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为妾(1/1)
院中很快安静下来。
桃琴在门口站着片了一会儿,回头对卢蓉说道:“姑娘,外头的人都走了。”
卢蓉轻轻应了一声。
桃琴从外头进了来,看见卢蓉靠坐在床边,不自觉放轻了脚步。她想起之前谢公爷在门口说的话,以及之前听见卢蓉发出的声音,不免有些担忧:“姑娘……你,咱们是还留在林枫苑吗?”
卢蓉如今已经很是疲惫,微微敛起眼眸,捏了捏眉心:“暂且留在这儿。”
桃琴也不知话该不该讲,有些羞于启齿,可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微微红了脸庞,问:“那你与公爷……刚才在外头,公爷说……说他……”
卢蓉缓缓睁开眼睛,佯怒,看了她一眼,摆了摆手:“此事不必再提了。”
见她这个模样,桃琴以为卢蓉真的被谢公爷强迫,顿时对她心疼不已,眼眶都红了:“姑娘……公爷他太过分了!怎能对你做那种事情呢……”
卢蓉知道桃琴和外头的人都误会了,但眼下要留在这谢府,她也便没有解释。
桃琴又安慰了卢蓉几句,见她一副恹恹模样,便转移了话题:“姑娘,之前那个糕点——”
明明有人在上面撒了药,姑娘吃出了问题,秋月吃了也出了事,怎么偏那狗却没什么问题?
卢蓉道:“我将最底下的糕点摆在了上面,其余的糕点翻了个身。”
既然这糕点是从厨房拿来的,自然那药也不会直接做在糕点中,而是被人撒上去的。像这般做法,通常也只在最上面几块糕点上有。
至于秋月吃的那一块,她故意选了一块桂花比较新鲜的,并且将外头黑色的桂花摘了去,她自然会选这块特意给她留的。
当然这一切原本也只是以防万一,没想到真因此而躲过一劫。
桃琴心惊胆战,若不是卢蓉提前做了这一手,恐怕刚才的事儿也没那么顺利。
她又想到那宋恭手里的结缨,面色古怪:“姑娘,那结缨竟然在宋护卫手里,所以那宋护卫其实……”
卢蓉眼眸一沉,沙哑着嗓音:“是他找人在糕点里下了东西。桃琴,日后你对谢二爷院里的人要谨慎些。”
桃琴也不禁一阵后怕,越发觉得那院子中的人当真是心思多,连忙点头:“是。”
如今宋恭虽然已被杖责送出了府,但到底那结缨也不是什么真的物证。
那宋恭显然知道什么,若要为丰将旻讨回公道,需要宋恭的口供。可他是谢卿白的人,自然不会为背叛谢卿白说出真相。
如此,她必须另想办法了。
卢蓉深吸一口气,胸口有些闷闷的,不自觉看向窗外,阳光并不强烈,有些阴霾如她心中一般黯淡。
如今她既已留在这谢府,又受了这谢凌风屋里人的名义……
虽心有不甘,但她知道,这是唯一能为丰将旻讨回公道的办法。
***
这日后,卢蓉便算正式成了林枫苑的主人。
谢公爷从未有过通房和妾室,便是连丫鬟平日里身边都是没有的,如今有了卢蓉,整个谢府都对她的态度就截然不同了。连周管事这几日都去卢蓉的林枫苑几次,对她的吩咐十分听从。再加上那日公爷做的事,尽管崔老夫人有意压着,也有不少人知道。
府上都沸沸扬扬,觉得这娇蓉蓉果然是深得公爷喜欢。
崔老夫人到底不放心,将陶嬷嬷也派到了娇蓉蓉院里,名义上是照看,实则是监视着。
陶嬷嬷因为原本要被派去曲州帮卢蓉安排老家的事,虽然最后没成,但关系倒也更近了一些。
陶嬷嬷虽将林枫苑打理的井井有条,但也三五不时的去老夫人那汇报。
这一日,崔老夫人又唤了陶嬷嬷来,询问情况:“这几日,那娇蓉蓉可还安分?”
