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水落石出（1/1）

天子一怒，非伏尸百万不能平也。

开个玩笑。

当今手段平和了几十年，必然不会因为这点事大开杀戒。

只是当皇帝听说那值守宫门作为唯一证人的元公公和在朝堂上指控容秦的内侍皆自尽身亡时，皇帝是真的发了火。

容秦没有本事让两个在宫中多年的太监不惜性命地为他所用。

如果他之前还有疑虑，在这两个太监自裁后便能完完全全确定了。

皇帝面无表情地又砸了一盏瓷碗。

又是他教出来的好儿子！

拿亲弟弟作筏子构陷朝臣，又蠢到为了死无对证而直接选择灭口。

试问他怎么可能放心将江山百姓教到这样一个不把人命当回事的皇子身上？

黄有忠和他的徒弟小黄公公站在养心殿外半句话都不敢说，过了好半晌，小黄公公才弓着身问师傅：“可要唤皇后娘娘来？”

黄有忠摇摇头：“不必，陛下也就气这一阵，等会儿会自己去找皇后娘娘的。”

可叹楚凌绝本想借机污容秦一个灭口的名头，却弄巧成拙，反而在皇帝这里坐实了自己的诬陷。

皇帝在养心殿内踱来踱去，对自己亲手养大的二儿子失望透顶，他发了一阵火，心口闷闷发疼，干脆对那堆成山的奏折眼不见为净，甩袖摆驾坤宁宫。

说来也巧，坤宁宫内笑语盈盈，一听就是楚凌月在同宋皇后说话。

皇帝不让内侍通传，只自己站在殿外，神情平静无波地听着最宠爱的女儿向宋皇后抱怨自己被人看轻。

“母后，这些大臣真是势利眼至极，欺女儿没有夫家撑腰，根本不将女儿的话当回事。”

楚凌月不满地嘟囔：“可女儿就不想嫁人，就是想一辈子陪在父皇母后身边。”

皇帝向来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的野心，这是皇家血脉与生俱来的，只是从前女儿不曾发现，他也不会多言，如今女儿有了这个心思，皇帝同样不会意外。

反正再怎么样都不会比老二更差了。

皇帝破罐子破摔地想着。

他走进内室，见到女儿洋溢着笑容的笑脸便忍不住松了些绷紧的神经。

“父皇，您来啦！”楚凌月是不怕皇帝的，正要说的话，她与帝后二人比起绝大多数勋贵人家都更像一家人：“女儿在外面受了委屈，想用个人都找不到个趁手的，最后还是要去拜托齐光，被她好好嘲笑了一番呢。”

楚凌月直白的要求和求助让皇帝倍感舒心：“哦？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在外面给朕的荣昌公主气受？”

“还不是那些见利忘义的皇商，女儿连买个西边的绸丝天蚕锦都买不着，托人一问才知，他们全留着贡给二嫂嫂呢。”

楚凌月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哼道：“父皇，不是女儿不敬重嫂嫂，只是二嫂也太能折腾了些，您不知道罢，她和齐光有怨，近来不知怎么回事，连个寒瓜都要卡着不让齐光吃上。”

楚凌月一向心直口快，是皇宫里最稀少的有什么说什么的单纯生物，也只有在她最喜欢的兵事上能多几分耐心。

因此，皇帝也不是头一次听自己的掌上明珠发牢骚，以往他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这一次却眉心微动，顺着女儿的话问道：“坤仪是怎么知道那些皇商将天蚕锦全留给二皇子府的？还有寒瓜又是怎么回事？”

当下海禁尚存，陆上通往西域与北部鞑靼的贸易皆分散在几个大皇商手里，他们身无官职，却能涉及到多国之间的情报来往，甚至在某些时候有着一定的外交作用，可以说是极为重要。

皇帝可以容忍二皇子一次次犯蠢，甚至可以容忍他对功臣之后动手，却容不下他插手这些不该动的东西。

还有寒瓜，这对于皇帝来说并不算多稀罕的东西，可蔬果与粮食、肉类并不像绸缎珠宝，前三者同样可以说是皇权的雷区。

皇帝头一次用审视的目光端详起自己这个往常开朗活泼到有些鲁莽的女儿。

是无心之语吗？

抑或是有意为之？

“不就是一点衣裳水果，哪里就值当朕的公主不高兴？”

少顷，皇帝笑道：“坤仪长大了，也可以帮朕，帮你的兄长们做一点事了。”

楚凌月藏在袖中的指尖激动到微微发颤。

一直到现在这一步，都和谢昭婉预料的分毫不差。

丹蔻掐进肉里，她强行用疼痛让自己冷静。

按照齐光所言，接下来，母后会打断父皇的话，这既因为母后不希望自己掺和朝政太深，也因为母后太过了解父皇，她会为自己打断父皇的疑心。

“好了，坤仪，都及笄起字的人了，再和孩子似的烦你父皇可不合适了。”

宋皇后适时点了一下楚凌月的额间，又嗔怪了看了皇帝一眼：“陛下，您怎么还陪她闹腾，也不怕把女儿宠坏了。”

果然如此。

楚凌月心神一定。

“坤仪乃我大燕公主，宠坏了又有何妨？”皇帝转了转拇指的玉扳指：“只是坤仪，有多大能耐干多大的事，父皇只会先给你一点最基础的帮助，接下来，一切都要靠你自己。”

真的只有一点权力的甜头啊。

楚凌月面上惊喜无比，待皇帝离开后却为谢昭婉准确到极致的预测而撇了撇嘴。

当天晚上，楚凌月收到了一份山西干旱而导致饥荒的灾报。

次日早朝，二皇子与四皇子被同时委任前往山西赈灾，只是待遇天差地别。

楚凌绝不再以主导的地位出行，留在京中的势力还被拔了大半。

“一群废物！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楚凌月，你还真有几分本事。”

他一边暗恨楚凌月不愧是小心眼的女人，一点绸缎都要斤斤计较，一边因谢柔婵用度奢侈无度而愤怒。

绸丝天蚕锦是有市无价的珍宝，每年皇商都会留下几批进贡宫中。

偏今岁谢柔婵因和出自清河崔氏的一位夫人起了口角，非得要在衣裳首饰上把人家比下去，这才私下要皇商多要了几匹天蚕锦，以至于皇商漏了楚凌月那边的份例。

真是妇人短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