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那年少年（1/1）

“你怎么来了？”

陈肆予用手在江漾漾脑袋的位置比了一下，咧嘴笑了笑，语气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一天没见，江同学长高了。”

江漾漾往后退了一小步拉开了些距离，小声道：“明明早就长这么高了。”

吃完饭之后就是午休时间，高三的午休管得很严，陈肆予待不了多久，他从裤口袋里掏出一个苹果和一包奶糖递给她：“你忘拿这个了。”

江漾漾看着苹果没接：“这段时间我每天都很忙，没时间去找你拿苹果了。”

陈肆予似乎没把她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放在心上，把苹果和奶糖放在她手心里：“江漾漾，一次考试失误算不了什么，你别给自己太大的心理负担，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

江漾漾看着手心里的那包奶糖鼻子酸得不行，她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怕自己哭出来不好看，也怕自己哭出来太丢人，更怕会忍不住说出自己的秘密。

她只是闷闷的，很小声地应了一句“嗯”。

陈肆予察觉到小姑娘的情绪，抬手在她脑袋上拍了拍，轻声说：“我往这包糖里装了些好运，你吃了它运气就会变好，考的都会，蒙的全对。”

午休铃声适时响起。

陈肆予逆着阳光倒退着，裹着微风与她招手告别。

江漾漾看着桌子上的奶糖发呆，以至于苏昕什么时候回座位上的她都不知道。

“漾漾，你去小卖部了？”

江漾漾机械地回过头去，有气无力地摇摇头。

苏昕笑了一声，明显不信：“你这奶糖不是刚去小卖部买的吗？”

“啊，对。”

“正好我嘴里没什么味道，你拆开给我吃两颗呗。”苏昕一边说着一边往桌子里塞课本，准备收拾好桌面好趴着午休。

江漾漾摇摇头，将奶糖塞进了桌肚里：“这包不行，明天我给你带一包新的。”

苏昕扭头看她一副“不是我小气不给你吃”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声：“这么宝贝啊？不会是哪个小帅哥送你的吧？你这小姑娘，可别被人拿一包奶糖骗走了。”

江漾漾知道苏昕在调侃她，也不顺着她的话说，干脆趴着假装睡觉。

苏昕本来是开玩笑的，见她这样还真有些怀疑了，不过转念想想应该是自己想多了，这种关键时刻，江漾漾怎么可能还有心思想那些，她可是非常在意高考的，也就不继续追问了。

自高三之后，江漾漾每天都会参加学校的晚自习，所以每天回家都是晚上九点多了。江爸答应她可以在学校上晚自习，但条件是江爸每天必须开车来校门口接，她想着让他们安心些就没推脱。

江漾漾背着粉色书包在校园里走着，月光洒下，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慢吞吞地在校园里的楼梯上走着，忽然“砰”的一声，旁边好像有个人因为跑太快摔倒了。

这条路是石板阶梯，往外走就是出校门，往里走就是回宿舍，不少人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看，似乎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兴才中学是有宿舍的，基本是提供给有需要的高三学生的，有些人可能因为家离得远在乡下不方便来回折腾，也有可能因为父母不在家就会住校。

天太黑，江漾漾借着微弱月光看过去，只能依稀辨认出是个女生，这个女生应该是想快点回宿舍洗澡才这么赶时间，听班上说学校宿舍是八人间，每个宿舍只有一个卫生间，洗澡还得排队。

女生好像一下子摔懵了，没急着爬起来，而是有些无措地坐在地上静静地擦眼睛。

应该是哭了。

江漾漾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杵在原地有些尴尬。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江漾漾放下书包，从里面掏出陈肆予给她的奶糖拆开，然后拿了几颗奶糖走到女生面前蹲下。

“同学，吃糖吗？”她声音有些小心翼翼的，像是怕女生被人看到摔跤觉得丢脸。

女生眼角湿润，茫然地看着江漾漾，又低头看了一眼她手心里的奶糖，良久，她才接过奶糖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擦干眼泪爬了起来马不停蹄地继续往宿舍的方向跑去。

