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京中生变(1/1)
李公公又往殿后去。
“当初我和他有个约定,有一日他顾不得你的周全,就将寻缘剑当掉。当铺辗转,只要我留意,自然能知道你已不在他身边。我也会寻你的下落。十几年,全国的当铺已布满我的眼线。正因着见到了寻缘剑,我猜想你总会来京城的。果然,让我等到了。你们一进城,我就知道了。”
李公公捧着一把剑,递到时水面前。时水握住这把失而复得的剑,想到师父十几年前就留下了这招棋,不禁五味杂陈。“难怪师父信中嘱咐我把剑当了。其实是给皇后送信,没准儿可以护我周全。”
小和尚倒没听过这件事,一旁看着难免唏嘘:左师父真是深谋远虑之人,这一步步都安排得妙极。整个南国,谁能逃得过皇室的耳目?皇后的看护,自是最保险的。
“你师父做的不错。”封可雨点点头,倒是少有的没挑毛病:“这里还有样东西,你也收好。”
封可雨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只木盒子,打开来是一支珊瑚簪子。
“这是?”时水看着簪子,没动。
“这是南洋的好东西,叫红海神主。本来,也就是普通的饰品,比这更好的,我也可以抬一箱给你。只是既然天下人都说是好东西,没道理不在我手上。我找人,改了一下。”
封可雨献宝般的拿出簪子,转开来,里面藏着一根细如发丝的长针。
“这针有毒,可以防身。还没完,东珠里头还有颗回魂丹,可以保命。还有,这头上,我换成纯金的,可以换钱。”
时水看呆了,好么,这是个遇难成祥套盒?能杀人,能保命,能换钱!
小和尚听着不由笑起来,可怜天下父母心。封可雨再是疯狂,对自己闺女还是掏心掏肺。
“多谢娘娘。”时水收起簪子,抱拳一礼。
旁边的李公公瞧出自家闺女脸色不好,忙道:“傻孩子,还叫娘娘。叫娘亲啊~这孩子还害臊起来了。”
封可雨点点头,一脸:快喊娘不然我弄死你。
“娘~亲~”时水皱着一张脸,很识时务地挤出两个字。
封可雨灿然一笑:“乖,多喊几声,让娘听听。”
说完还看一眼小和尚,一脸:你不喊我就把他旋成片。
能屈能伸的时水小侠:“娘亲。娘亲,娘亲,娘亲。”
一旁的李公公都笑得一脸褶子。时水一看,又加了一句:“外公~”
这下两位都舒爽了,封可雨伸手道:“账本拿来,我给你签字。”
待封可雨那页的字迹渐干,她又前后地翻着:“哦~原来魏家那位你已经见过。那可是一条忠狗。哼,霍香云,那女人可真没劲,小家子气。哦?这个贺什么的倒是不知道。嗯~后头都是往北国去的,看来你要远行了?”
时水心说:我还想保密来着,算了。
“是,准备和小和尚一起北上。”时水回道。
封可雨敲起二郎腿,刮拉着茶盖:“嗯~现在去北国倒是不错。南边不太平,这京城也不是久待之地。我这里把事都跟你说了,也算是了结了心愿。以后的事谁知道呢。跟我扯上关系,不是福,反而是祸。你往外头天南海北的跑,我倒还放心些。”
李公公摆上一个小盒,打开放在桌上。封可雨拿出里面的银票,金子一一给时水看:“我给不了你身份,也不能留你在身边。这些东西权且给你践行。”
她看着时水的小脸,伸出手摸了摸:“虽说你眉眼间也是唐家人模样,但我总觉着你更像我。”
时水没再说话。
临走的时候,封可雨拉住时水道:“为娘的一辈子做了很多坏事,从来就是我霍霍别人,没有别人霍霍我的。可皇权飘摇,连我都能感觉到,这南国要变天了。老皇帝自身难保,自不会放过我。只一条,不管如何,都不要回来。天南海北,别再回来了。”
时水看到她眼中的泪,不同于之前的愤恨怨怼,是一种知天命的无奈和沧桑。时水点点头低声道:“娘,我记下了。”
时水不知道,她走后,贵为皇后的女子,哭了多久。李公公在边上劝:“娘娘,保重身体。”
“爹爹,她还这么小,从今往后,只怕再不能见!只恨我没有心软一分,将她留下。”
“心软?你若是心软,如何能活到今日?乖女儿,别想了。”
小和尚和时水如来时一般换了衣服,坐着马车,到了城中。两人约定各自收拾,明日启程北上。时水深知自己身份,多留一天多一分危险,也不多说。
明日要启程,贺姐姐的婚礼只怕会错过。她打算亲自去花月春风楼辞别。刚走到路口就听有路人奔跑着往一个方向去还边喊:“可不得了,那杜花魁被人捅死了!”
“谁?哪个杜花魁?”
“就是花月春风楼的杜纯花,有人瞧的真真的,就在无果桥!”
时水惊得停下脚步,无果桥?早上才给我送了消息,她怎么会在无果桥?
