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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见谁赖谁(1/1)

“大家快看啊!那是什么东西!”

“有鬼,快跑啊!”

“跑什么啊,有什么好怕的,我们有杜真人呢!她老人家本领通天,还能奈何不了这种孤魂野鬼吗?”

那个东西刚一成型,迎面而来的就是冰冷的四字评价:

孤魂野鬼。

血雾里的眼睛明显呆滞了几秒。

孤魂?野鬼?

在说谁呢,好像是在说我?不可能吧。

“哈哈哈,这个小鬼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看着挺能唬人,也不怎么样嘛……”

“真人,请收了它吧,为民除害啊!”

“收了它吧,这种邪术太吓人了,可不能再有了!”

杜蔓枝耳边灌满了围观群众的叽叽喳喳。

她的心情却不像他们一样放松。

在她遇到过的所有对手里,这道气息是最强劲的一个,包括七月十四的那只鬼王也比不上它!

这还只是一道虚影,不是本体!

离奇之处在于,她从这道气息里感觉出一些熟悉的东西。

让她想到两个名字。

宁蔻。

宁飞鸾。

没错,就是跟她们极度相似的感觉!

那两个又蠢又坏的女鬼,最大的联系应该是亲缘:她们都姓宁,都爱拿另一个人物来炫耀。

宁蔻的父亲,宁飞鸾的同胞兄弟——

陀川鬼王!

杜蔓枝调集大部分灵气做了个防护罩,将围观百姓围住,同时也隔离了他们嘈杂的说话声。

“陀川鬼王?”她开口问道。

血雾里那双眼睛缓缓转向她。

雾里的声音嗡嗡道:“卑微蝼蚁,怎敢直呼吾的尊名?”

与此同时,一股威压毫不留情地降下。

杜蔓枝早有防备,三块防身玉符在面前一字摆开,玉符化为粉尘四散,而她只是几缕头发被吹到身后,脸色依然平静。

血雾里的东西这才真正把她放在眼里。

“你是何人?”

出场时唤她蝼蚁,现在才把她当人。

她付出的代价是三块玉符。

虽然玉符兑换起来也不贵,但是毫无疑问,他这种一见面就拿气势压人的装逼作风,让杜蔓枝很不爽。

“我?我是你太奶奶。”

杜蔓枝伸开左掌,鬼律运转。

她这次不是跟他确认,而是直呼其名:

“陀川鬼王!”

呼名,治鬼!

四周的人们只见到她嘴唇开合,看不见她左掌托着一道虚幻的大门,它像敞开的门扉,又像一本摊开供人查阅的书。

里面风景变幻,文字流转,一道又一道奇形怪状的身影凝聚又消散。

待它停下时,光影里呈现出一个身高一米七的身影。

蓝皮,凸眼,身后拖着浓黑鳞片密布的兽尾。

旁边一页小字就是这个鬼怪的生平。

——陀川鬼王,宁丰台!

杜蔓枝心生一股雀跃之情,这说明她对鬼律的了解更深入了。

鬼律有时候就像一本新华字典,她需要看出鬼怪的形态特征,就像对应一个陌生汉字的字形结构;

还要掌握基本的查阅方法,类似于部首查字法;

最后把线索对应到庞大的鬼怪信息库里,找出符合的那个。

搜出来了!

她粗略看过小字生平,准确地叫出陀川鬼王的真名:

“宁丰台!”

话音未落,字与画的墨影里探出无数条丝线,条条都精准锁定到那片血雾之中!

“青宫鬼律!”远在地下的陀川鬼王大吃一惊。

他竟然连露面一战都不敢,直接攥碎血雾里的虚影,切断了联系。

冷汗顺着令人作呕的深蓝皮肤流下。

“倒霉,倒霉!是哪个蠢货引来了高阶使徒……该死的!混账!”

