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长相思26 海风吹鬓寒（1/1）
送走玖岚，皓翎王将蓐收召进来。
“日前涂山氏不是递上来示好的帖子么，告诉他们若能为孤找到幽若花，三百年内涂山氏在浩翎国的赋税可免三成，国内各商道也会给他们提供便利。”
“您不是说涂山将与防风联姻，又和赤水交好所图不小吗？何况计蒙将军信上说了防风氏参与了刺杀玖岚殿下。”
皓翎王淡淡道：“你真以为防风有那么大胆子？
他们暗中与西炎那几个不安分的王子有了勾结不假，其实真正出手的是西炎山上那位人老心不老的——我的好岳父啊。
他以为这么做就能敲打野心日益膨胀的防风氏，呵呵，这种手段玩了多少年，为此连外孙的性命也不顾，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想到了青阳，昔日西炎最负盛名的王长子，自己惊才绝艳的至交，想到了那位不得意的嫘妃、西陵珩、赤宸，还有令他愧疚的昌意夫妇。
多少故人，多少悲剧或多或少有西炎王在背后推动。
他的野望过大，但又没有与之匹配的气魄和力压天下的实力，只一味弄权，搞什么权衡之术，养儿孙如同养蛊。
世人皆怨怪当年赤宸执意掀起战火使生灵涂炭，可史书不过由胜利者书写。
在大势下随波逐流的平民又怎能得知那场战争是由西炎王这个野心家一手推动起来的呢？赤宸不过是为了反抗。
西炎王把一切都设计好了，嫡子尽死，兵力强盛的若水满族俱灭，连义女西陵珩的性命也被他算计得干干净净。
使西陵珩与赤宸对上，多么卑鄙的手段。
那一战后，辰荣灭国，西炎虽然受创，但从此后西炎王真正完成了大权独揽，原本盛极一时的西陵被排挤出政权中心，朝野上下都成了他的人。
这些皓翎王心知肚明，他曾劝好友青阳弑父，可青阳虽然外表冷酷果决，内心到底柔软仁慈，一时迟疑反倒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如今眼见西炎王不光插手五王叛乱，还将主意打在玖岚身上，不顾她的性命动用缠魂箭。
只怕不只为了嫁祸防风氏巩固权柄，其中未必没有忌惮玖岚实力与心智的因素在。除去玖岚，皓翎未来便少了一员顶尖战力。
老匹夫将玱玹送到他身边便是利用他对昌意夫妇的愧疚。
同时西炎王明白自己这个孙子也是个有野心有城府的，皓翎王膝下又无子……
原本皓翎王坐视阿念与玱玹亲近，同时对玱玹倾囊相授，潜意识里也是有将皓翎托付给他的意思。
他自信自己能培养出一个不同于西炎王，而像青阳那样坦荡磊落的人出来，也唯有那样的人才能承担起一统大荒的重任。
可如今玖岚归来，他脑中像是清明了一般。
是啊，为何要舍本逐末，他的女儿就是最优秀的继承人。
既有青阳的天赋卓绝和高洁品性，又有他一手教养的韬略，还是玉山的长徒，西陵嫡系之后……如此身份怎么不配君临天下？
想到这 给西炎那个老头下绊子再也没有半分犹豫。
“让我们在西炎的人出手帮那几位王子一把，给夺嫡之争添点火，冬季要来了，让西炎烧得更热乎些。
日前七皇子不是因为徇私舞弊受了黜落？叫人好好安慰他一番，助他重回朝堂。”
“是。”蓐收认真记下。
“至于涂山与防风的姻亲，不急，这不还没个准信吗？
听说涂山氏二公子是个早慧的，涂山那些老头子都放心把生意交给人打理，这次玖岚的回归宴将他邀请来。”
“师父是想？”
皓翎王斜睥他，没好气道：“想什么？孤想将他相看给小夭、阿念就不成？
不，也不对！
被你带偏了，蓐收啊蓐收你如今怎么满脑子情爱是非？
玖岚她们才多大？前者八九十岁，阿念更是只有二十岁出头。你这样热衷牵红线，不如孤开辟个姻缘司将你发配去督促民生嫁娶可好？”
蓐收委委屈屈闭上嘴了。
“哼，下去吧，记得把事情办妥当。对了，以后叫那相柳跟着你一起做事，人家也不过百来岁的小妖，瞧着比你稳妥多了。”
