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歌不尽乱世烽火(五)(1/1)
“好。”
在女儿坚毅的目光之下,柏文茵也觉得勇气大增。
“既然你不怕,那为娘也就不怕了。”
柏徽茹展开笑颜:“娘,那说好了,明日,您要亲自送我出嫁!”
柏文茵重重一点头:“嗯!”
翌日晨,天光微亮,柏徽茹就起身了。
她照顾了柏文茵一宿,五更天了才睡下。
柏文茵的身体状况还是不好,白天的事情对她影响太大,夜里高热反复。
柏徽茹一夜侍候她喝了五碗药,咳是好转了,但高热仍不见好。
柏徽茹起身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母亲,她是累趴在床榻边睡着的,醒来抬头一看,床榻上空无一人。
柏徽茹着了急,忙四处寻找,掀开珠帘准备入内室时,余光中闪过一道白影,她侧头,看见了院中端坐着的柏文茵。
女人背影单薄,黑白参半的发瀑布似的散了一背。
柏徽茹慢慢走过去,看到柏文茵一手拿针线一手拿盖头正缝着什么,柏徽茹走近了才看清,是一朵硕大的百合花,寓意百年好合。
“娘。”柏徽茹轻轻叫了一声。
柏文茵转过脸来,笑得温柔:“起来了。娘是看这盖头太空,想着缝点儿什么上去,可不能让我闺女失了脸面。”
柏徽茹从后面将母亲环住,脸埋进柏文茵的脖颈里。
“谢谢娘。”
“傻孩子,一家人之间说什么谢不谢的,你快去梳妆,今儿个可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才行。”
“不。”柏徽茹罕见地撒起娇来:“我要让娘帮我梳妆。”
柏文茵眉眼弯弯:“好,正好马上就绣完了。”
柏徽茹去灶房做好早饭熬好药端了出来,母女二人用过早饭,柏文茵喝完药,柏徽茹给母亲披了一件毛领大氅,然后就乖巧地坐在一旁等。
约么等了半刻,柏文茵绣好了百合,拿起来让柏徽茹看。
风轻轻一吹,吹动了盖头的一角,好似百合花迎风而动,栩栩如生,白丝线在朝阳的照射下流光溢彩。
柏徽茹一喜,不住地称赞:“好看!”
一梳梳到尾,夫妻举案齐眉,幸福安康;二梳梳到尾,夫妻生活无忧,平安喜乐;三梳梳到尾,夫妻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吧嗒,一滴晶莹滑落,砸在桌面上碎成几瓣。
一只滚烫的手覆上来,轻轻抹去新妇脸颊的泪。
“娘。”柏徽茹将柏文茵那只滚烫的手攥进手心,久久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红妆淡抹,花黄点额,金钗及发,梳妆完毕的柏徽茹美艳四方,惊为天人。
娇眼儿两颊红红,羽扇儿樱唇点点。
“我的女儿,真是天底下最美的新妇。”
柏徽茹娇羞地垂下头去,脸颊上的红不知是胭脂还是羞的。
正这时,府门外响起震天的乐曲声,由远及近。
柏徽茹的心平白狂跳起来,她一把握住母亲的手:“娘,您可一定要跟紧我。”
柏文茵为她最后一次理着喜服:“放心吧,娘会一直都在的。”
落下盖头前,柏徽茹想起什么似的,短促地说了一句:“等等。”继而跑到桌案前拉开抽屉,将抽屉里躺着的银丝嵌背刀袖了。
“好了。”柏徽茹跑回柏文茵面前。
“拿了什么?”
“没什么,最后再照照镜子。”
柏文茵不疑,笑道:“已经很美啦~”说完,落下盖头,眼前只剩一片殷红。
“娘,您可一定要在。”
“放心吧。”
朝外走的时候,柏徽茹的心直打鼓,她的脑袋始终不乱动,眼在四下寻着。
她悄声问:“娘,您还在吗?”
“我在。”
听到回答,柏徽茹的心安定了些。
柏文茵贴心地伸了手过来,将她握扶住:“小心门槛。”
跨过这道门槛,柏徽茹将正式迈向全新的一生,这一生不知会有怎样的波澜壮阔,也不知会造就怎样的传奇。
前世,她满面愁苦,跨过门槛时,脚抬得很低,心里是千万个不愿意,可是今生。
她在柏文茵的搀扶下,微微提起裙摆,大步且自信地高抬起脚,跨了出去。
当双脚落在门槛外的那一瞬,柏徽茹紧握住柏文茵的手,感受到真真切切的温度,柏徽茹忽然觉得,生活还没有那么糟糕。
满心都是憧憬。
迎亲队伍冗长。
四个轿夫抬一顶玲珑顶七宝盘、轿身绣有各式各样吉祥图案的华轿,华轿两旁各随一名女童,手持小花篮,花篮里面盛满喜糖和花瓣,随走随撒。
华轿前一列执事,执事者有鼓吹乐队、提灯者、舞者、抬百合花台者等。
百合花台上坐一个父母双全的男童,走在最前方开路,是为早生贵子、阖家幸福、百年好合之意,郎官的高头骏马紧随其后。
华轿后方随一顶宝蓝文华顶的送亲轿。
柏徽茹看不见,否则她一定会惊讶这阵势。
毕竟前世的迎亲队伍只稀稀拉拉几个人,连迎接新妇的华轿都是简简单单的一辆普通马车。
车顶的红团花还是岳惟的亲卫在他没有注意的情况下,手疾眼快挂上去的。
鼓吹乐队也只有两个鼓吹手,一个吹唢呐一个敲锣,唢呐乐者鼓足了劲儿,吹得脸红脖子粗也没能渲染起喜庆的气氛来。
把红团花换成白色,当场出殡也毫不违和。
而今生一切都变了。
*
高头骏马上坐着个俊朗男子,品貌非凡、玉质金相,满身贵气难以掩盖,虎背蜂腰,喜服恰好勾勒出他完美的身形,瘦而不柴,神采奕奕,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他在府门大开的一瞬,原本急切盼望的双眸霎时间变得喜悦,看见扶着柏徽茹出来的是个优雅的妇人。
男子心下了然,彻底展开笑颜,一步下马,来到柏文茵面前,行礼道:“小婿拜见岳母。”
柏文茵忙矮身一福:“民妇不敢当,将军快快请起。”
岳惟隐晦地看了旁边的柏徽茹一眼,神色有些尴尬:“岳母言重了,小婿早已不是什么将军,现在不过是守门将一个。”
“只要能护一方百姓平安,称谓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岳惟脸一烧:“是,岳母教训得是。”
柏文茵摇头笑笑,就要扶柏徽茹继续往前走,岳惟忙绕到另外一边将她扶住。
另一只空闲的手忽然被人托起,柏徽茹惊了一跳。
岳惟在她耳边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恭喜你,成功了。”
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遽然敲动耳膜,柏徽茹脚步一顿,眼里不自觉漫起狠厉,那被他扶着的手缓缓紧攥成拳,继而没好气地将手移开。
岳惟在原地愣怔住了。
她这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