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添一把柴（1/1）

这些谣言无凭无据，甚至原本在燕北崇尚燕北王府的前提下算得上滑稽，偏偏鞑靼屡屡提前得知燕北边境诸县的布防情况，还数次有如神助般的以少胜多，更堂而皇之地宣称自己找到了能呼风唤雨的国师，强调自己的“天命所归”。

起初燕北王并未将这些谣言放在心上，他一向自诩身正不怕影斜，更罔论这谣言可笑至极，几乎一眼便能看出是鞑靼所为。

鬼神之说荒缪无稽，那些鞑靼仿佛事先预料般的袭击与防守，定然是军中有人泄露了情报，燕北本就因李老将军与燕北王的对阵导致军心不齐，出现几个泄露情报的细作也并不稀奇。

问题就出在这里。

这些细作竟犹如雨后春笋，任凭他们如何查、查得再细致也永远抓不完，在这般人人相疑的氛围之下，夜间又接连有居于家中的百姓被杀，杀人者一身白衣，见着官兵也不惧，反而犹如厉鬼般尖声大笑。

燕北王世子何清澜干脆想了个法子，他不仅不辟谣，反而在谣言之上又添了一把火，还替原本毫无逻辑的谣言填上了前因后果，直让这谣言瞬间传得满城风雨，百姓皆惶惶不安，若非必要，不少百姓在午后便不再出门。

情况看似更为严重，可如此既能让鞑靼放松警惕，也能让细作的隐藏更加艰难。

谢昭婉是于次日清晨被请进祝家议事厅的，彼时祝布政使之子祝庭山已然等候在此，容秦负手站在祝庭山身旁，二人似乎谈到了什么有分歧的话题，气氛并不愉快。

“容大人是还嫌这燕北不够乱么？”

祝庭山冷道：“还是说，容大人奉命来此，为的根本就不是平息战乱，而是想制造一个对燕京更没有威胁的燕北呢。”

“这只是我的一个建议，采纳与否也是你们自己的事，祝公子何必上纲上线？”容秦轻叹了口气：“鞑靼不日便要大举进攻，便是真让你们拔光了细作又如何？布防已然暴露，重新布置更来不及，若七日内有仗要打，燕北必输无疑。”

“所以你的办法便是继续在这鬼神之说上添油加柴，甚至全线打乱布防？”

祝庭山怒极反笑：“你可知这样相当于直接放弃防守，若是一个不好，鞑靼此次并非打谷而是直接攻城，失了的城池谁来负责？”

“你们这些京里的太平官就是纸上谈兵多了，我告诉你，前线可与你看的那些劳什子孔孟不一样。”

“祝公子说完了么？”

谢昭婉旁若无人地坐到了其中一座太师椅上，手臂搭在那沉香木扶手上，纤长莹白的指尖抵着她尖细的下巴：“祝公子的疑虑我也知道，只是诚如公子所言，这战场上的东西与书里的不一样。”

“所以，祝公子打算怎么用已被鞑靼知晓的布防打赢这场仗，不妨也说给我听听，好让我们这些京城来的太平官长长见识？”

她说话素来轻声细语，祝庭山甚至当下都没反应过来谢昭婉说了什么，旋即才恼怒地回道：“王爷用兵如神，诸城中惟有延庆县的兵力稍有薄弱，延庆县有明仪郡主镇守，即便鞑靼真的大举进攻那一处，一时半刻也绝无攻破的可能！”

“这就是你们将公主引进延庆县的原因，对吧。”

“只要公主在延庆县出事了，不管陛下对她是真心疼爱还是只是作秀，哪怕单单为了皇室的颜面，京师主力军都不可能再冷眼旁观，定会合了你们的意出兵。”

谢昭婉抬眸直勾勾地盯着祝庭山看了一会儿，那眼神仿佛在看什么死物一般，半晌向上翘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稍显古怪的笑容，她向后松弛地靠在椅背上，一双黑沉沉的凤眼微微眯起，里面犹如一潭死水一般，毫无半分笑意。

“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既然燕北的军事布防甚至城中情况都具以被鞑靼知悉，那有没有一种可能，鞑靼已经知道了你们的打算。”

“鞑靼游牧追草而生，他们只是想在燕北夺个三城五城的，还并不想真正与大燕开战，所以他们并不会攻打表面上布防最薄弱的延庆县，而是会选择一个从没有人想到的地方入手。”

见祝庭山因为自己的话而皱起了眉，谢昭婉微笑道：“不信吗？那就等着瞧咯。”

她揽过容秦的手臂，做出一副要离开的态度，方才半步也不想让的容秦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便收起了满身的尖刺，连半句反驳也没有，仿佛对很可能死于鞑靼铁骑下的满城百姓半点也不在乎似的转过了身。

“慢着，你是什么意思？”祝庭山反倒没忍住，他叫住谢昭婉：“所以鞑靼这回会将主力军放在哪里？”

既然不可能是延庆，其余城池的防守力度也都差不多，以下沙为首的下沙等几个重镇皆安排了重兵守卫，如果祝庭山是鞑靼负责此次行动的指挥，在提前知道布防情况的前提下，他一定会选一个防守稍弱的城池以图一举贡献。

可谢昭婉又说，鞑靼会从他们都从没有想到过的地方入手。

从没想到过么？

难道是——

“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还要我说么？”

谢昭婉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祝庭山：“防守最严密的地方，最不可能的地方，鞑靼几乎没有与之正面交锋过的，整个燕北，也只有下沙一处。”

当下驻守下沙县的军队是由温郢所统领的军队，其中不乏有上一回同他奇袭鞑靼粮仓的山匪，近月以来燕北几乎每一处都多多少少遭到过鞑靼的攻击，可温郢与下沙县却像是极被鞑靼畏惧一般屡次被略过。

祝庭山沉思半刻，收敛怒容：“我会将县主与容大人的建议告知父亲的。”

他出去时脚步急促，还险些撞上了要来找谢昭婉的祝听兰。

“兰兰，你怎么来了？”

祝庭山又拧起眉：“你现下不该是在上绣课么？”

“我才不上那没用的课！”

想起自己拿着那绣花针坐在绣凳上瞪大了眼睛也穿不进丝线的模样，祝听兰便没好气地答道：“娘亲都答应我了，若是县主点了头，我便能同何皎一样去延庆带兵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