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静水流深(1/1)
“天娇坊。”
云澈开门见山直言道:“你把丁嬷嬷藏在了天娇坊,为何?”
燕离眼眸微微一眯。
从把那个仆妇救回天娇坊到现在也不过才几日而已,竟就被眼前的人查到了!
天娇坊如此不隐蔽吗?
燕离面上懒散神色褪去三分,声音幽冷地问:“你是怎么查到天娇坊的?”
“你又是怎么进到这皇宫玉致馆里的?”云澈淡淡反问。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燕离年龄小,身高不足,和云澈目光对视便要忍不住下颌微抬。
他原本对云澈这个人是不喜欢也不厌恶的状态。
但前几日他去容婷郡主府上,被这人拦着没见到沈星若之后,心中便对云澈生出了几分不满。
此时对视片刻,忽然发觉自己竟然隐隐被他居高临下,自己竟然是处在弱小的位置一般,这怎么能行?
燕离下意识地站直了一点,挺腰颔首,保持姿态:“你不是有本事么?有本事就自己去查!”
云澈面色平静无波,淡然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从礼部进皇宫,我已知晓,也是顺着你安排在礼部的那个官员,我才查到天娇舞坊。”
燕离一怔,背脊也是隐隐一僵。
礼部的那个暗线是藏了多少年的,他竟然发现了?
云澈淡声开口:“为何?丁嬷嬷只是一个仆妇,你为什么救她,还藏的那般隐蔽?”
燕离谨慎地盯着云澈,冷笑出声:“我凭什么告诉你?”
“或许我能帮你,比如救醒她。”
云澈徐徐说道:“她伤重昏迷不醒,万一一命呜呼了,你岂不是白救?”
燕离又是一怔。
云澈三言两语,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却是字字点在关键处。
那晚那个人一刀下去几乎要掉丁嬷嬷半条命。
燕离的手下虽把人带回去了,但根本救不醒,而且昨日传来的口信说,丁嬷嬷可能活不了几天了。
他拿丁嬷嬷当然是有事问她,自然不能叫他死。
但若让她活着的交换条件是把自己的意图完全告诉云澈,那也不能够。
燕离说:“你先帮我救醒了人,我再告诉你。”
云澈垂眸淡笑,眼底波光流转,明明是隆冬,但那眼眸之中的温度却似夏日清风习习,浅淡温和,“看来我们是谈不拢,那便算了吧。”
话落,云澈转身要走。
燕离看他不是作伪,思忖片刻快速出声:“等一下。”
云澈停住脚步侧了侧脸:“如何?”
“你这个人有几分本事,但你在京城一向又不显山露水,闲事不管,想来你关注我与丁嬷嬷之事,也不是为了什么国计民生之事,只是忧心沈星若吧?”
燕离懒懒开口:“我可以保证,我对她没有恶意。”
云澈沉默了片刻,淡道:“可以。”
这倒是让燕离有些诧异。
他没想到云澈这么果断地答应了,“你就这么自信,一定救的醒她?我手上不是没有医术高超的大夫,他们都束手无策。”
“试一试就知道了。”
燕离看他神色淡淡,不倨傲不张扬,甚至无锋无芒,淡然若清风水流。
这样的姿态,本该是个毫不起眼的人,但他站在那里说“试一试”时,竟让燕离产生一种“他既开口便有办法”的感觉来。
静水流深,应是如此。
燕离虽然表象懒懒散散,讨巧扮乖,就像个没怎么长大的孩子似的。
可骨子里却自负倨傲,这世上能让他看得上的人少之又少。
眼前的云澈,此时却成了那“少之又少”的其中之一。
但是想到云澈方才因为“对沈星若没有恶意”,就松口答应这件事情,那足以证明对云澈而言,沈星若十分重要。
若他日证实沈星若的身份,自己想把沈星若带走,此人必是最大的敌人。
燕离的心底瞬间生出几分敌意来。
但他微眯着眼眸,小心地将那些敌意掩藏。
这个云澈实在是很敏锐,眼神的流露的一点小小的心思,恐怕都逃不过他的眼。
燕离从腰间取下一个月牙形小坠子丢过去。
云澈伸手接住。
燕离说:“拿着这个到天娇坊,他们会听你的。”
“好。”
云澈手指一勾,把月牙坠子收好转身离开。
燕离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喂,她给我拿的解毒药丸是不是你做的?”
云澈没有吭声,很快出了假山,消失在宫道之上。
燕离撇了撇嘴嘀咕:“她眼光还挺好……就是这人让我不喜欢。”
……
御花园外,骆平安欲言又止。
但考虑到此处人多眼杂到底是没吭声。
一路到了外面请云澈坐上马车,骆平安跳上车辕将车赶离宫门一段路后,才拧眉低声说:“主子,万一救醒了人他耍赖不告诉我们……”
“无妨。”
车内传出云澈淡淡的声音:“我本不期待他会告诉我什么,我们可以自己查。”
燕离先是接近沈星若,后又将主意打到沈星若母亲的陪嫁嬷嬷身上,再想想沈夫人这些年对待三个孩子,尤其是对待沈星若的差别态度。
事情本来就有迹可循。
骆平安点点头,感慨还是世子看的清楚,“对了世子,咱们现在去天娇坊吗?”
“那个地方是姚廷受算计的地方,咱们过去还需小心,今日太突然了,还是准备一下,改日吧。”
云澈淡声说着,拎出方才燕离丢来的月牙玉坠,“对了,明日是腊八,她正好休沐回府,让李娘子早点准备好腊八粥。”
“是。”
然而让云澈没想到的是,第二日沈星若没有如往常一样,踩着时辰回到容婷郡主府上。
往常云澈都是专门空出时间等着她,这一回依然不例外。
他从傍晚等到入夜,准备好的饭菜和腊八粥都凉了又热,热了又凉,他等的人还没回来。
云澈坐在揽星斋花厅内,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问:“她离营了吗?”
骆平安回:“应该是离了,属下方才让人去城门那里问过,郡主和往常一样,天还没黑就回了城。”
只是没回家。
骆平安迟疑一瞬,“难道郡主回了沈家?”
他这方话音刚落,院内响起一串轻快熟悉的脚步声。
云澈回眸,只见一人身穿圆领束腰劲装胡服,披星戴月而归,发髻似因整日奔波而微微松脱,让额角垂下两缕碎发搭在眉尾。
那弯弯的眉,黑白分明的大眼,赫然就是自己等了许久的沈星若。
沈星若瞧见云澈坐在花厅圈椅上,先是愣了片刻,后飞快跑进来,“世子在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