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身是浮萍已难自保（1/1）

外面有女子的嬉笑声和男子粗鲁的淫笑声。

梦清妍蜷缩着睡在角落里的茅草堆里，眼皮不安地被一直转悠的眼珠鼓动着。

这是青楼里对新来的嫩雏儿的规矩，无论听不听话，先关在潮湿阴冷的小房子里调教几天，等出来的时候就知道害怕老实了。

怎么可能真的睡着呢？这几日双手双脚的麻木，手腕脚腕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

环境太过潮湿，伤口无法结痂，不停渗血，麻痒的感觉时时刻刻伴随着她，精神紧绷却又只能催眠麻痹自己睡一会儿休息一会儿。

“扣扣！”门口传来敲门声。

“你直接进去啊！这里是关小贱人的地方，还用得着敲什么门啊！”

那敲门的人还是继续敲了两下，发现里面实在没有回应的，才推开了门。

久违的天光打落在梦清妍脸上，她在那人的视线里皱了皱眉。

“啊——”女孩的尖叫声硬生生卡在了半截，她强控制着自己收住了悲戚的叫声。

还是被外面的人听到了，直接叫骂道：“大白天的叫什么叫！还以为见到鬼了！”

小女孩忙回道：“没~没事，刚刚里面有只老鼠，我一开门跑掉了。”

光亮打在皮肤上，周身温暖起来，但是手腕脚腕上的伤口微微发痒。

传来小心翼翼的关门声，很快阳光又消失了，暖意也消失了。

梦清妍勉强撩起眼皮，看到小女孩弯着腰低着头匆匆跑到她面前，蹲下。

小脸抬起来朝向她，那张脸上已是泪流满面。

梦清妍脑袋“嗡”地一声，一时间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这小姑娘竟然还活着，她还以为她真的被百里江杀了。

“姐姐~”小女孩压低哽咽的声音，嗓子眼里挤出的两个字还是有些颤抖。

“你怎么~你怎么成现在这样了？是谁把你弄到这里来的？”

梦清妍想用双手撑起一点上半身，然而手脚筋已经被人挑断了。受伤施不上一点力气，只能配合着死死贴着地面的脚背和脚腕，可笑的蠕动两下后放弃。

小女孩心疼地上前把她上半身抱在自己瘦小的怀中，眼泪珠子止不住地“啪啪”往下砸。

梦清妍一抬脸，看见小女孩已是水洗过的了，眼泪跟小溪似的淌过一脸。

“都怪我，要不是我连累了姐姐，你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她把错误归咎在自己身上，以为是她害了她。

”和你没关系~”梦清妍声音虚弱无力，想要抬手替她擦一擦眼泪，无奈抬不起来。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下，呵——还真成了个废人。

“我是自己得罪了人，被废了手脚卖进来的，不是那群河图部的人做的，和你没关系。”

小姑娘仍是难过得不行，看到梦清妍手腕上的伤口，心疼地一把捧住，眼泪掉个不停。

“你的手还在流血，我去给你找大夫来！”

小姑娘说完就起身跑了出去。

许是老板娘把梦清妍当成了未来的摇钱树，很痛快地就放人去请了大夫来。

小平安将大夫请回来后，又求了鸨母放梦清妍出来，将她安置在温暖的厢房里。

大夫见了梦清妍这伤口后，摇了摇头，“恐是仇家下的毒手，想要彻底断了姑娘的武功修为。本来你这筋骨是极强健的，这下就算接好了，也只能勉强走路拿筷，连提重物抚琴写字也是不能的。”

“精细活不能做，重活也不能做，是吗？”梦清妍嗓音轻轻地问道。

大夫抚着花白的胡须点头。

“不管怎么着，您先替她医治吧！”小平安忙着急催促道。

这时的麻药是精贵物，梦清妍自然用不上，就这么硬生生地熬过来接手筋脚筋的痛楚。

眼睛闭上，眼泪不断滑落在枕侧，身体细微地颤抖着。

梦清妍前世从来没遭过这种罪，这种痛入骨髓的感觉，也让她不自觉从只求在这个世界自保到生出了一些恨意。

待到手筋脚筋接好，大夫离开后，小平安还想留下来继续照顾人。

老鸨走进房里，直接刻薄地支使人出去干活：“小丫头片子！不干活我这楼里买你进来有什么用！你这等容貌也不值得我悉心调教，等哪天及笄了，随便给你找个恩客开了头一遭，以后你就不用干粗活了。”

可是小平安宁愿干一辈子粗活，也不想像青楼里那些姐姐一样，喜怒哀乐都不能自主，哭和笑都分不清楚。

小平安不情不愿被赶出了房间。

老鸨望着梦清妍被白色绷布一圈圈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腕脚腕，眼中流露出心疼和可惜，“哎呀！你这等品貌本来打算好好培养来着，琴棋书画还是歌舞曲艺，恐怕你都不能学了。”

老鸨有些可惜地咂咂嘴，“恐怕你只能靠你那张脸的噱头了，不过就这张脸也够了。什么花魁才女的，也就听着好听，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男人附庸风雅，也就是看着女人好看罢了。”

说着竟忍不住玩笑道：“又不是打算当正经人家的姑娘娶回家，一个个地还装模作样嘴上说着红袖添香，还不是挑的最好看的往房里招！”

梦清妍听着这些话只感觉一阵厌恶，虽然刚穿越过来时也是在翠莺坊，但那时是有武功傍身的，主动权在她那，她随时可以全身而退。

然而现在，她真真正正成为了一个废人。一个没有生存能力、手不能提腿也跑不快的废人。一个身中两种不世之毒、性命危在旦夕的废人。

她这样的人，竟还是想着反抗，不想沦落青楼接客，从其他人的角度来看，也觉得她是自命清高、看不清自己的处境吧？

梦清妍心烦意乱，只能勾起苍白的唇，勉强笑着对鸨母道：“妈妈能先出去，让我好好休息休息吗？”

那老鸨面对摇钱树倒也好说话，三言两语嘱咐她好好养伤快点好，就转身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