醒！”，听到屋里有了动静，德忠不再出声。

门缓缓打开，德忠说：“白天你大叔寄给我50块钱，现在我想花咯”，马华睁大眼睛：“花钱？你找我？”，马德忠一笑：“实话说了吧，我想买点粮！”，马华哭笑不得：“二叔，这天还没亮呢，你要买多少啊，50块钱的粮需要不少粮票呢。”，德忠赶忙说道：“我知道，那咋整，这年头谁手里有点钱不买粮食，要不我也不能天还没亮就来找你，这不是不想让别人看见嘛，你有门道没？”

马华作为生产队大队长，村里村外的经常跑，在外面认识的人也多，德忠琢磨着让他帮帮忙，事情如果办成了答应给马华二斤白面。马华应承下来。

一大早天还没亮俩人就骑着自行车去了县城，这一幕正好被刚出门的王老爷子看在眼里。心里琢磨着俩人定是偷摸做着啥见不得人的事儿，赶忙回家叫大儿子悄悄的跟着。

德忠两人到了县城先是到了粮站门前转悠了半天，德忠说：“你不是说能买粮吗，这粮站咋还要粮票呢。”，德忠低声说：“二叔你不知道，县里买粮除了要粮票还要钱的，有钱没粮票买不着，有票没钱一样。这贩粮的人都在粮站门口转悠，站一会儿就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瘦弱的小伙子就走到马华身前，扒开上衣的扣子漏出很多粮票，低声询问：要粮票吗？德忠手里攥着钱却不敢花，感觉这事儿不靠谱。

此时，王老爷子大儿子刚到县城就看到这一幕，赶忙赶忙回家报信。王老爷子知道后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说道：“终于抓到把柄了。”

德忠觉得这事不靠谱，直接拒绝。马华劝说德忠，想要买粮就这一条道，拿钱买粮票，在拿着粮票和钱去买粮。德忠觉得这样一来，原本一块钱能买一斤粮，现在就成了1块5才能买一斤，这买卖不划算。

两人尽兴而来败兴而归，日照三竿，德忠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想要在县里请马华吃顿好吃的，可是没想到吃饭除了要钱同样也要粮票，俩人正准备饿着肚子回村时，德忠遇到了老熟人。

起身赶忙上前打招呼：“张主任！嘿嘿！”，张主任愣了神，脑海中赶忙搜索面前这个人是谁，眼神一亮：“你是德成的弟弟，马德忠吧。呵呵”。德忠笑着说：“是，是，好长时间没看见您了，您都快把我给忘了。”

张主任笑着说：“忘不了！忘不了的。哦对了，你来县里是.....”，德忠有些不好意思，说：“我寻思带我大侄子吃口饭，可是光有钱没有，你也知道....粮票...”

张主任说：“我还以为啥事儿呢，我也是来吃饭的，来，一起吃吧。”，德忠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张主任仍然坚持，还说想要了解马德成现在咋样。

于是三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点了几个菜，德忠向张主任介绍马华，一边吃一边聊，聊到德成的时候张主任一直很惋惜，他觉得德成走了是对自己不负责。可是当得知德成抱走德忠家老二的时候，张主任便释然了，说：“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哥坚持要走，还跟我说不让他去支援福建建设就要离职，原来还是面子的事儿，可惜了。”

德忠说：“我哥平常见人都乐呵呵的，也不惹人，看起来挺随和的，但就在孩子这件事情上一直很别扭。”

张主任说：“你哥呀！的确是挺别扭的一个人，不说他了。对了，你俩来县城不只是为了吃一顿饭吧。”

德忠挠挠头不好意思开口，马华说：“我跟我二叔想来县里买粮，结果没粮票，光有钱啥也买不了。”，张主任了然于心，放下筷子说：“我知道今年闹饥荒，村里都不好过，我这有几张粮票，你俩先用着。”，说着就从兜里掏出一张粮票，德忠看到上面的面额，赶忙说道：“这太多了，十市斤的，我不能收！”，张主任说：“拿着吧，先应应急！”。

德忠觉得自己和张主任原本就没什么交集，要不是有大哥德成两人根本说不上话，现在人家拿出这么大面额的粮票，这人情太大以后可还不上，随即表示要给张主任钱，张主任道：“你不知道买卖粮票犯法吗，拿着吧！”，德忠坚持不能白要。

张主任要给粮票，德忠要给钱，这钱要是给了就真的违法了，张主任无奈：“你跟你哥一样，倔的狠。”，两人你推我送的给一旁的马华急坏了，可是自己又不能说什么，只能将满嘴的话咽回肚子里。

张主任想了想看向马华询问村里的生产队能不能盖房子，马华笑着急忙点头，张主任说：“那就好！呵呵！是这样，我们厂要盖几个厂房，面积大概1000多平米吧，这事儿你们要是能干，就交给你们了。”

