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安定（1/1）

第四天下午，傅霖又去了集市一趟。

傅霖坐在床边守了轻云一早上，看轻云还是没有醒，就决定去买点东西回来。

虽然不知道轻云会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但是水果倒是可以买点回来，院子里还有村民放的青菜萝卜地瓜，傅霖不会弄，想了想觉得还不如买水果。

反正轻云看起来就是很好养活的样子，之前喂那么难吃的果子她都觉得好吃，也不知道魔族都怎么想的。

但是照她那个经历来看，可能单纯只是她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吧……她该不会都没吃过正常水果吧？

傅霖昨天在集市上看过了，这个世界的水果和现代没什么差别，都是一样的，长相也没有任何不同。

所以说，她当初在林子里找到的那几个长得很奇怪的水果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感觉奇葩的事都让她给遇上了？

算了，吃都吃了，还管那么多干什么。

傅霖走在路上，越想越觉得，可能真的只是因为她那可怜的小徒弟从小到大没吃过好东西，也不知道正常水果长什么样、是什么味道，所以才会觉得那个酸不拉几的怪果子好吃。

太可怜了，简直不敢去想轻云怎么长到这么大的。

傅霖一边叹气一边在路边挑水果，卖水果的小贩见这年轻姑娘满面愁容、唉声叹气，还以为她是家里不好过、生活不景气，买点水果都要精打细算舍不得，不由得感同身受，心生同情，收钱的时候还多塞了几个给她。

这举动惹得傅霖纳闷，她心想，这小贩满面真诚莫名其妙多给她两个梨子什么意思？

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不过不要白不要。

于是，傅霖最后提着不少水果回到了木屋。

她一跨进木屋的门，眼睛就下意识先去看床上的轻云。

嗷呜一声，阿林从床头跳了下来，直奔傅霖提着东西的右手，立起身子，急不可耐地去扒拉纸袋里的东西。

傅霖：“好了好了，别扒拉了，等我先把东西放了，这个要洗了才能吃。”

来自现代人的讲究，水果不洗有农药的。

傅霖不在屋子里的时候，都是阿林守着轻云的，傅霖并没对它说过什么，毕竟她不觉得这家伙能听懂，它会趴在床头守轻云都是它自愿的。

最开始它想上床，傅霖是不允许的，毕竟傅霖就是有点洁癖，心想也不知道它在野外跑了多久，身上有多脏。

但傅霖后来发现，阿林可以帮忙在家守着轻云，觉得让它待在离轻云最近的地方也好，轻云要是醒了，自己不在旁边的话，能看到它也是好的。

于是傅霖提着它的后颈，把它拎去院子里洗了个澡，整个猫，不，整个虎彻底翻新了一遍，这才允许了它上床。

怎么看都感觉是家养的猫，哪像老虎了，真是搞不懂。

傅霖重新把水果都洗了一遍才拿进屋子，她有点疑惑地看着阿林，见它一副被味道吸引的馋嘴猫模样，心想：老虎居然喜欢水果？老虎吃素？什么鬼？

不过确实，从见到它开始，就没给它喂过东西，倒也怕把它饿死，它要是能吃素也挺好，傅霖可不想去买生肉。

于是傅霖走到桌边，把苹果梨子葡萄都摆到了桌面上，对阿林招呼道：“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吃吧，我也不知道老虎要吃多少……不过还是要给轻云留点啊，万一她今天醒了呢，你可不能全吃了。”

阿林跟听懂了似的，跃上桌面，来回几次叼了些，蹲在了木屋门口吃。

还挺聪明，知道每种都吃点，营养均衡是吧。

傅霖又去院子里洗了手，打了点水，拧着帕子给轻云擦了擦脸。

收拾完后，她见阿林把叼到地上的水果全吃光了，连果核都吞了，正满足地舔着爪子，心中一动，自己也去拿了个梨子，坐在床边啃。

因为不用吃东西，也感觉不到饿，所以傅霖其实一点也没有想吃什么的欲望，但看这猫……这老虎啃得这么香，那她也吃一个吧。

这梨子确实不错，清甜可口，傅霖一边啃一边对着轻云碎碎念：“轻云，我带了些水果回来，你肯定没吃过吧，你早点醒了就能吃到了，这才是真正的好吃，你上次说好吃的那都是什么玩意啊，我都不好意思告诉你，那个果子其实很难吃……”

