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明修栈道(1/1)
一抹被八角亭遮住的亮色裙裾颤了颤,许崇余光不自觉地往亭中扫去,复又若无其事地看向谢昭婉,他依旧想先将谢昭婉引到别处去:“这位夫人不知如何称呼?外头嘈杂,您的话在下听得不甚分明,不若随在下进屋一叙?”
他想得倒好,到时包厢内前后都是他的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岂不由他一张嘴随口颠倒黑白?
“我是何人对许员外的答案又有何影响?”
远处值守的侍女皆听见声响,好奇地往此处望来,红苓与白苓会意般拉住那名恨不得钻进地里的引路侍女,谢昭婉声量不减,语调却越发轻快:“许员外,令夫人乃沈县令之女沈小姐,据我了解,沈小姐还并非续弦,你也从未与任何人提及令尊令堂在燕京已为你与容家小姐下聘娶亲之事。”
“容家小姐随许家从燕京南迁至南京,一路舟车苦顿侍奉公婆,想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一个大活人现在却悄无声息地没了呢?”
她明艳的眉目凛然生寒,面上却笑意不减:“我想,比起我是谁这个微不足道的问题,您与容家小姐在数年之前的亲事与容家小姐如今的下落似是更为重要一些。”
“夫人约莫是认错人了,我从未在拙荆前娶过妻,更不认识什么容家小姐。”
许崇显然还记得先前的那一段经历,可他本非那傻子原主,而是饱读各类穿越龙傲天的现代人,压根就看不上容雁这种连字也不认识的乡野农妇,一门心思只想像那些穿越者前辈一般娶个高官独女好借势一步登天。
沈柳只不过是他最早的台阶罢了,眼前作为京城吏部沈尚书嫡亲侄女的沈湘芷才是许崇的真正目标。
他先前都想好了,自己纵没本事考科举,做个天下巨贾也不错,到时外头养着红颜知己,府中再纳些美婢美妾,不比谁都潇洒肆意?
至于容雁与沈柳,前者好歹给他生了个儿子,又一向逆来顺受,留她为奴为婢也勉强够格,至于后者——
想起沈柳的那比茅坑里摆着的石头还硬的脾气,许崇的脸色便又差了几分,他看出谢昭婉一身衣裳首饰皆非凡品,一时也难以判断面前女子的身份,正踌躇之时,便闻亭中一声娇喝:“你这是污蔑!”
“崇郎何曾在燕北娶过亲?!分明是你这藏头露尾之人蓄意陷害之言!”
沈湘芷步子迈得飞快,连遮面容的兜帽都落到肩上,她容貌娇俏,一袭鹅黄衣裙,发髻斜簪一对白玉步摇,语气神色都带着少女独有的娇横:“说,你有什么目的!”
“哈。”
谢昭婉短促而讥诮地笑出了声,她捻起帕子遮住嘴角,一双上挑的凤眼却笑得眯起,她也没再开口,足足笑到沈湘芷的满腔怒意都化作不知所措的狐疑。
“你笑什么笑?!”
沈湘芷不自然地后退一步,色厉内荏地瞪着谢昭婉:“这南京城因嫉恨崇郎才华而诽谤崇郎的人数也数不清,你这等听了哪个没头没尾的谣言便来污崇郎名声的人我见多了!”
“湘芷,不得对客人无礼。”许崇也不知谢昭婉对他们的谈话听了多少,他试探着介绍道:“这是家妹,平日被长辈宠坏了,说话也没轻没重的,夫人莫怪。”
“崇郎……”沈湘芷的声音弱了下去,她撅起嘴:“反正我看不得这些浑人污你清白。”
“沈小姐与许员外还真是情深意重。”
谢昭婉看似在真诚地感慨,偏每个咬字都带着股暧昧的意味,显得十分阴阳怪气:“许员外身上的谜团可越来越多了,怎么容家小姐的去向都还没解释,又和苏州沈氏的沈六爷攀上了亲戚?”
她一言道出沈湘芷的身份,却依旧像是相信了许崇的话一般笑道:“沈六爷认了许员外这般长脸面的义子可是天大的好事,只是你们也太低调了些,怎么都不曾宴请宾客,让大家也沾沾喜气?”
“你——”沈湘芷气急,正想反驳,却被脸色黑如锅底的许崇一把拉到了身后。
“夫人这张嘴,许某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不过夫人听了许某良久墙角,却藏头露尾,连个身份也不敢说,实在有些不够光明磊落了吧?”
谢昭婉挑了挑眉,但笑不语,可她周身那与生俱来般矜贵倨傲的气势却压得许崇喘不过气来。
“你所说的容家小姐应是许某府中的一名妾室,可她既不是什么小姐,也从未是我的妻子,不过是我母亲花费三十两白银买来伺候我起居的婢妾罢了。”
他半真半假地解释道:“若夫人寻这容氏有事,许某大可将这容氏的卖身契送与夫人,许某是个做生意的商人,讲究的就是和气生财,夫人若要与许某谈生意,大可敞亮的提要求,何必这般剑拔弩张地对峙呢?”
许崇这番话说得着实漂亮,登时缓和了绷紧的气氛,便是谢昭婉都不由一笑:“许员外当真是个会说话的,像您这般的商人谈生意,只怕很少有失手的时候吧。”
她看着许崇仿佛骤然松了口气的神色,嘴角微微上扬,语调变也不变,依旧是慢悠悠的讥讽:“只是,许员外,各退一步在我这里行不通,我不是来和您谈生意的,我是来替您的妻子容氏和离的。”
许崇好不容易堆起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而沈湘芷在愣了一瞬后怫然怒道:“你这人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容氏是崇郎父母买下的婢妾,这又算是哪门子的妻室?!”
“既夫人您不愿合作,那这生意就算谈崩了。”许崇冷声道:“许某自认行得正坐得直,您若是想以此作为许某的把柄来要挟许某,只怕就打错主意了。”
“东风阁庙小,容不下夫人这尊贵客,还请夫人离开罢。”
他话音刚落,便有几个被听见动静的侍女唤来的管事婆子暗含威胁地望着谢昭婉,伸手引着她往出口去。
“许员外与沈姑娘好大的威风,我瞧着怕是京里的沈德妃也稍有不如,怪道江南的风水养人呢。”
谢昭婉微微一笑:“只是外子想必人已到了许员外的府邸接人,若许员外您不愿同我一道过去,这桩生意才是真的谈崩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