江漾漾不知道女生到底是因为摔了一跤哭，还是因为学习压力大又摔了一跤崩溃哭，她做不了什么，只是单纯地觉得如果能够让女生吃一点甜的可能心情会好一点。

陈肆予给她的好运，她觉得也应该分给有需要的人一点。

江漾漾忽然觉得心情没有那么沉重了，这个世界上比她压力还大的人数不胜数，何必为了不确定的事情而提前烦恼呢。

不如专注考试前的每分每秒，让自己不后悔。

高考前各个班级在积极地张罗拍毕业照的事情，很多班级为了毕业照更有意义还专门订了班服，三班也订了，是一件印着“三班”字样的白色体恤，很简单的款式，很多人为此感到不满觉得太草率，可惜班主任非常喜欢，还说至简就是最好看的。

苏昕拿到那件班主任口中最好看的班服，内心无比抗拒，和坐在她旁边的江漾漾抱怨：“你说老班到底是什么样的审美？我听说人家一班是专门定制的民国风的班服，肯定很好看。人家八班也是衬衫配短裙短裤，再看看我们的，丑的还没我自己的衣服好看。”

江漾漾从一堆数学题里抽空看了一眼桌子上班服：“还好吧，这个也不是一无是处。”

苏昕一脸不可置信，拿着班服左看右看：“这个班服还有可取之处？”

江漾漾笑：“它便宜啊。”

“那确实是，全校的班服就我们班的最便宜。”

班上大家都在热烈地谈论着等会儿拍小合照的时候要拍什么照片，有激动地手舞足蹈的，有小声谋划要和谁站在一起的，直到班主任进来，全班十分默契地安静了下来。

“我们班班服最简单，拍起来最快，所以我们先拍，现在去走廊上排好队，从矮到高，男生一队，女生一队。”

在每天都这么紧张的备战环境中，拍毕业照也是一种很好的解压方式，大家自然是非常积极，班主任一发话就立即跑去走廊排队了。

江漾漾不出所料排在第一个。

队伍从矮到高丝毫不差地排着，老班领着他们走到拍摄地点，拍摄地点就在礼堂外面的那棵大桂花树旁边，太阳虽大，但有大树为他们遮挡阳光。

听说这棵桂花树已经有几百年历史了，兴才中学还没建立的时候就栽在这里了，每一届毕业生都在这颗树下留下毕业纪念。

摄影师早就等在了树下，看见一群学生朝他走来连忙又去检查了一遍设备，确定各项参数都正常的时候才招呼他们站上木梯。

各科老师和校长坐在第一排的凳子上，江漾漾因为身高原因站在第一排可能只能露出一个小脑袋，所以就站在了第二排，第二排可以站在木梯上，苏昕身高不算矮，但她想要站在江漾漾旁边，就也站在了第二排。

在一声声的茄子中，他们留下了十八岁青春的模样。

拍完后，大家又拉着自己最好的朋友让摄影师帮忙拍一两张，苏昕和江漾漾也拍了两张合照，因为后面还有许多班级，时间有限，他们抓紧时间拍了一会儿就准备回教室了。

正当江漾漾准备离开时，偶然间听见摄影师说下一个班级是一班，她脚步一顿，苏昕不明所以想拉她走，她反应过来后才抬腿随着大部队往教学楼走，期间与一班的学生相遇。

陈肆予和金钱钱有说有笑地走在人群末端。

江漾漾看见他们下意识地压低了脑袋，他们的班服是民国风，陈肆予穿着男生的服装，上衣是白色的盘扣中式短袖，看起来有一股很浓的书卷气，胸前还有很小的用线绣出来的名字。

陈肆予手里还拿着一件女生班服，是一条民国风的杏色裙子。

不知道是给哪个女同学拿的，在她印象中陈肆予不可能会给哪个女生拿衣服，看来他和那个女生关系很好。

忽然一股浓烈的酸涩感袭来。

就在江漾漾快要与他们擦身而过的时候，手腕被人拉住了，她抬头对上了陈肆予那双桃花眼，他嘴角挂着张扬的笑意：“江漾漾，还好找到你了。”