陀川鬼王在洞府里无能狂怒,打砸了一圈之后,灰溜溜地决定去青宫请罪,顺带打听一下那个能请动鬼律投影的使徒是谁。

地面上的杜蔓枝并不知道他的打算。

她只看见血雾散去,空气里有一股正在散开的阴性能量。

刚才就是这股能量突然窜出来,弄碎了血雾里的虚影。

应该是陀川鬼王的本体出手了。

毁灭证据?

那么,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呢?

也要像宁蔻和宁飞鸾一样吗,抱着仇恨,伺机报复?

杜蔓枝脸色不太好看。

她打了宁蔻,出来一个宁飞鸾。

打了宁飞鸾没多久,这又弄出一个宁丰台……

就你们宁家人有靠山,当她没后台呢?

一回头,柳雁在戳她的灵气防护罩。

杜蔓枝把防护罩撤了,声音才传进来。

“你怎么样,没受伤吧?”柳雁关切道。

“我没事,放心吧。”杜蔓枝目光落在青年身上,惋惜道,“可惜了这个人证,我还想从他嘴里问清楚邪术是怎么学来的,这下问不出来了。”

她大概能猜到青年多半祭拜过陀川鬼王。

二者之间达成了一种类似神灵和信徒之间的联系。

她更想弄清楚,还有多少人跟他一样的遭遇?

还有多少受害者?

柳雁闻言看去。

青年的肩膀像被剜了两团肉,留下腥臭不堪的疮口。

他本人似乎感觉不到疼,只是一脸傻笑,口水流了一地。

柳雁观察得仔细,还看见他眼角和嘴边多了几团皱纹,头上显露出几缕白发。

淅沥沥的水声响起,青年被声音吸引,低头看着自己裤子缓缓变成深色,鞋面也溅上不少带着异味的液体。

他浑然不觉羞愧,还拍手傻乐!

好家伙,柳雁目瞪口呆。

这是直接从青年小伙儿,变成小便失禁的中年傻子了!

“他,这是怎么了?”

杜蔓枝如实说:“反噬,他从他姐姐那里吸来的运势和青春,已经物归原主了。”

周围的人一听,纷纷叫着要送青年回家。

其实是想趁机看看他姐姐。

酒馆女儿先是死了老爹,又看着未婚夫变成这样,悲从中来,仰天哀嚎:“凶手!你们都是逼死我爹的凶手!”

她连跪带爬,扑上来攥住杜蔓枝的衣角,美目挂满血丝:“是你把他们咒成这样的,你把他们还给我,还给我啊!”

杜蔓枝皱眉,用灵力切断那截衣角,想了想,说:“你见过他两个姐姐,当时你就没有别的想法?”

酒馆女儿想到了什么,目光躲闪。

杜蔓枝说:“中了换运术的人,明显比同龄人衰老憔悴,缺乏思考能力,让她做什么都不会反驳。”

“所以你觉得,就算将来进门要面对两个嫁不出去的姑姐,只要她们听话,就像家里有两个佣人一样,是吗?”

她本来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

可是对方纠缠不休,总要找一个人来赖,她不得不说清楚。

“你爹的死因是长期酗酒,体内器官接近衰竭,不可能长寿,生死簿定了他的死期,你有什么不满,可以去底下辩驳,这里没有你要的凶手。”

一位围观的大姐不客气地嘲笑:“妹子诶,你要亲自去阎罗殿问清楚吗?我这刚买的布料,你若用得上,白绫就由我替你做了!”

好事者哄堂大笑。

杜蔓枝做了个止的手势,接着说:

“你的未婚夫偷偷祭拜阴间鬼王,用邪术害人,你将他看作毕生归宿,对种种异常视而不见。”

酒馆女儿脸一阵红一阵白:“我和他尚未成亲,对他的事并不清楚……”

杜蔓枝冷漠地看着她。

“你把酒馆经营得这么好,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有的。他运势冲天,家里姐姐的样子应该跟他娘一样老了吧,你见到了,没觉得不对劲?”

