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燕北祝氏（1/1）
容秦说不走竟真便不走了，在驿站翻阅文书，时不时往京城去几封信。
木犁已然悄无声息地在江南传开了，其造价低廉，又无商人垄断技术，农人与匠人们你教我，我教你，竟传得比谢昭婉预想中还要快些，若非这连日大雨来得凶猛，说不准今岁江南的粮产会翻个番。
不过容秦却似是不太在意这些了，他大部分时间都拧眉在抱着医书研究，时不时在纸上写写画画些旁人看不懂的符号，将江南有名的产婆与擅妇人科的医婆反反复复地喊来问询，若是有现代人看见容秦此番举动，定然会猜到这就是所谓产前焦虑。
鸦睫轻颤，谢昭婉抿着唇，连笑也不太笑的出来，春日的江南已显出几分闷热，容秦面上的小心翼翼与自以为隐蔽的动作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倒还不如不在她眼前晃悠。
谢昭婉缓缓呼出一口气：“我知道你肯定放心不下吴江县，与其在驿站瞎操心，不如就去看看吧，反正如今你白身一个，便是一时冲动做了什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快去快回吧。”
“欸？”容秦翻医书的动作一滞：“我已有了些安排，虽说麻烦了些，但也未必要我去一趟。”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齐蔼还在南京。”谢昭婉意味深长地托腮笑道：“他在等谁？还是在等什么？还是咱们那位陛下单独跟他说了什么？”
作为钦差的齐蔼本该颁完旨意拿人就走，却因为不知名的理由停到了现在。
宁国公代代忠于皇帝，既是直臣也是孤臣，皇帝信任齐家，时常会安排他们去替自己做一些不可明说的谋划。
齐蔼还在南京，这一说明了江南还有大事会发生，且这件事已被皇帝察觉，二说明了容秦被罢官别有隐情，儿戏般的惩罚表示皇帝并不是真心认为容秦有罪。
同时，齐蔼还在这里，就意味着江南的灾患不可能传不进京，江南是天下粮仓，国之根本，朝廷对这里的重视可以超越一切阴谋诡计，若是谁真想不开对江南下手，这才是自寻死路。
再说了，齐蔼此人对谢昭婉一直怀揣着畏惧与嫌恶，容秦若是对此情绪利用得当，齐蔼的钦差身份可便是个了不起的虎皮大旗，有宁国公世子兼钦差齐蔼的帮助，容秦在吴江想干点什么都会更方便许多。
“齐蔼虽说胆小又多疑，但他终归不算是个坏人，你去见他时可多提苍生百姓，便是生拉硬拽也要让他和你一同去吴江。”
谢昭婉恶劣又理所当然地笑道：“若有人想故技重施地刺杀你，也得掂量掂量他们有没有本事承受害死宁国公世子的后果。”
容秦无奈地重复了一遍：“可是，我也可以不走。”
“不，你不可以。”谢昭婉舀着江南特有的藕粉杏花甜羹，摆出一副送客的态度：“与其在我眼前晃得我心烦，不如去干点正事。”
容秦：……
被嫌弃也做不了什么，他哀哀切切地叹了口气，被谢昭婉半是威胁半是调笑的目光瞥到后又顿时正色道：“齐光说得对，此次水患治理舍我其谁。”
他连收拾也没怎么收拾，硬是迈出了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姿态。
而容秦前脚刚走，后脚云苓便报现前那位沈姑娘依约前来拜访，马车里还有沈姑娘的母亲，沈六爷的妻子沈六夫人。
谢昭婉对支走容秦这件事表现得理直气壮，她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里绣了一半的绣样，纤长丹蔻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飞转云中彩雁的双翼。
“沈六夫人来得恰好。”
“不知你们族长夫人何曾有空见我？”
她说得开门见山，倒把沈六夫人一腔客套话堵在腹中。
“县主想见族长夫人也不过一句话的事，想来若是您递上拜贴，族长夫人定会见您，为何又要绕这么个弯子，让妾身来替您引荐呢？”
沈六夫人对谢昭婉能劝动自己那个死心眼的女儿心怀感激，即便话中带着试探，态度却是一等一的好：“县主来了南京城后不近宴饮，平日大家想见县主也见不着，现下您又要见族长夫人，即便您有恩于妾身，但也得稍稍给妾身个安心的理由。”
“沈六夫人尽可安心罢。”谢昭婉微微一笑：“我想见你们族长夫人，为的不是你们沈家，而是因为你家族长夫人姓祝，出自燕北第一大族祝氏。”
沈六夫人矜持知礼的笑容一顿，显然谢昭婉这话引起了她的好奇，沈湘芷又是个把情绪摆在脸上的，不敢打量谢昭婉，便一个劲地想从自己母亲的表情里看出什么，让回过神来的沈夫人一时既是尴尬又是羞赧地叹道：“妾身不教，在县主面前失礼了。”
沈六夫人同样出自江南官宦世家，只是她嫁沈六爷算是高嫁，江南之内的消息她略知一二，可燕京乃至燕北的事她便全然不知了，因着有沈湘芷打岔，沈六夫人也不好再打听，便轻声道：“明日一早，我会带着族长夫人去城中的善长寺烧香祈福，县主若想见她，事先在菩萨殿中等着便是。”
“多谢。”
座上的谢昭婉含笑道：“沈六夫人自己是个明白人，也得多教教女儿呀，沈小姐年纪也不算小了，日后若嫁个人丁简单的平顺人家到也罢，若像您一般高嫁，只怕日子就难过了。”
被一语点出目的，沈六夫人羞窘地低头笑了笑，若非她一直执着于将沈湘芷嫁入高门世家，沈湘芷也不会和个低贱的商贾纠缠上，还瞒得滴水不漏，直到此次许崇之事闹得满城风雨，沈六夫人才后知后觉地猜到女儿先前到底做了什么。
“县主教训的是。”
沈六夫人瞪了眼不成器的女儿，她屏息凝神，直到告退回了自家马车上才松了口气。
怎么和个只比自家女儿大几岁的小姑娘说上一场话，比对付族长夫人和家里人精似的老太太还要累些。
她不由思考起谢昭婉的目的来。
临安县主的丈夫被罢了官，她不急着在燕京疏通关系，为什么反而找上了八竿子打不着的祝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