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大婚（1/1）

比起楚凌绝的仓促，三皇子楚凌然的婚礼才算是正经的皇子大婚。

从司礼监持圣旨携礼官于文肃伯府门口赐婚，再到宗人府主管大臣与文肃伯于乾清宫东阶下的正式宣旨，文肃伯心里再不乐意也要承旨谢恩，再对乾清宫行三跪九叩之礼。

纳采下定的聘礼更不止曾经二皇子携礼官送到宣平侯府的那些，毕竟当时皇帝和孙贵妃都在生气，谢柔婵又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宗人府与司礼监、礼部各怀心思，当时却都同时选择了敷衍。

各色金银珠宝，皮毛绸缎，还有一对早就准备好的金雁，一应不缺。

到了景和园之后，规格便更上了一层。

太祖皇帝登基后为防外戚干政，皇子妃多为从良民之女选拔，因此，皇子妃的嫁妆也由礼部置办。

然到了宣宗皇帝时，因其自幼与宁国公之女青梅竹马，二人情投意合，便半废弃了这条规定，以至于日后皇子为了背后的支持势力，娶亲皆好名门之女，而世家贵女自然不需要礼部置办嫁妆，故这条太祖皇帝亲书的规定虽还写在礼法中，却已形同虚设，直到三皇子定亲后才被宋皇后从犄角旮旯里拎出来用。

按礼，成婚前一日皇子妃的嫁妆要送到皇子府中，文肃伯府早就将先伯夫人张氏的嫁妆吞了个七七八八，便是迫于皇权不得不为卫敏仪置办嫁妆，也置办得十分难看。

可成婚前一日卫府中人左等右等也没等到礼官上门，一问才知宋皇后早就下令按太祖皇帝的婚俗来办，礼部为三皇子妃理好的嫁妆早就抬进刚刚建好的三皇子府了。

这本应让卫老夫人大发雷霆，可文肃伯的住处却陷入了一种较之怪异的安定。

愈是临近大婚，三皇子楚凌然身边围着的太医也就愈多，大家诚惶诚恐地一日三次地为三皇子把脉问药。

虽说近日三皇子的精神看上去不错，有时候都能被太监扶着出去走走了，可太医们还是无比紧张。

毕竟就三皇子那副身子，哪天风烈了一点，说不准都能让他在榻上躺个好几天，真要让他走完繁复的婚仪全程，估计就可以直接准备白事了。

三皇子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身子，便老老实实地拿药当水喝，只有在景和园殿的拜堂环节他能参与一二，其余皆由年幼的五皇子代劳。

按照大燕婚俗，出嫁女前夜是要与姐妹同睡的，因卫敏仪庶姐不愿来此，便只能让谢昭婉与楚凌月充当姐妹的角色。

其实卫敏仪只让人唤了谢昭婉来，然楚凌月恰巧正在漪云台一哭二闹三上吊，闻言收了绳子也要跟着来。

卫敏仪端坐在软榻上给谢昭婉绣挂平安符的荷包，谢昭婉八面不动地倚着软枕看那本楚凌月叫人送来的话本。

她慢吞吞地翻了一页：“这话本都算是大不敬的东西了吧，锦衣卫现在连这都不管了么，你从哪找来的？”

卫敏仪挑了挑眉，难得地有了一点好奇心，接过话本翻了几页，正巧看见驸马宠妾灭妻，甚至罚跪公主的情节：“这又是哪个穷秀才想的，这，这驸马自己想死也就罢了，怎生如此不顾惜九族？”

“新帝是公主的异母兄长，与驸马的关系比和公主的关系要好得多，人走茶凉，谁还会为公主出头呢？”楚凌月闷闷地坐在椅子上，虽是笑着，却总让人觉得不对劲：“终究还是公主自己不清醒……”

“算了算了，大喜的日子谢昭婉你带这东西来看做甚？”楚凌月想了想，决定美好的一天要先从找谢昭婉的茬开始：“你不是从不看闲书的老古板吗，怎么现在连这种庸俗的东西都看得津津有味？”

“只是觉得眼熟罢了。”

谢昭婉敛起温和的笑意，凤眼微眯，瞬间的气势很能唬人：“毕竟里面的驸马真的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公主应该也认识吧，嗯？”

楚凌月不自觉回避起她的注视，嘴上倒是很流利地应道：“认识，认识又怎么了？一个不吉利的死人罢了。”

“好啦好啦，既然是不吉利的死人，那便不提了。”

在楚凌月浑身绷紧的瞬间，谢昭婉骤然展颜一笑，整个人宛如一弯融融春水般柔和，刹那的锋利似乎从不存在：“敏仪，我作为你的朋友，祝你往后所愿皆有所得，余生平安康泰，再无波折。”

一直游离于二人之外的卫敏仪很不淑女地耸了耸肩：“嫁入皇家之后很难再无波折的吧？齐光，怎么你也开始说场面话了？”

楚凌月冷嘲热讽：“你还不知道她么，满口的漂亮话，十句话有九句是故布疑阵，真让人火大。”

楚凌月的确很了解谢昭婉，就如谢昭婉了解她一般。

太刻意了。

作为从小被楚凌月找茬找到大的人来说，今晚的楚凌月太刻意了。

谢昭婉想到那本驸马视九族如无物最终却安然无恙的话本，不动声色地笑道：“时候也晚了，再闹下去咱们和敏仪都该起不来了。”

按照寻常婚俗，与卫敏仪没有任何亲眷关系的她们明日本该只要在送嫁时露露面便是，可皇子大婚非同一般，二品以上的大臣及内外命妇皆要赴宴，加之婚礼设于景和园，随驾的也只有近臣与勋贵，男女大防的规矩更为松散。

楚凌月是三皇子的胞妹，又是现下唯一有正式封号与食邑的公主，这等重要的宴席，她是非得忙一整天的，谢昭婉原本连婚席都不用去的，偏生她现在是县主，而自唐以来县主便是正二品的爵位，她也不得不跟着忙。

三人堪堪睡下不过两个时辰便被宫女唤醒，好容易把卫敏仪送上婚轿也不得一刻停歇，楚凌月又拉着谢昭婉往帝后起居的九州清晏殿去用早膳。

大婚的婚宴设于景和园正中心的正大光明殿，婚仪却是在九州清晏的前殿景和园殿举行，景和园依山傍水，婚轿抬得慢，几人在九州清晏殿不慌不忙地用了早膳后，由五皇子代为接亲的队伍才到景和园殿外。

帝后前去景和园殿受礼，谢昭婉与楚凌月便坐在九州清晏殿下棋。

“楚凌绝今日一直不曾露面。”楚凌月持黑子落出一条盘桓庞大的长龙：“看来你说的硬仗要来了。”

谢昭婉微微一笑，看似散落的白子织就了一张细密的网，轻盈地斩断黑龙的脊梁：“不，我说的硬仗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