江漾漾眨着那双圆登登的大眼睛。扑闪着睫毛：“找我干什么？”

陈肆予拉着她不由分说往教学楼的厕所走，在女生厕所门口站定后，将搭在臂弯处的裙子递给了她：“进去换上吧。”

江漾漾还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换上他们班的班服，下意识看了一眼班服上与陈肆予身上这件班服同样位置上绣的名字，居然是“江漾漾”。

“这是……给我的？”

陈肆予伸手在她白皙饱满的额头上戳了戳：“你也是我们一班的一员啊，老吴说让你换好和我一起去拍毕业照。”

可能没有换过班级的人没办法理解这种因为被人当作一个集体的开心，江漾漾现在就很开心。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有人把她算在自己人的行列里了。

“可我们班已经拍了……”大家也都回去了，自己不会去肯定会被班主任训的。

“放心，老吴会找你们班主任解释的。”

江漾漾看了一眼手上的衣服，心里那股酸涩感瞬间烟消云散了，原来陈肆予拿的衣服是给自己的。

为了不让大家久等，江漾漾拿着裙子就跑进了女生厕所，快速换好后，拿着三班班服又来出来。

江漾漾个子还是不算高，但这两年褪去了高一时的青涩，脸长得越发温婉，有股南方女生特有的温和软糯气质，现在穿上这条民国风的裙子，整个人就像一个清尘脱俗的小白花，乖乖巧巧又像是通体雪白的小白兔。

陈肆予垂眸看了一眼乖巧等他发话的小姑娘，那真诚乖巧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夸赞她让她开心：“还挺好看的。”

江漾漾眨巴眨巴眼，一脸懵懂地回味着他这句话的意思，还没等她回味出什么来，就被陈肆予拉着往教学楼外面走：“我们得快些了，不然我们连边缘位置都赶不上了。”

江漾漾就任由他那么拉着手腕，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这件班服多少钱，我把钱给你。”

陈肆予头都没回，声音干净好听，随着夏天的风一并吹进了江漾漾的耳朵里：“不用，就当是送你的毕业礼物。”

那天的蝉鸣声格外的响亮，以至于很多年后她还记忆深刻，微风穿过走廊，扬起两人的头发。

高考来得很快，江漾漾把所有需要用的东西收好，和江爸江妈告了别之后就进了考场。

直到开考的铃声响起来，江漾漾才觉得有了正在高考的真实感。

第二天最后一堂考试结束，她走出考场，正准备去找陈肆予的时候，看见他被一个女生叫了出去。

那个女生江漾漾见过，是一班的，只是没说过话。

“陈肆予，今天高中生活就正式结束了，我有话要对你说……我喜欢你。”

“我有喜欢的人。”

陈肆予依旧是背对着江漾漾站着的，依旧是盛夏，依旧是看不到他的表情，只不过地点变成了教学楼。

校园里种满了槐树和樟树，一到夏天几乎就能闻见很浓很浓的槐花香和香樟味，知了从来不知道低调，每间教室都能听见蝉声。

江漾漾躲在教学楼的拐角处看着眼前的一幕，心跳跟着蝉鸣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周围人声很大，但江漾漾就是能听清两人说话，她清晰地听见陈肆予说他有喜欢的人。

不知怎么的，江漾漾忽然有些不敢面对陈肆予，万一陈肆予说的那个人不是自己怎么办？

自从高一下学期之后，江漾漾和陈肆予的相处就大大减少，他偏偏在这之后有了喜欢的人，这个人有多大概率是自己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漾漾再次往外探出脑袋的时候，陈肆予已经不在原地了。

她匆匆忙忙地往一班教室跑过去，发现陈肆予已经不在教室里了，再后来江漾漾无意间听见顾知南说陈肆予喜欢的是苏昕。

再后来，高考成绩出来了，江漾漾还是没上一本线，江爸江妈一咬牙把她送到国外留学了，这一出国就是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