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传言（1/1）

起因，是一位在母亲生产时侍候一旁的丫鬟对其他人说‘‘我看啊，那小小姐就是个灾星，怪物。她刚出生的时候，没有呼吸心跳，面色铁青，分明是个死婴。可不过半盏茶的时间，突然睁开双眼，又活了过来。那稳婆还说什么在娘胎里待久了，一时没缓过来。依我看啊，三少爷和三少夫人就是被她给克死的，把这样一个怪物，如珠似宝的养着，真不知道老爷是怎么想的......’’这话一传出来，府中人都对此议论纷纷。流言传到了祖父耳中，祖父重罚了那几个带头之人，并将他们逐出了府。‘‘老爷，莫要因为那些人气坏了身子，老奴已经交代下去了，让人封了那几人的嘴，断不会让他们在外胡言乱语。府中人也都敲打了，绝不让这些流言秽语脏了您和小小姐的耳朵。’’管家苏启说道。‘‘嗯，辛苦你了。我苏霁的孙女，是我苏家的掌上明珠，怎会是灾星，简直是无稽之谈。逸尘夫妇的事只是个意外，与她何干。泠儿一出生，便没了双亲，就足够令人心疼了......若不是府中正值多事之秋，那些人就不必留了。’’

府中的事暂时告一段落后。祖父便将我接到了他院中，替我重新寻了一个信得过的奶娘，并将之前母亲的贴身丫鬟如月也调到了我身边。如月自小入苏府，人机灵又忠心，母亲嫁进来后，就一直跟在母亲身边，祖父让如月照顾我，大概也有这方面的原因。父亲早逝，祖父便又接管了家中生意，并打算着重培养二伯父的儿子苏荣景，以便日后接管苏家。荣景堂哥今年七岁，聪明伶俐，在同龄孩子中出类拔萃，且自律懂事，课业从不让人操心。祖父在府中处理事情时，时常将荣景堂哥带在身边，耳濡目染，荣景堂哥也对生意方面懂得了不少。许是上天垂怜，荣景堂哥对经商一事很有兴趣，也很有天赋。

因此，我时常会见到荣景堂哥。哥哥对我很好，他从未相信那些传言。所以从我学会走路后，便时常黏着他，哥哥也不嫌我烦，总是笑着陪我玩闹。我不喜欢大伯父家的荣彦堂哥，明明他和我年岁更相近，只比我大两岁，可他总是欺负我，还叫我小灾星，小怪物，那时我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叫我。偶然有一次，他这样叫我被祖父听到了，祖父狠狠训斥了他，还罚他待在院中念书静心，闭门自省，连带大伯父大伯母也被斥责了一顿。自那以后我很少见到他，但每次遇见，他都会狠狠地瞪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叫我小灾星，小怪物，只是比以前小心谨慎，生怕被别人听到。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随着我慢慢长大，以前的事也仿佛就这样过去了，我也似乎和寻常的孩子无异。可我知道不一样的，他们都有父母，而我没有。每次看到荣彦堂哥对着大伯母撒娇，看到二伯母给用功的哥哥送糕点时，我都会很羡慕，哪怕祖父和二伯母他们都对我很好。

原本我的生活也算平静，可平静似乎就是用来打破的，总有人喜欢旧事重提。那是我三岁那年的夏天，前几日总是下雨，我一不小心感染了风寒，祖父和如月姑姑很担忧，请过大夫后便让我在屋里静养。小孩子病来的快，去的也快。病好后，我就待不住了，午睡时，趁如月姑姑她们不在，就悄悄溜去了后花园。我一个人待在亭子里玩，远远走过来几个丫鬟，边走边在说些什么，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她们似乎在聊着别家府上的事，我觉得无聊正打算回去时，他们却突然聊到了我。‘‘我们府上的那位小小姐怎么能和李家小姐相比，人家李家小姐，小小年纪就知书达理。而府上这位，一出生就克死父母，是个十足十的灾星，也就老爷拿她当个宝。’’

‘‘你疯了，妄议主子，不要命了吗。’’‘‘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还有那三少爷，什么都好，就是眼神不怎么样。那温意有什么好的，长得也就那样，听说还差点被卖入青楼，谁知道还是不是清白之身。也不知道她给老爷和三少爷灌了什么迷魂汤，被她哄的团团转，把这么一个女人娶进府里。依我看啊，这母女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苏府就是被她们给祸害了。’’‘‘好了好了，越说越没边儿了，死者为大，还是忌讳些好。我们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行了，主子们的事不要去管。’’‘‘是啊，如青姐姐，我们走吧。这要是被人听到了，可就完了。’’‘‘就属你胆子小，这个点儿那些主子都在休息呢，哪像我们还得顶着个大太阳干活，谁会知道。行了行了，别一副要哭的样子，我不说了行了吧，走走走。’’几人拉拉扯扯地走远了。

听到那些话，我很难受，虽然我不能完全听懂，但我也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话。我红着眼眶跑回去，撞上了发现我不见，出来寻我的如月姑姑。‘‘我的小祖宗，这么大的太阳，你是跑到哪里去了呀，晒坏了可怎么得了......这是怎么了。’’对上我通红的双眼，如月姑姑愣了一下，着急问道。我抽抽噎噎地把花园里的事说了，说得颠三倒四，如月姑姑却听懂了。‘‘如青那死丫头，怕不是活腻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敢胡说。来，不哭了，别听她们胡说八道，都是假的。我们小阿泠是苏家的宝贝，才不是灾星。’’如月姑姑边替我擦着眼泪边说道。‘‘那爹爹和娘亲。’’‘‘少爷和少夫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人恩爱非常，才不是别人说的那样。阿泠想知道爹爹娘亲的事吗，如月姑姑讲给你听，不哭了好不好。’’‘‘嗯，好。’’

祖父知道了这件事后，重重处罚了那个叫如青的丫鬟。具体怎么处罚的我不大清楚，只是从那以后我再没见过她。因为这件事祖父和如月姑姑安慰了我很久，变着法儿的哄我开心，怕我因为那些话受到影响。我也从他们口中了解到许多和爹娘有关的事。他们的相识，相知，相爱。祖父和如月姑姑都说，母亲是很好的人，她知书达理，温柔贤惠，待人温和，从不苛责下人，将府里上上下下都打理的很好。父亲与母亲感情甚笃，婚后父亲每日清晨都会为母亲描眉，担心母亲吃不惯云州菜，便请了柳州的厨子进府，还亲自学了柳州的菜系为母亲下厨。父母亲都十分期待我的出生，我的存在是上天赐予他们最好的礼物，他们都很爱我。

知道这些，我应该会开心才对呀，我的父母很爱我，可我的心却像蒙上了一层阴霾。我不再像以前一样和祖父他们撒娇，不敢和他们太亲近，每一次他们生病时，我都很紧张，担心。儿时的我不懂，却下意识的这样做了，但长大后的我明白，我在害怕。我害怕我真的会给他们带来灾难，哪怕他们一遍遍地告诉我那都是胡言乱语，可事关我在乎的人，万一呢。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几率也不行，尤其是那些不幸还是我带来的，我想保护他们，时间一晃，又是两年，这两年的日子过得还算平静。可祖父的突然离世，又将这份平静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