陶嬷嬷道:“整日还是穿着那丧服,屋里还供着那丰将旻的灵牌。”
崔老夫人原本喝茶的时候顿时顿住,脸色沉下去,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她还强着?都已经成了凌哥儿的人了,竟还想着那个人?”
陶嬷嬷回道:“谁说不是呢?不过瞧着倒是比之前好些了,那平婆子说,先前她连饭也吃不下。”
崔老夫人放下茶杯,脸上很是不满,偏偏又无可奈何:“若不是凌哥儿喜欢,我何必留着她。我那孙儿也不知道像谁,非得是自己中意的,旁的偏不要。”
陶嬷嬷仔细想了想,认真说道:“公爷从前没碰过女人,自然不知道女人的好,如今算是开了荤,老夫人不如回头再问问,许他又肯收了呢?”
此话似乎有些道理,崔老夫人认真思索:“是吗?”
陶嬷嬷点了点头,说起这件事来愈发起劲:“公爷这几日每晚便会到林枫苑去,想着也是喜欢这事儿的,男人都是一样的性子。”
崔老夫人摩挲着手腕上的佛珠,犹豫片刻,还是摆了摆手:“如今娇蓉蓉才被他收房,我若立刻送了人去,反倒不好,等过几日他对那娇蓉蓉腻了,我再送个丫鬟过去伺候。对了,娇蓉蓉那,你每日给她端去的避子汤,可有喝着?”
陶嬷嬷对于此事更是唏嘘不已:“喝着,她倒是不拒,看来也是不愿留下孩子。”
崔老夫人神情看上去好了些许,算那女人还算识相:“凌哥儿现下还未正式娶妻,有几个人伺候着可成,但万万不可在主母未进门前,就弄出孩子来!切记!”
陶嬷嬷立刻恭恭敬敬承诺一定做好此事,又道:“老夫人也要尽快为公爷定一门亲事,可不能总拖着……”
这件事一直想了许久,崔老夫人不禁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可我每回选了几个贵女去问他,他都闭口不谈,我又能如何是好?”
崔老夫人又感慨了一阵,见着桌上的茶水糕点也全然没了兴趣,转念忽然想起:“之前那位宋恭,如今怎么样了?”
陶嬷嬷这几日一直在林枫苑,也不清楚情况,不知该如何回答。
倒是边上,王嬷嬷立刻回应道:“听说谢二爷给了他些银子,如今似乎在洛都里寻了住处,似乎还没寻着事做,整日都闲在家里。”
崔老夫人顿了顿,微微皱眉:“秋月呢?”
王嬷嬷无奈摇头,又小心翼翼去观察老夫人的神情:“秋月原是托人求了我几回,怎么也不肯跟着那宋恭,我见她可怜,安排她去了乡下庄子做事。”
果然如她所料,崔老夫人皱紧的眉头一直没有放松,轻声哼了下:“何必管她,无论她到底是不是与那宋恭有私情,这般名声,难不成还想进凌哥儿的院子?回头你找人牙子将她发卖了,卖去远些的地方。”
王嬷嬷瞳孔轻轻一颤,在这府上待了如此多年,自然明白她们这作为下人的,遇到此事竟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只得恭敬回答:“是。”
王嬷嬷又想起一事,立即说道:“老夫人,前几日管家来说,娇姑娘想买几个小厮。”
崔老夫人轻轻拍了一下桌子,很是不满意:“她院里丫鬟婆子一堆,还要小厮做什么?”
王嬷嬷认真想了想,猜测道:“许是……有些力气活需要小厮来做?”
这倒确实,女子的力气终归不如男子,崔老夫人松开眉头,问:“管家应了吗?”
王嬷嬷看了看老夫人,说话语气都不自觉弱了几分:“应了,公爷说……只要是娇姑娘说的,都让府里照办。”
崔老夫人再次皱眉,这次非常不满,心中愤慨,道:她倒还真成了府上半个主子了?
看来得尽快给凌哥儿寻门亲事才行!
