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欺压（1/1）

话音未落，屋外的婆子喊道：“老太太到！”

一室的人尽数起身作礼，喊娘的喊娘，喊祖母的喊祖母。

小桃红在心里暗暗呸了一声，什么东西，乡间农妇，摆什么公爵家的谱。

也不是她不敬重李将军的母亲，只是这母亲实在不是亲母。

继母一个，还带着一个大的一并来的，就是二老爷。

若是待将军好也就罢了，十多岁的小子赶去了军营，这继母能是什么好货。

昭云卿仍轻抚着茶碗，一动未动。

三太太将主座让出，站在老太太后侧，端的是一个温柔贤淑。

“卿卿怎么一个人回来了，老二家的呢。”

老太太带着护风的抹额，仅穿了素白锁金边的中衣，像极了刚从榻上爬起，关怀极了小辈的长者。

昭云卿轻抚着碗侧，垂着头看起来也乖巧极了，丝毫不显心中的郁气，黑鸦的双睫垂下，李家不过是小喽啰，她得尽快回去京城。

二老爷听到母亲问询的话，连忙起身，啪一下冲着老太太跪下：“娘，娘子她有些事情耽搁了，才让郡主一个人回来，昨天送信的小厮到了，儿子没在，今日才收的消息。”

说完抬眼看看昭云卿，声音越说越低：“只是没想郡主，回的这么快……”

三姑娘赶紧将二老爷扶起来，低声说道：“二伯你真是关心则乱了。”

这首位还坐着四姑娘呢。

他们李家本来就低于昭家，这一跪，是伯父跪侄女还是他们李家跪了昭家，亏的没外人，这个二伯真是老糊涂了。

老太太皱了皱眉，又缓声说道：“卿卿今晚住大爷屋里吧，老屋那边大爷的房间还好着在，只是在前院，委屈了你。”

小桃红刚想说话，昭云卿扯了扯她的袖子。

她父亲的旧居，她能说什么不好的来?虽然她父亲也没住过。

“住处便同老太太说的吧。”昭云卿缓缓开口，篱幕下伸出了只素白的小手，将茶碗向案上一放，又将篱幕撩开些许，沉声道，“桃红。”

小桃红便将篱幕两侧的烟灰紫的轻纱束向两侧，露出昭云卿的脸来。

只见少女素白着一张脸，沉静的黑眸，颇具威势地扫视了厅上的诸人，浅色的唇缓缓勾勒了一点若有似无地笑意，这张素白到过分的脸才有了几分少女的生动来。

室内众人神色刚缓和几分，便又听少女开口。

“父亲去世多年，先前行军打仗时便不事铺张，家里人丁稀少，手下的铺子也无甚进账，明日将新屋卖了补贴些家用好了。”勾起唇瓣，一双寒眸盯着二老爷和刘氏来回瞧。

二老爷直接倒吸口凉气，失手打翻了茶盏，触及昭云卿的目光，哪里还有什么不懂，她这死丫头要是李家不认他为二爷，可这，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连忙跪倒在地，膝行两步，一声哭嚎：“娘！我也姓李！我也是李家人！娘！你不能只听四姑娘的！我是李家的二爷！娘！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在这儿!”说着就像是要晕倒在地。

贵妾刘氏也惊呼一声，连忙扑着二老爷，也是哭喊了一声：“老爷！”又柔弱无骨地向二老爷歪去，端的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这两位一唱一和，仿佛是昭云卿给了多大的委屈受着。

可这厅上哪个吃他们这套?

贵妾刘氏，看着首位的昭云卿，扶着肚子急急说道：“四姑娘何必如此，这是要逼死奴婢和老爷，还是要逼死奴婢腹中的孩儿?天爷啊!官家的郡主就是这么欺压百姓的吗?”

三太太蹙眉听这话说的越来越不成体统，连忙斥道：“丢人的东西，这里是你说话的地方？”她是不待见昭云卿，可是谬论官家可是大事，她的爷们儿正是要走科举一途，这贱货是想拉谁去死。

老太太也是一脸不赞同，懒得理做作的刘氏：“老大还不将你爹扶下去。”

二老爷顿时清醒，忙向老太太爬去，嘴里连忙喊着：“娘！我也是你儿子，我怎么不是家里的！娘！你不管管四丫头吗！好歹我也是她二伯！”

大公子一脸不耐，好歹也是做了几年富贵老爷的，他是真的看不上他爹。

“爹，别闹了，祖母会安顿好我们的。”

亦是连扯着二老爷向偏屋走去。

等到二老爷渐远，屋内气氛又冷凝了起来。

“新屋又售怕是不好出价，”三太太忙打圆场，“四姑娘不当家，这事还得徐徐图之。”

三太太也是扬州数得上名号的商贾，她看不太上李家这点家底，但是也算是块肥肉，到嘴的肉又要被人叼出去，总是心里不舒服的。

转而又说：“若是将二叔一家逐出李府，怕是扬州城里都说郡主欺压尊长呢。”

小桃红冷哼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也来置喙。这家里什么物件不是郡主的，尊长又是哪个？别什么脏的臭的都来贴我们小姐。”

哪个是尊长，拖出去那个?还是坐在主位上的婆子?

“你！”三太太也是家里娇养的商女，但是她无品无阶。

昭云卿虽是郡主头衔，一应制度同公主一致，公主制度，一位五品女官，两位九品侍女，还应有一位五品太仆照料出行。

昭云卿匆匆离京，只受封了一位女官和一位太仆，便是小桃红和马六爷。

三太太若同小桃红理论，品阶确实不够。

三太太咬碎了牙，只恨自家的丈夫没有大哥有出息。

三姑娘刚想替自己的母亲圆场。

昭云卿淡黄色的宽袖大衫便向桌案上扫去，茶盏落地，飞溅的茶水和瓷片飞溅，瓷碟击中三姑娘的膝盖，三姑娘只是浅哼一声，也不多言了。

“卿卿，她是你三伯娘，”老太太皱眉说道，“田宅动土不太吉利，还是缓缓再谈。总归他名份上也算是你的长辈，也是我的儿子，你就当卖祖母一个面子。”

昭云卿眉眼淡淡，仿若挥袖落盏的并不是她，她也不接老夫人的话。

“我这丫鬟脾气不好，李夫人受累了。”昭云卿一抚大袖，站起了身来，“累了，先回了。”她实在是懒怠地和他们打嘴仗。

领着小桃红径直走出房门，还未走出房门，便听老太太将她唤住。

“卿卿，祖母的话，你可还听。”

昭云卿回身，沉静的目光，又扫视了一遍室内。

角落里的五姑娘惊恐地垂着头，像是被吓傻了。这厢三太太的圆脸被气的发白，半靠在婆子的怀里顺气。三姑娘也扶着三太太，到底还是稚嫩些，掩藏不住自己的情绪，眼角眉梢都露着几分怨怼。老太太黑着一张脸虚虚坐在主位上，仿佛是又怕她，又恼她。

她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们原本就是这样。

比不得祖父真心，全是假意。

一边怕她，一边哄她，借着昭家的力，又作践着父亲的尸骨，一点点向当权者献媚。

浅黄的衣衫烟紫的纱幕帘，衬的少女的小脸愈发的白净，一双眼睛终于有了些神采像是看到了极其有趣的事情，但却透露了几分恶毒，面无表情，一字一句地说道：

“祖母？

“哈哈，

“我祖母早死了，

“你算什么东西。”

语气轻薄。

不带起伏。

像是在说今日的天气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