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反击(1/1)
这个本该哭闹求饶、惊惶万状,吓得胆裂魂飞的娇小姐,却从头到尾都宛然若一个没有神志、不知恐惧的人偶,保持着连弧度都不曾变过的微笑,就连那足有三寸长的血肉模糊的伤口,都没能让她皱一下眉头。
马车再次驶动,那深黑的布料垂下,刘娘子拿着烛灯的手却微微颤抖:“你……”
谢昭婉没有接话,她依旧坐得端庄优雅,如一尊寺庙里的菩萨像,这在什么场合都会让人不禁夸赞的仪态,现下却让刘娘子无端生出恐惧。
时近正午,马车却依旧未停,雁郡各城门严进严出,几人似乎想从西边那个防备更为稀疏的城门离开,马车走得缓慢,外头的纷雨和车夫刘管事都紧绷着神经。
他们这些细作比谁都清楚,原先预定谣言的传播范围并没有现在这么广,连严重程度和细节之处也远不如现下流传着的那一种,最重要的是,作为祝家几位主子身边最信任的左膀右臂,他们清楚的知道,当下许多“遭厉鬼而死”的人,并非鞑靼和他们所杀。
鬼神之说不仅给了燕北王府和官府压力,同样也让不知内情的细作们异常惶恐。
或许平时他们还会庆幸被挟持女子的安静,认为这可以让他们少费些心力,可现在刘娘子却怎么看谢昭婉怎么觉得怪异,她并非善类,在另投他主之后手上的人命更没少过,因此,心里也没道理地滋生出各种恐慌的情绪。
正午的日头极烈,燕北的松柏等树又很难起到遮阳的作用,在这种情况下继续赶车,便是刘管事他们受得住,那匹老马也受不住,刘管事他们生怕出了什么差错,不敢再通过在城郊绕圈子来故布疑阵,直接往事先打通关系的西门去了。
不知是不是容秦他们发现了什么,城门口巡查的兵卒远比以往要多得多,每一个出城的马车和轿子都被严加盘查,便是里头有女眷也没放过。
这辆黑漆漆的马车怎么看怎么可疑,但刘管事甫一亮出自己的身份和祝家的腰牌,又神神秘秘地说这是祝公子的秘密吩咐,守城门的将士不知内情,见是祝府的管事,又是祝庭山身边的熟面孔,竟也给面子地挥了挥手放行。
“出了城,我便再无逃跑的机会了,刘娘子不如放轻松些。”
谢昭婉歪头一笑:“你们也该找一家茶摊稍作休息了吧。”
“你别想耍什么花招。”刘娘子警惕地看着她,心底却越发慌乱,她强装镇定,冷哼着威胁道:“先生虽要我们把你活着带过去,可若是万不得已,我们便可就地杀了你。”
“我想要喝一杯水,最好能来一盏茶,这算不得什么万不得已吧。”谢昭婉依旧微笑着:“距离最近的茶摊还要走两刻钟呢,刘娘子不如同我说说话。”
“我和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娇小姐没什么话可聊的。”刘娘子想也不想地回绝道:“要是你接下来一段时间想过得舒服一些,我劝你最好不要再说话。”
“不要太急着拒绝啊,不如先听听我给出的话题再做决定可好?”
谢昭婉靠在车壁上,她安静了许久,一直保持着冷淡的表情忽得一变,在这时却平静随和地笑着同刘娘子自顾自地说起话来,总带着凉薄冷漠弧度的眼角弯了弯,嘴角也随之翘起,借着出城之后揽起黑布帘的光,谢昭婉对刘娘子绽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的微笑。
“我记得刘娘子您那日也同祝夫人来见我了吧,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与刘管事,是不是育有两个孩子?”
她柔和如冷泉的嗓音里带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稀疏平常:“刘管事有一个妹妹,你有一个兄长,一个弟弟,你们运气很好,在如此混乱的燕北,依旧父母亲眷俱在,我想,这应该也是你们不得不帮鞑靼做事的原因。”
“你们真的很谨慎,将双方的父母送去了辽州腹地购置的新宅子,又将兄弟姊妹安排到了祝家最没有危险的、位于山西太原府的铺子上做活,不管离燕北还是鞑靼都远得很,便是你们暴露了,他们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刘娘子虽是一个近年才接受了一些细作培训的普通人,可她在祝家待了那么多年,又是王氏身边的得力管事,如何听不出谢昭婉的意思?
“大概就先说上这些吧,怎么样?刘娘子您现在愿不愿意同我聊一聊了?”
刘娘子再闻谢昭婉那似笑非笑的声音都发抖,她当即煞白了一张脸,凭着侥幸问道:“你什么意思,莫想靠这些来诈我。”
帘外的刘管事同样听见了里头的对话,他心神俱乱,吓得握着缰绳的手一抖,那并不精良的马便在崎岖的路上一歪身子,几乎带得整个马车撞到了一棵高大的松树。
刘娘子和纷雨猝不及防,二人惊叫一声,前者狠狠在车内撞到了后脑,后者险些被从马车上甩下去,倒是谢昭婉在剧烈的晃动中轻飘飘地稳住了身形,她安然自若,依旧半点也不慌乱。
“我从来都是实话实说的人。”
谢昭婉还有心情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比如你们的两个孩子看着像一直被所谓的“先生”控制挟持着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实际早就被埋在雁郡西门外的土坡里了。”
她叹息道:“可惜你们的孩子至死都不知道,他的父母竟然在为杀害他的凶手做事,也不知会不会至今难以瞑目啊。”
马车缓缓慢了下来,刘管事拼尽最后一丝理智将马车带到一个无人的阴凉路边,他转过头,一句话近乎咬牙切齿般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蹦出:“你是怎么知道的?”
经过马车上谢昭婉近乎随意态度吐露出的信息,加之其给的地点十分具体详细,刘管事和刘娘子没来得及多想什么,几乎立刻就相信了她。
刘娘子双目赤红,急迫地掐着谢昭婉的脖子将她拉到自己面前,不顾谢昭婉连连的咳嗽声,魔怔般地质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