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冲突（1/1）

随着大燕的商人带着规定的粮食与其他商品陆陆续续到了互市，雁郡城中也多了不少鞑靼面孔，燕北百姓原先畏这群鞑靼人如虎，可来往多了，却也发现鞑靼的扑通百姓与他们并无区别，都在战乱中身不由己。

鞑靼百姓依游牧而生，家家户户皆养着牛羊马匹，若到战时，家中青壮年便要牵着马前去各部族将军帐篷前报名，若有怯战逃避者，其家中的财物便会被收作军资。

即便没有马匹，也并不意味着其人可以不参与征兵，反倒会被派去做攻城的先锋军，他们没有马匹，武器也是最普通的钝器，可谓是十死无生，就算能从其中侥幸活下来，也并不意味着会收到重视，他们连医治都不会有，只得回到满是沙尘的营帐，等待下一次与送死无异的冲锋。

为了活命，家中没有马匹的鞑靼百姓通常会变卖所有家产找贵族将领们买上一匹劣马，而失去了牛羊的女眷孩童只能卖身为奴，期望着鞑靼能大胜而归，自己前去军中的亲人能抢到些好东西，好将自己赎回去。

鞑靼没有军饷，将军们也没有养兵之说，鞑靼士兵之所以凶狠残暴，便是因为他们在攻城中所有抢到的所有金银珠宝只要向上交纳一小部分，其余皆是他们自己的，从鞑靼可汗到大小将领，谁也不敢在这方面苛待他们。

可大燕也不是软柿子，燕北王府驻扎燕北多年，何清澜兄妹从会走路开始便被燕北王带着站在城墙上看鞑靼攻城，他们对付鞑靼经验丰富，能抢到金银活着回来的鞑靼人终究不是多数，特别是没有马匹或只能骑着劣等马的普通百姓，他们在鞑靼高层严重，无异于一件易损耗的一次性工具。

谁也不想打仗。

鞑靼老人们总会提到汉人拥有着多么优渥的资源，不必日晒风吹地驱赶牛羊，不必年年都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讨一个活路，对于鞑靼百姓来说，什么骁勇善战只是生活所迫，他们巴不得和燕北百姓一样自给自足，与世无争。

谁也没真正见过大燕与鞑靼的和平是什么样的，谁也没见过历史上的互市究竟能办到何种地步，但是对于鞑靼人来说，至少他们今年可以用牛羊简单地换到盐巴与粮食，若运气好，还能换到一些治病救命的草药。

老爷将军们都说大燕的临安县主是个奸诈狡猾的坏人，原本这次鞑靼可以一举攻破燕北数城，最后却只能像这样可怜巴巴地在互市和大燕讨饭吃。

但在互市周边摆摊卖羊肉汤与泡馍的鞑靼百姓们可不这么觉得。

他们有的人甚至想效仿大燕的信仰，给那位了不起的临安县主立上一个长生牌坊，感恩她让自己今岁可以不再流血拼命。

都说临安县主现下还在雁郡，她一手缔造了互市，说不准会来附近转转呢？

又到了正午饭点，不少鞑靼百姓推着车支起摊位，开始将家中煮好的羊肉汤与泡馍、肉干架起，等着两边参与互市的商人过来歇息吃用。

纳尔木便是其中的一员。

他推着木车，在女儿都娜的帮助下缓缓将盛满了羊肉汤的沉重铁桶架好，又有浸湿的布擦了擦粘上了沙尘的小桌案，这才抹了把汗，同女儿笑道：“要是临安县主来了互市，到时候可得好好让她偿一偿你阿耶我这手羊肉汤。”

“阿耶，你就别想了，我听说她们汉人姑娘都得待在后院里，只有破落户才出来抛头露面呢，县主大人身份贵重，怎么可能会来咱们这喝您这羊肉汤？”都娜没好气地白了自家不着调的父亲一眼：“不过，先前听那几个商人说，今日似乎真的会有一个大人物要来呢，也不知是不是燕北王府的郡主大人。”

纳尔木的羊肉泡馍在燕朝商人里的确有些名气，他方才摆好桌案，就有商人要了两碗羊肉泡馍与油茶。

“明仪郡主也是个厉害的女人，你大哥险些就死于她枪下，要不是她手下留情，只砍了你大哥的右手，唉。”

纳尔木感叹道：“大燕有一个地方就是比鞑靼好。就算是女人，只要说的话在理，他们也愿意采纳，要是我们鞑靼能全是大王妃说的算，指不定这互市早开起来了。”

“阿耶，你还是少说两句吧。”

都娜动作麻利地从桶中捞出好几块泛着浓郁胡椒香味的羊肉：“你昨晚还和大哥保证了要少说胡话，怎么现在又开始说起瞎话来了。”

“可不就是瞎话吗！”

只闻一声暴喝：“枉你还是我鞑靼人，怎么如此贪生怕死？！”

走来的人一身银铠，身长八尺有余，手持一把长刀，身后跟着数名士兵打扮的鞑靼人，正是甘迪戈帐下最为性情暴躁的将军额古。

额古原先还在高兴甘迪戈继位一事，哪知甘迪戈转头就答应了燕北的和谈，他还没来得及反对，互市便迅雷不及掩耳地开了起来。

一身勇武无处施展，额古气得在帐中连杀了好几名汉奴，这口气还没泄干净，他又被甘迪戈叫去画了一通大饼，总而言之便是让他收敛自己的脾气，这些汉奴全都要交还给大燕，要是额古再随意打杀，纵她的有天大的功劳，甘迪戈都要狠罚他以儆效尤。

额古憋了一肚子闷气，今日才在随从的建议下决定来互市看看，谁知刚踏进互市地界又听见了纳尔木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登时火冒三丈，大步流星地便走来一把揪起纳尔木的领子。

“你身为鞑靼人，不思雄图伟略，还在那群卑贱的汉人面前摇尾乞怜！要是这次攻下了雁郡，还用开什么互市，这些东西都是我们鞑靼的！”

“阿耶！”

都娜自然认出了暴虐闻名的额古，吓得摔碎了碗，连手被划出血痕也无知无觉，当即跪在额古面前连连磕头：“将军饶命，我阿耶他并给如此想的，只是无心之言，还望将军看在我兄长为鞑靼杀敌没了手臂的份上饶过我阿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