时水奔到无果拱桥,只见桥上围着一帮看热闹的人。怎么回事?身边还不时有人嘟囔着:好惨好惨,官府也不管管。真是没天理。再怎么说也是花魁,就这么被人捅死了。。
时水脸色一变飞身上前,扒拉开一众说三道四的路人,看到他们围在中间的是一滩血水。血水还没干涸,人却不见了。这~这?
时水瞪着眼睛问旁边一个大爷:“这怎么回事?”
大爷摇摇头:“惨哦,一对男女。那女子一身嫁衣,被人掳走了。真是畜生不如,那姑娘一身红衣,被那畜生一刀插进心口。”大爷划拉划拉自己的心口,“一刀不够,又补了一刀。可惜那姑娘,一副好相貌。”
时水泪珠忽地落下泪,她告诉自己,不是贺姐姐,她有武功能躲得过去。
又问大爷:“那女子,可说了什么?”
“害,谁知道她说了什么,咱们都不在四下。看见血流了一地才报的官。”
“那女子哪儿去了?”
一个好心的大娘上来拍拍时水:“别哭了,花月春风楼的人,他们怎么会不管。”
“你们怎么知道是杜纯花?”时水问。
“杜姑娘这么多年,见过她的人这么多。她一身嫁衣出来走动,谁不觉得新鲜。先头几个公子哥,都是一路跟着她来的。”一个挑扁担的小贩答道。
“一路跟着来?那见到的人可不止一两个?”时水又问。
“呸!下贱坯子,一个青楼娼妓,还穿什么嫁衣,出来勾引人!”有个大嫂冲地上吐口吐沫,骂的难听。时水没有理会,又问向扁担小贩:“什么人捅的刀?”
“那男子脸上带一张关公的花脸面具,谁也没看见真面貌。”
“花脸面具,可真吓人。”
“就是就是,谁知道那男的什么来路。”
“捅了人,又把人掳走。”
“把人掳走?”时水擦擦双眼问。
大娘说:“是啊,那男子把女子的尸身给抱走了。也不知哪儿去了,一阵风就没影儿了。”
“没有看见尸体,不作数。也可能没死,就是流血而已。”时水咬着嘴唇,忍着不哭。心里向捅了个窟窿,怎么捂也捂不住。她低下身子四下打量,想看看有什么东西留下。
巧就巧了,在廊下砖缝里,找到了一颗长型珍珠,被崩到离血迹很远的地方。不远处,还有两颗米粒大小的珠子。时水认得,那是绣在婚鞋上的珍珠,她只觉得来自南洋,所以当时多看了两眼。
时水小心地收起珍珠,一遍遍在心里念着:活没见人,死没见尸。还有机会,贺姐姐还有机会活着。
时水眼看捕快往这边走,闪身进了人群。她鱼一样划出层层围观者,飞身又往花月春风楼去。
此时风头无两的京城至宝,人去楼空甚是萧条。宋大成死了,神龙帮失了势,四分五裂。大门没上锁,推门进去,已无了往日生气。时水奔上三楼,楼梯吱吱呀呀地似乎无法承受这脚步。
时水想起第一次登上三楼,一只会唱歌的白鸟化成一朵白牡丹在空中飘摇。如今,只有空荡荡的中庭和桌椅板凳横七扭八。时水径直走向贺小凡的房间,门一推就开了,房间还是之前的样子。外面遭了洗劫一般,这房间里却整洁干净,甚至有一丝甜香。
“贺姐姐!”时水喊出声,她想着或许,姐姐躲在这里?
时水有辨认脚印的功夫,此刻低身仔细寻找脚印。只有一双脚印在房中转了一圈,仿佛是收拾屋子一样。那双脚印是贺姐姐的,她今早离开房间时留下的吧。
找了一圈,没有人。连密道里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时水想不通,早上进宫一趟,怎么这里就变了天?那些姑娘小厮打杂的哪儿去了?那些暗处的打手护院哪儿去了?贺姐姐好好的,又怎么会在桥上被人捅了刀?她的夫君郝正哪儿去了?
一时心中悲戚,没忍住哭了起来,还越哭越大声。
咳咳。
谁?
时水抬头四下看看。
一个男子站在房门口。时水站起身辨认一下,是花月春风楼的哑巴画师。
“你?”
哑巴画师递上一个画轴。
时水拿过来展开,是贺小凡穿着嫁衣的全身像。画师打量着贺小凡的屋子,眼中满是留恋。他走到梳妆台上,拿出一支红宝石簪子。贺小凡嫌太艳俗,并没有带出门。哑巴画师,拿帕子小心包好放入怀中。
时水看他做完这一切,走出门去。快到楼梯口时,她听到画师说:“她不会再回来了吧。今早出去的时候,她真是美极了。”
时水张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个哑巴画师为什么会说话?也没人知道了。贺姐姐确实不会回来了,她用最美的妆容去见她最爱的人。
这画师或许也在等他最爱的人吧。
时水拿着画轴,失魂落魄地出了花月春风楼。一切都来的太快。早上才道别的两人,如今一个成了皇后的女儿,一个生死不明。贺小凡定然是得了什么消息才会赶来告诉她别出门。那她自己又为何如此招摇地穿着嫁衣走街串巷?
“时水!”谁在喊她?
时水还没来得及看清,人就晕了过去。
骆新莲一把捞住人,带上马车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