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将计就计（1/1）

镇国公府有两套马车，皆是镇国公同世子亲手该做。

一套用于京师行走，便是谢昭婉常用的那辆，造型古朴，坚固耐用。

另一套则用于燕北与东南边境，窗为黑铁，车外设铁架钢刺，内附一层堪比石铁坚硬的长藤古木，便是轮辙都以精铁制成，需以寻常马匹两倍的汗血胡马才能拉动，马车外是擦不去的暗红血渍，行走时的声音如千军万马压境轰鸣。

今日谢昭婉是去闹事的，便让出身宋家军的车夫披上旧甲胄，浩浩荡荡地驾车往翰林院去。

本朝战事繁多却只在边境，这凛凛血煞之气吸引了不少百姓跟车前来，惊得翰林院外的门房腿一软，连询问车中何人的胆气都没有，还是驻在门口的顺天府衙役撑着胆子问：“可是镇国公府的马车？”

“老子和爹娘在燕北关杀蛮zi的时候，蛮zi都认得出镇国公府的车，你们这些闲出个屁养尊处优的软脚虾反倒认不出！”

车夫一口痰呸在衙役脚上：“那叫什么，世风日下，换先帝在时，谁他娘的敢这么对镇国公府的小姐姑爷！”

车夫的态度如此不敬，反倒叫听着镇国公父子英勇故事长大的百姓们先入为主地认为谢昭婉受了衙门的委屈。

在见到从车中柔柔走下的谢昭婉后，百姓的怜惜与不平达到了新的高度。

花骨朵似的年轻姑娘，竟一身月白束腰袍裙，外披一件玉色小袄，衬得人羸弱可怜，又脸色惨白，惟口脂有些许颜色，眼盈清泪，同这钢筋铁骨马车一对比，叫人忍不住想起昔年宋家女子是何等明艳张扬，更忍不住为谢昭婉心疼。

“翰林院乃清贵之所，不近刀兵，你们缘何在此？”

谢昭婉瞧着弱，吐出的话却刁钻：“先帝有令，便是五军都督府拿人，也不得近翰林院三丈之内，你们却堂而皇之地列兵与门前，意欲何为？”

她声音不大，却明白地传进了大开的翰林院门庭中，那些被齐荀堵着要抓拿容秦的衙役俱因此一顿。

燕京百姓早看这些衙役不满了，又本能地偏帮弱者，闻言皆连连声援谢昭婉，齐荀见机大喊：“救命啊！这些顺天府衙卫乱抓人啦！”

宁国公府地位超然，他还不用承爵，从小就是京中公子哥里的滚刀肉，见向来规矩的昭婉表妹都来了，更放开性子，将翰林院那些侍读侍讲如何欺辱寒门进士的事一一向百姓宣扬。

“沈状元沈大才子你们知道吧，天下第一才子，江南之冠，刚刚都被气昏了！”

齐荀仗着没人敢碰他，手舞足蹈地将被押在地上、脸都划破了的容秦拉起来：“看见了没，这可是春耕又送稻种又施粥的容探花，瞧瞧，他们连探花都敢下手打呢！”

“啊！我弟媳妇娘家就得了容探花送的稻种呢！”

有妇人惊呼：“容探花可是一等一的大善人，我家男人还说他可是文曲星转生的，怎生被这些粗人害成这等模样！”

“这小娘子就是容探花的媳妇，她可是镇国公唯一的后人，怪可怜见的，这些官老爷磋磨咱们老百姓习惯了，竟都敢对忠烈之后下手了！”

一个说书先生模样的中年人连连摇头：“世风日下，还真是世风日下，若是镇国公还在，哪个狗官敢这欺负他的外孙女。”

本朝太祖皇帝对舆论管制甚严，更开辟锦衣卫来察万民百官，然代代过去，自高宗皇帝的仁政到宣宗皇帝的广开言路，再到先帝宪宗皇帝的视民如亲，百姓们渐渐也大胆了不少，楚凌绝的退亲另娶、改嫡为庶便让民间好一顿议论贬低。

“容翰林不遵法度，骄横傲慢，殴打同僚上官，我等是奉命行事，还请容夫人退去，否则上头怪罪下来，容夫人也少不得一个阻衙办案的大罪！”

顺天府的衙头千户见场面失控，急得手都冒了汗，却还想借狠话镇住谢昭婉这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世家小姐：“容翰林殴打上官，证据确凿，纵是容夫人和齐公子想仗势欺人，阻挠办案，我等也不会怕你！来人，擒贼！”

他这两嘴一张，就把顺天府衙说成了不畏强权的正直之人。

谢昭婉正欲再言，容秦却笑嘻嘻地直起身，他依稀银白官袍，轻摇折扇，桃花眼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白狐：“谁又告诉你我真的打了姓赵的？”

“污蔑官员，千户你又该当何罪？”

“当时只有你和赵侍讲在屋中，赵侍讲眼眶淤青，不是你打得又是谁？！”

衙头千户仍旧昂着头：“谁都看见你和赵侍讲起了矛盾，你平时在翰林院作威作福，仗着背景，连固定的修撰书本都做不完，定是赵侍讲训斥你几句，你便恼羞成怒地殴打他。”

“证据何在？”

容秦早知道他们让自己不必修完书再走藏有阴谋，现下不仅不惧半分，反而促狭地哦了一声。

他轻飘飘地用折扇指向躲在顺天府衙役身后的赵侍讲：“该不会因为他一席话，你就能直接抓我下狱吧？”

翰林院外本身是不允许百姓围绕的，可衙役都来了，百姓自然也越凑越多，容秦口才甚好，字字珠玑，百姓们先被谢昭婉挑起了怜惜，又因容秦而看出顺天府衙的刻意诬陷，那鄙夷的眼神一个接着一个。

衙头千户望着一眼都看不到头的百姓气得额角直跳。

今日顺天府尹和二皇子本让他们本想速战速决，利用这些软弱读书人对衙役的恐惧直接拿下容秦打入牢狱，再屈打成招。

待证词画押，明日便是四皇子与临安县主反应过来，也木已成舟无法改变，再借此查关四皇子的琉璃阁，牵一发而动全身……

因是如此，他才特地挑了齐荀和沈铮这些公子哥都该下衙的时辰来。

谁能想到，齐荀和沈铮都还没走，不仅没走，那身体向来羸弱的沈大才子还当着他的面昏迷了！

沈铮没事还好，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别说他这个小喽啰，就是顺天府尹都保不住！

可事已至此，他也退不得了！

今日无论如何，容秦都得下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