***
洛都有专门的人牙子,负责给有钱的大户人家挑选适合的下人,一般挑选出来的都是品相还不错的。
卢蓉需要买几名小厮,周管事便在这几日,让人牙子送了一批人来。
此刻,林枫苑前院倒是在这几日来算头一次如此热闹,树下草地青翠碧绿,上头一排少年站立。他们时不时左右看看,但是只要有人过来,或者有人看向他们,他们就会十分老实地收回目光,低眉顺眼着。
他们多为瘦弱纤细的少年,年岁在十五六岁左右,虽然身上有很多吃苦的痕迹,但脸上还保留几分天真懵懂。
人牙子一幅谄媚模样,上前站住,不自觉地搓了搓手:“周管事,一共带了十三个人来,您先瞧瞧,若是还不满意,我再带新的人过来!”
周管事只是扫视一眼,便走到卢蓉面前,恭敬:“娇姑娘,人都在这里了。”
卢蓉点了点头,走到他们面前,一个一个看过去。
这群少年每个人都模样各异,如有些个子最高,只是因为过于瘦弱,看着和竹林里的竹子没什么两样;还有一个在这一群瘦弱少年中,算得上是身形微微偏胖,笑容憨态可掬;另一边那个总是抓耳挠腮,虽然唯唯诺诺、不敢吭声,但似乎怎么都安静不下来;还有一个长相最平平无奇,也比其他人更为安静,从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来。
卢蓉将他们一一看过,脸上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其他人不知她在想什么。
当走到最后一排时,她视线落在其中两个少年身上,这两人长得一模一样。
其中一个比较结实强壮,露在外头的手臂也有点肌肉;另一个虽然没有这么强壮,甚至显得柔弱,但目光很是灵动,似乎还算聪慧。
两个人靠在一起,好像几乎一模一样——竟是个双生子!
卢蓉将视线落在其中一人身上,那人全身紧绷,脸涨得通红,死死拉住身边少年的手,努力憋出来一句话:“我和弟弟不分开!”
人牙子唯恐会这人惹恼了卢蓉,赶紧挡在他们面前,介绍:“这两人原也是官宦人家的孩子,后来因犯了事儿,家中长辈都被流放了,年纪小的就被贩卖了。”
这便是官奴。
卢蓉仔细看这两人,发现他们确实比其他人更白些,皮肤也能些。只可惜她想找一些有武艺,或是日后能吃苦的,这两人似乎不算上策选择。
她犹豫了一下,重新转身要回到前头去看其他人。
就在这时,那个年纪小的忽然站了出来,高声说话,想要引起卢蓉的注意:“姑娘,求求您买下我和哥哥吧!我们什么都愿意做的!”
人牙子吓了一大跳,没想到这胆子最小的居然敢说话,正要阻止,卢蓉拦住他。
卢蓉朝那少年看去,见他一头黑发贴服在耳侧,抬头时下巴尖尖小小的,露出一副如小犬一般可怜模样,但唯独眼神有些伶俐。
这两人模样在这些小厮里算上乘,但看着却纤细瘦弱。
卢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陆温,这是我哥哥陆翊。”少年回答地小心翼翼,“我知道姑娘要买好几个人,只要姑娘买了我和哥哥,我们一定会对姑娘忠心的!”
卢蓉的视线落在他们双手上,上面的茧子只在指腹侧边,应该只是读过书,没有做过活的:“我想要会吃苦的。”
少年立刻拉着身边的人往前迈了一小步:“我和哥哥可以吃苦。”
另一个少年也是黑发黑瞳,只是眼神中充满了对旁人的不信任;两个人容貌一模一样,只是弟弟眼眸下有一颗泪痣,且身体更纤细些。
卢蓉道:“你们从前应该是在家中做少爷的吧,你们挑过多少重物?做过多少杂活?如何能吃苦?”
年幼的那个少年眼神有些倔强,紧紧抓住自己哥哥的手,回答道:“我们可以!日后姑娘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姑娘可以试试我和哥哥,若我们吃不了苦,姑娘可以再把我们卖了。请姑娘再考虑考虑!”
卢蓉微微愣神,她在这两个少年郎身上,看到了曾经和如今的自己,仿佛不愿意向命运低头……
沉默许久,她深吸一口气,终究心软:“既然如此,我院里有一个水缸,你们在一炷香内能把水缸挑满,我就买下你们。”
年幼的弟弟脸上路过欣喜之色,立刻拉着哥哥跪到了地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