在她没注意到的角落，轻云的左手手指轻微地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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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云其实已经逐渐恢复了意识，但是还处于昏昏沉沉、半梦半醒的状态，虽然听得到傅霖说话，但还不能睁眼醒来，告诉傅霖“我已经醒了”。

不仅仅恢复了意识，双手也渐渐有了知觉。

虽然还不能怎么动，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的经脉正以某种难以想象的方式重新连接生长，她原本此生都不能恢复的残废之躯，正在一点点好转起来。

魔族经脉被废是一件漫长的过程，比凡人更为痛苦，也更为致命，仙门修炼，经脉健全与凝出灵力，结成金丹缺一不可，魔族不同，仅可凭靠自身经脉和天赋修炼魔力，御控魔气。

经脉损伤者不仅一辈子无法再修炼，更无法再动弹一丝一毫，明明手脚俱在，却比斩断更为残忍。

恢复——这原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几乎可以称作是奇迹。

未能清醒这几天，她的身体里发生着巨大的变化，经脉恢复和生长、胸部的伤势加速愈合，痛感也逐渐减少，她闭眼沉睡的状态是身体下达的信号，她的身体在悄无声息地运作好转。

来到木屋的第四天下午、也是傅霖出门买水果的第四天下午，她有了点意识，最初感觉到的是阿林身上毛绒绒的触感，她知道，是阿林贴在自己脸侧。

但是四周太安静，没有傅霖的声音。

师尊不在了？

轻云发现，自己的双手好像忽然有了一点知觉。

她感觉得到自己右手里好像握着什么东西。

凉，且硬，不知道是什么。

但她并没有因这一点点恢复的知觉而感到欣喜，她甚至没能去多想为何会有知觉。

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她是怎样近乎惶恐地听着身边所有细微的声响、想要确定傅霖到底还在不在。

她最终什么也没有听到，因为傅霖不在。

轻云想，凡人便是这样言而无信，就算说了那些话，也还是会抛下自己吗？

本就没有了心，胸腔里是空荡荡的一片，可念及此处，好似变得更空了，有些奇怪。

……师尊真的抛下她了？

师尊说过，不会丢下自己的，可为什么不在了。

头脑一片混沌，好似在浓雾中沉浮，就在她迷迷糊糊的、真的以为傅霖不在了，而自己正躺在什么不知名的地方时，傅霖提着东西回来了。

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

轻云听到了傅霖对阿林说话，听到了傅霖放东西的声响，也感觉到了傅霖细心地用帕子帮自己擦拭脸庞。

傅霖没有丢下自己。她没有骗自己。

师尊是不会骗徒弟的。

她听见傅霖在自己身侧说：“轻云，我带了些水果回来，你肯定没吃过吧，你早点醒了就能吃到了，这才是真正的好吃，你上次说好吃的那都是什么玩意啊，我都不好意思告诉你，那个果子其实很难吃……”

水果？是新鲜的吗，原来上回那个东西很难吃吗，可她真的觉得比曾经魔宫里隔三差五才会送到她手中的残羹冷炙好上许多。

师尊让她早点醒，师尊给她带了吃的。

意识昏沉之中，轻云这么想着，手指下意识地动了一下。

她第一次，好似感受到了安定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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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小女孩又来敲院门。

这次，傅霖没等她开口便说：“她没有醒。”

小女孩看着她的脸，见她不像往常一样带着笑，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好奇地问道：“姐姐，你看起来有点奇怪，你……你是不是在难过？”

难过？瞎说。

轻云还没死呢，轻云又不会死，她难过什么。

傅霖摇摇头，勉强笑了一下：“没有，只是今天有点累了，你先回去吧。”

小女孩这回懂事了许多，没有多说什么，乖乖回去了。

傅霖关好门，重新回到床边，打了个哈欠。

阿林已经窝到了轻云的脑袋边上。

这几天，傅霖也一直都是趴在床边睡觉的。

说实话，每天醒过来真的很腰酸背痛……

傅霖低头看了轻云好一会。

虽然，她确实是不习惯和人同床共枕。

……其实是因为她没有和人同床共枕过。

但是腰痛肩膀痛真的很难受，时间久了会不会腰椎间盘突出啊。

算了，轻云应该也不会介意的吧。

傅霖拍了拍自己的脸，决定今晚上床睡觉。

于是，轻云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之中，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听到了傅霖翻身上床、躺在了自己身侧的声音。

从来没有人和她睡在一起过。

傅霖是第一个。

在逐渐失去意识、沉入梦乡之前，她听见傅霖道：“好徒弟，你放心，我睡觉姿势很好的，不会压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