玖岚未来可是要一统天下的女帝，后宫想要多少优秀俊杰不行？
何况，在他看来，这满大荒也寻不出一个能配得上他长女的人。
……………………
朝晖殿远处，玖岚可不知道自己的好爹爹已经想到自己未来后宫“佳丽”三千的事了。
她准备找相柳谈谈，劝他跟着皓翎王学习，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五神山后妃仅有一个，皓翎王子嗣也不丰，这山上别的不多就空着的宫殿成排成排的。
蓐收在自己宿处的隔壁也给相柳安排了一个寝殿，还派下两个侍女负责生活起居。
可相柳将人推拒了。
那两个小侍女看服侍的新主子是个俊俏小郎君，原本是很高兴的，可等发现人冷得像块冰，眼神还凶恶得像要吃了她们似的，当即就觉得没意思。
在五神山她们什么美男没见过，脾气这么差，她们还不乐意伺候了呢。
一拍两散，蓐收叹了口气，就让他自己折腾自己吧。
玖岚寻路找过去，却发现人去殿空。
她想着自己许久没有回来，趁月色正好，不如在山上转转，或许能碰上相柳呢。
这一转果然就找到了。
小少年清清瘦瘦的一个，坐在神山南侧的海崖上吹风。
那恰巧也是她过去练剑的地方。
路过的小径上还有木槿花，花叶葱郁，可惜夜里都敛蕊了。
她走过去，在相柳身旁盘膝坐下。
远处海波粼粼，一望无际。
海上一轮圆月投在水面，被波浪揉碎了光。
清爽的风吹拂，伴随夜里的鸟鸣虫振，让人心一下子舒爽开朗起来。
她偏过头看相柳，他的侧面线条流畅精致到不似真实。
皮肤白皙仿佛天然一层柔光，那披拂下来的银发如天上星河倾落，更使他的存在虚假梦幻起来。
美景，美人，倒也不错。
可玖岚不知道，她也成了人家眼中的美景与美人。
相柳原本在安静凝望着大海，清澈的眼中恍若空无一物，又好像万物都被认认真真记录下来。
他感受着身边的视线，于是也转过头看着玖岚。
那小脸没什么表情也足够摄人心魄。
过去小夭与阿獙总说她不爱笑，像木头雕的。
眼下看相柳或许便是玉石刻的吧。
天工雕刻，如琢如磨。
玖岚觉得这么对视，除了让自己欣赏相柳这张美丽出奇的皮囊之外毫无意义，她决定先开口。
“怎么，看见大海可是在思乡？后悔与我踏入这万丈红尘了？
人事纷扰，可没有海洋来得宁静单纯。海上的风浪，你作为妖族能轻松征服，人世的风波却一环套一环让人越陷越深……”
说着，她轻叹一声，好像某个时候，自己向往的该是平静自由的生活，隐居在某个角落，听山风雨啸，不问世事。
相柳仍是看着她，认真地回答：“没有。”
他问她：“你呢？你后悔选择我吗？我只是个世人眼中凶恶丑陋的九头妖，而你是皓翎的大王姬，只要你一句话，大荒会有许许多多的人愿意追随。”
玖岚奇异道：“这不像是你会说出的话。我眼中的相柳是个极其骄傲的小家伙，好似什么都不放在眼里。明明才百岁，但那气势就像威震天下的绝世大妖一般。”
相柳轻哼，扭过头：“别说什么小家伙，再怎么算我也比你大一些。”
玖岚发觉他耳尖似乎有些红。
月光格外清明，那点颜色无处可躲。
这算是生气还是害羞？
她不太确定。
想了想，施法变出一条月白色云纹抹额。
“这是我库房中昔年保存下来的，看上去平平无奇却是一件难得的防御型神器。
里层有几道不错的防御法阵，能驱散一般的咒术和蛊毒，材质乃是天蚕丝与秘银线，水火不侵，不沾污秽。
我看你不喜束发，又爱洁净，这样的东西很适合。”
相柳倒是不客气，接过来利落地给自己绑在头发上，成了低马尾。
玖岚一笑：“这是束在额头上的。”
他于是又取下来，往额头上绑。
见他有些不熟练，玖岚靠过去。
女子身上未名的清冽香味被风送到鼻间，窸窸窣窣衣裙叠动，身体也在靠近，仿佛也带着热气。
相柳却往旁边躲了躲。
想起他不喜与人肢体接触，玖岚无奈退回去。
施法帮他正了正抹额，又在脑后打出漂亮的结，头发也顺带梳整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