德忠和马华相互对视，喜于言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以茶代酒敬了张主任一杯。吃饱喝足两人便骑着自行车回村了。

此时，王老爷子正带着一帮人守在村口，站在他身旁的就是民兵队长葛三成。几人望着县城的方向看个不停。

马德忠和马华骑着自行车到了村口，看到一群人后就感觉气氛不对。走到跟前，王老爷子的大儿子王万强说道：“说，你们俩去县城粮站干啥去了？”。

马华平时对待马德忠非常尊敬，那是因为俩人是没出五服的本家，按照辈分得叫德忠二叔，逢人见面总是笑呵呵的，但并不代表他的脾气好。

听到别人这么一说，马华怒了：“哎，你这个老棒子，派人跟踪我？我招你惹你了。我俩去粮站关你屁事儿。”

民兵队长葛三成打圆场，一个在村里有名望，一个是现在生产队的大队长，两个都惹不起。于是劝马华不要生气，并将王老爷子举报他的事情告诉了马华，这下子更让马华气不打一处来。

马华喊道：“老爷子，你想干啥呀！从我当上生产队大队长你就看不上我，我看你岁数大我敬重你，可是你也得办点人事儿不是，我哪里惹着你了。”

面对马华的质问，王老爷子不怒于色，硬挤出笑容，说：“你爹还在的话也不敢这么跟我说话，老夫也不是针对谁，在瓦庙子村谁要做违法的事，我都要管。”

马华喊道：“哎，你别倚老卖老啊，我咋这么不爱听你说话呢，谁违法了。”，随后指着王老爷子大儿子的鼻子喊：“你也不是啥好玩意儿，跟踪我的是你吧。”，王万强有些心虚，喊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不做违法的事儿，你急啥？”

见事态愈演愈烈，葛三成赶忙说道：“行了，别瞎吵吵了，一起跟我到公社，让村长评论。”，马华四五不忿：走！谁怕谁，看哪个孙子不去的。

到了公社雷村长有点焦头烂额的，这村上的事那么多，惹事的非得是这俩，挠挠头说道：“说罢！咋回事儿！”

葛三成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村长听得也是云里雾里的，看着王万强问：“你！跟踪他，然后看见他俩买卖粮食，然后你爹....啊不对...老爷子来公社举报，然后葛三带着你们去堵他们了？”，王万强看了看父亲王老爷子，然后点点头。

随后雷村长又看向德忠和马华两人，问道：“你带着老马为了解决粮食问题，去县里找活儿，然后遇到老熟人一起吃了一顿饭，就回来了，没有买卖粮票的事？”，德忠和马华点头示意。

雷村长不知道该咋办了，喊道：“我的妈呀！我这不是李逵当县令，难为我呢嘛，你们谁说的是真的！”，王万强一再强调是自己亲眼看见他们和小贩买粮票的，德忠和马华一直否认。

随后雷村长问德忠：“你们俩去吃饭谁付的粮票和钱？”，德忠将事情经过和张主任的事情说了一遍，结果王老爷子却抓住这一点不放了，直言：“你能认识那么大厂子的主任，恐怕这个人是假的吧！想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要么让我们搜身，要么你就把你口中的张主任请过来。”

德忠虽然老实，却也见不得这么被冤枉，怒喊道：“老爷子！这话你说的就不对了！人家一个大厂的主任是我一个老农民说请来就能请来的吗？还有咱证明不了我俩违法的情况下想要搜身绝不可能。”，“另外！马华已经说了，我们是去县里找活儿的，明天我们带着你们去401厂，一切不就知道了嘛。”

王万强说：“去找活？一个生产队大队长不带着自己的队员去，带你一个铁匠，说这话谁信！”，马华怒了，上前就要揍王万强，大喊：“你是不是欠揍！不揍你你是不老实。”，德忠赶忙拉住马华，真要是动起手来让书记知道，他这个大队长就真当不了，而对方全然是一副欠打的面孔，生怕马华不动手。

这一幕雷村长都看在眼里，喊道：“行了！别吵吵了！明天我们一起去401厂，如果真有这么一回事儿，那么你王万强必须当面给他们俩道歉，老爷子您看这样处理行不？”

王老爷子笑着说：“要是没有，不管事情真相如何，我上报书记，撤了他大队长的职。”，王顽强大笑，看着马华道：“好！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我还真不信，你能拿下这个活儿。哈哈！”，王老爷子低语道：“那就明天见分晓！”

雷第二天一大早，几人都在大庙前聚齐了，王万强一脸欠打的样子，而马华的表情一直在告诉他“给你好戏看”。此时雷村长说：“公社的马车颠簸，舟车劳顿的，老爷子您在家等消息也是一样的，让万强跟着就行了。”，王老爷子笑着点点头，拄着拐杖离开了。

马华满脸的愤怒，不知道该如何发泄！低声说道：“这老比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