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细作（1/1）

磅礴雄伟的城池立于眼前犹如天堑高楼，西北雄阔苍渺的群山连绵不绝，迤逦逶迤，雁郡二字自唐便书之其上犹若铁笔银钩。

大漠孤烟袅袅，时值近暮，城池将将落锁，可谓落霞与孤鹜齐飞，天地风沙皆融于一色。

辽阔苍茫、热血凛凛，这是由万千将士用血肉与丹心浇筑的城池，也是无数豪迈恣意英魂的栖息之处。

饶是谢昭婉在书中见过再多次描写大漠风景的字句，又亲身来过一次燕北，也依旧会为此失神。

不知为何，今日进城的队伍尤其长，且队伍移动的速度极慢，眼看着城门马上便要落锁，可队伍依旧排的熙熙攘攘，一眼竟望不到头。

容秦与薛泽本想跟着排队，顺带也了解了解情况，坐在马车中的谢昭婉却言简意赅地表示：“尽快进城。”

崔窈坐在她身旁，同样表情凝重，她今日竟不曾喝酒，反而与谢昭婉一般握着茶盏，手指不断摩挲着定窑青瓷茶盏上细密的流水长纹：“今日再不进城，就来不及了。”

二人做出这样的判断并不难理解，在城门外排队的大多是百姓，容秦他们既有二十余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中间还簇拥着一辆马车，不可谓不引人注目。

按理来说，守城的将士早该注意到他们的队伍并上前询问，可前头却没有半分动静，百姓麻木的神情中掺杂着显而易见的惊慌，仿佛若是今日不进城，便会发生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似的。

容秦对薛泽点了点头，薛泽便领了三个锦衣卫打马先行往城门去寻能做主的官兵。

可薛泽这不去，竟只派了个小旗来寻容秦。

那名为蒋斌小旗面上不掩气愤：“容大人，那守城的把总和士兵真是个不长眼的，我们镇抚使都亮出印信了，他们却非说镇抚使做假，不让咱们进城。”

“您快些过去吧，我们镇抚使可生气了，正在前边儿同那把总理论呢！”

“慢着。”

谢昭婉眯起眼缓缓扫过四周，嘴角微翘：“让车夫赶车，咱们一同过去吧。”

几人行至城门楼下，谢昭婉被扶着下了马车，便见脸色极差的薛泽与同样警惕非常的几个军户。

燕北没有女子不能抛头露面的规矩，见马车里下来了一个女子，那把总也面无异色，只是又一次强调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鞑靼来的细作，那些印信说不准都是假的呢！”

薛泽被他的油盐不进气得不行：“假的？你去问问大燕谁敢做锦衣卫的假！”

“那些鞑子能有什么不敢做的？”把总不客气地呛声道：“你如此不敢见我们上官，说不准你们还真是细作呢！”

“你好大的胆子！连钦差都敢污蔑！”锦衣卫们在京中横行日久，哪受过这等冷待，闻言便怒拔绣春刀：“鞑子能用这种刀吗？”

赶路辛苦，加之北边总有沙尘，大燕官员们的官袍都是有定例的，未免途中损坏，薛泽与容秦等人今日皆未着官服，本以为一份印信便足够，谁知这把总竟是个轴的，非说他们有可能是鞑靼来的细作，要上报上头才能放他们进去。

这一来二去要废上多少时间？薛泽他们有公务在身，燕北与燕京的形势严峻还不相同，可谓半点都耽搁不起。

“你现下放我们进城，我们可以直接同你到你上官那里，或者直接将我们带到军营或府衙也行，责任都由我薛泽来担。”

薛泽制止纷纷拔刀的锦衣卫，压抑着怒气从容秦手中接过自己的官服包袱，解开灰蒙蒙的布包，飞鱼服华丽的锦绣便闪着光似的亮了出来。

“这是我们的官服，还有容侍郎作为钦差前来燕北的上任文书，这你还不能放我们进城么？”

即便如此，把总还是犹豫了一下：“我们上官有令，倘若有自称钦差大臣的人士要进城，定要先禀告他才能做决定。”

“真是不知轻重！”

薛泽乃是京中北镇抚司的锦衣卫镇抚使，既得陛下信任，又深受指挥使姬玄的倚重，在大燕南北行走无不受人敬畏礼遇，便是上回同容秦去山西，那些个世家也不敢把心眼子耍到薛泽身上，这还是头一次在城门口便受了气。

“卑职职责所在，还请谅解。”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那把总身后的军户忽得拉过他说了两句话，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城内踏来。

“县主来此，末将有失远迎，还望县主恕罪！”

武将的甲胄一般都昭示着他们的品级，诸如城门口这位把总便是七品，而打马前来的这位镇国公府的旧部便是四品的宣威将军。

宋深岭在接到谢昭婉的书信后便匆匆赶来，连带着还有早早接到消息前来相迎的的沈柳。

“宋，宋将军？”把总顿时跪下行了个军礼：“卑职陈肃参见宋将军。”

见到宋深岭，陈肃顿时意识到眼前之人可能是真正的钦差，他吓得脸都白了，饱经风沙的硬汉登时连声音都在发抖：“宋将军，卑职，卑职……”

“陈把总也是职责所在，你秉公职守，又何错之有？”

谢昭婉却一反常态地温言安慰道：“只是为何把总又会将我们误认为鞑靼的细作呢？难不成这燕北雁郡之中，近日有许多细作？”

有宋深岭在前，陈肃不敢越级抢答，宋深岭见状便接话道：“城门要落锁了，县主与容侍郎不若进城再说。”

崔窈撑着手臂靠在马车窗框上，那双妖冶的狐狸眼冷冰冰地望着前方因进城无望而绝望哭泣的百姓，见谢昭婉要回身上马车，她收回目光，转而拿起身边放着的酒囊：“看来城里发生的事比我们想的还要严重。”

时近晚膳，城内此时正该是最热闹的时候，不管是燕京还是江南诸城，此刻街道都会摆满了小摊，各类小贩挑着扁担，吆喝叫卖着自己的商品。

然在雁郡远胜于京中宽敞的街道内，却没有一个商贩与闲逛的百姓，便是有人行走，也步履匆匆，仿佛在被什么东西追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