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消极怠战（1/1）

燕北土地贫瘠，多种植小麦、红薯、洋芋等粗粮，因其种植期短且现流传品种良莠不齐的缘故，官府并没有统一组织夏收或秋收，看似少了一件事，实则更为麻烦，因是此，即便大敌当前，祝布政使也埋头于民生大事，以至于今日才明确得知燕北军备的情况。

他疲惫地撑着额头：“所以，由我们做局让鞑靼内乱而无心打仗，看似是投机取巧，实则却是我们不得不为的最后一策吗？”

除了燕北王耿直地应了声不错之外，众人皆不作言语。

祝布政使笑了两声，声音却透着无可奈何：“既然如此，那还要讨论什么？直接告诉我接下来需要我要做什么便是。”

“祝大人也不必太过悲观。”谢昭婉在这时好似半点不在意他对自己的态度一般笑道：“要是能成功杀死苏赫巴鲁，或者让苏赫巴鲁及其母族活着看到另一位王子继位，便至少能保燕北十年安稳，十年之后，说不准就是我们主动攻入鞑靼了呢。”

这一商议便商议到了戌时初，几人根据将领临走前留下的不同的布防命令，大致确定了温郢等将领的嫌疑，又决定暂且将这些嫌疑秘而不发，待作他用。

容秦对谢昭婉一如平常地体贴入微，便是自己都熬得眼下发青，也依旧亲手为谢昭婉上药，哄着闹脾气的她又用了一碗药膳，绝口不提谢昭婉去了一趟牢狱后刘管事二人便服用了不知从哪儿来的毒并毒发身亡一事，既像是不知道，又像是不在意，将自己纵容谢昭婉除以身犯险之外所有事的底线展现得理直气壮。

因夜里薛泽还有事与他相商，是故在谢昭婉阖目入睡后，容秦又轻手轻脚地出了屋。

容秦连关门都注意着没有发出半点声响，竟没发觉谢昭婉在其走后又悄然睁开了眼，眼底清明疏冷，没有半分睡意。

次日辰时三刻，谢昭婉因夜里又被楚凌月拉着同何皎一齐秉烛夜谈了半宿，现下正懒洋洋地窝在榻里迷迷糊糊地不曾清醒，还是从楚凌月身边回来了的云苓捧着温水走进屋，又小幅度地摇了摇帐幔上挂着的银铃，她才缓缓撩开眼皮，又不管不顾地翻了个身。

她甚少有如同孩子似的赖床的时刻，按惯例云苓该放她继续眯一会儿，然今儿确有大事，前厅几位大人就等着谢昭婉来议事，云苓无法，只得轻声唤道：“县主，鞑靼不到卯时便攻城了，祝大人让奴婢告诉您，攻的正是下沙县，几位大人已经想把温将军控制起来了。”

“你说鞑靼攻打的正是下沙县？”

谢昭婉伏在榻上，雪白的中衣窄袖微微卷起，手腕上当日被挟持的绑痕未消，一片青青紫紫的，她却浑然未觉似的，连腕上的翡翠镯子都未曾摘下，正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不是计划之中的事么？下沙县又没遭受什么损失，怎么还要商议？”

云苓知道的也不多，虽说她是奴婢，但众人皆知她是荣昌公主身边信得过的心腹，多少会同她透两句底：“说是京里都闹疯了，数人弹劾燕北王消极怠战，明知鞑靼虎视眈眈，还好大喜功地要造什么云巅书院，连钦差也不务正业，似是还要从京里再挑选新的钦差下来。”

平日里楚凌霄倒也没这么沉不住气，被看出一点端倪便急匆匆地要派人来掩埋证据，可见崔氏在这上头也急昏了头，干出这样不打自招的蠢事不说，还主动将人证派到燕北诸人的手里。

谢昭婉原本还存了几分睡意，听完之后反倒觉得有几分可笑：“不就是京里又有人弹劾燕北王与燕北布政使了吗？平日看着也不笨，怎么到了要紧时候却连敷衍拖延都不会。”

她慢悠悠地撑着身子靠在软枕上，又颇为不满地嘟囔了几句：“还商议什么呢，没事找事，尽将京里那些无用的做法学去了，现下是他们着急，咱们直接按兵不动，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即可。”

“啊对，为了迎接咱们新的钦差，还可以将燕北变得更乱一些。”

燕北王控制燕北多年，不管是民生还是军政都要经他之手，自然不可能不会官场上最常用的敷衍大法，便是他真不愿意用，何清澜也不是那等迂腐之徒，怎么在这件事上却谨慎到近乎胆小了。

不过其实是谢昭婉冤枉燕北王了，要是楚凌月不在这里，燕北王指不定就假装不知道这件事，依旧我行我素了，然楚凌月身为公主，名义上还是皇帝最疼爱的公主，燕北王自然要多做一道流程，至少把表面上的忠臣功夫给做到位了。

皇帝再次指派钦差，不管是何人进言所致，都是在明着对容秦表达不满。

她靠着看了会儿书，见容秦回了房，便对他招呼小狗似的招了招手，见容秦顺从地坐到了自己身旁，便放下书，靠着他沉沉睡去。

再睁眼时已近午时，她还躺在容秦膝上，容秦左手捧着一本灵异志怪的杂书，同她睡着前的姿势一模一样。

“醒了？”

只闻头顶传来容秦带着笑意的嗓音：“今日厨房为你做了蜂蜜牛乳羹，已经在后厨温着了，齐光要不要试一试？”

外头阳光明媚，恰时日天气正好，加之容秦一直待在自己身边，这让谢昭婉心情大好。

她直起身，垂眸思考了半刻。

“待我洗漱后便端上来罢。”

谢昭婉停了须臾，又缓缓道：“你是不是，还有话同我说。”

“齐光猜的不错。“

容秦合上书，无奈地轻叹一声：“我想了许久，又问了薛镇抚使，约莫也能猜到齐光是个什么想法。”

“我不会干预齐光的任何决定，只是，若有决定可能威胁到齐光的安全，还望齐光能提前知会儿我一声。”

他让步得十分干脆，眼尾垂落，瞧着十分可怜：“齐光不知道，那日当我得知齐光在祝府和三个奴婢一齐失踪时，我有多害怕。”

容秦总有着少见于男子之中的真诚与坦然。

一顿剖白下来，反倒是谢昭婉深觉自己不占理，她跟着叹道：“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拒绝，往后我告诉你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