酒馆女儿嗫嚅道:“我怕他们说我嫌弃,怎敢多嘴……”

杜蔓枝轻嗤:“我还说过你嫁给他会是什么下场,那就是你原本的命数,你不信。原本你所托非人,一生凄惨,现在你命数改了,又来找我吵闹,真是,大开眼界。”

她这属于借故装疯卖傻,能赖一个是一个。

真是被人挑明了当众说出来,她的羞耻心就回来了,脸红得滴血!

杜蔓枝接着说。

“我曾经有个不靠谱的愿望,希望拯救受难女子于水火,教她们如何挺直腰杆做人,带她们过上自食其力的幸福生活。”

“直到我遇见你,才意识到是我天真。”

“如果一个人被完整地洗脑了,坚持认豺狼为家人,待我如仇敌,屡劝不改,这种人,我不该再伸手。”

“好自为之。”

……

酒馆在这条街开了许多年,终究有好心的街坊帮着张罗丧事,收了老酒鬼的尸骨。

至于酒馆女儿的未婚夫,由白发老妪带路,众人把他送回家。

他的彪悍老娘看见儿子出了一趟门就变成这样,浑身骚臭,口水滴答个没完,连娘都不会叫了!

她整个人化身尖叫鸡,见谁赖谁,揪着衣领挨个问:是不是你把我儿子弄成傻子的!

跟她没过门的儿媳妇可以说是一路人了。

老娘问了一圈,终于把事情前因后果弄明白。

愣了半晌,突然跳起来往后跑:

“贱蹄子,原来是你们两个不安分的!”

不一会儿,里面跑出两个年轻女子,一高一矮。

她们双手满是做家务留下的伤痕,都是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被肥壮的老娘用棍子追着打。

两个姑娘眉眼相似,年纪更小的那个时不时抓起东西扔过去,不让老娘轻易追到,就像逗她玩似的,气得老娘怒吼连连。

“看,曹家两个妹子都变样了!”

“真的吗,从前是什么样?”

“瞧见那边的傻子没,就是他那样的!一脸褶子,让干活就干活,没活干就傻站着,就爱嗦手指头。”

“哟,这真看不出来,我看两个姑娘都是利索人,就是这打扮……邋遢了点。”

不止是邋遢。

曹家两姐妹穿的都是褪色粗布缝的破衣裳。

补丁叠着补丁,指不定是奶奶留下的旧衣。

围观者啧啧称奇,都说曹家当家娘子太不讲究,哪有这么折腾亲生女儿的。

白发老妪冷笑:“要真是她亲生的,哪舍得这么作践?曹老弟之前娶过媳妇,连生两个闺女,得病走了!”

“啊,竟然是续弦!”

“那可不,老曹在的时候,姐俩儿最起码能吃上饱饭,过年能做件新衣裳。这亲爹不在了,婚事被后娘糟践没了,人也傻在家里了,硬被拖成两个老丫鬟!”

看客们饱食了一肚子瓜。

女人们看不惯曹家老娘虐待原配女儿的做派,纷纷拉住她。

有人问两姐妹有什么感觉。

姐姐温声细语,说是做了一场噩梦,好在终于醒了。

妹妹咬牙切齿,说她无时无刻不想醒过来!

人家又问她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姐妹俩互相看看,都有点茫然。

人群里传出脆生生的嗓音:“要不要先跟我回去?”

原来是刘小姐。

她在酒馆女儿那里受了冷眼,竟然还肯帮助别人,令围观者刮目相看。

曹家姐姐迟疑:“多谢小姐厚爱,只是我们姐妹并无一技之长,年纪也大了,只怕不能为小姐分忧,还……害得小姐被耻笑。”

妹妹就大胆多了。

“我们从小给家里洗衣服,劈柴打水,烧火做饭,缝被子补衣裳,粗活细活我们都能干,只求小姐救我们出火坑,我们给你家干一辈子活,给饭吃就行!”

刘小姐乐了:“那不行,月钱还是要给的,粗活都有男人做,我家过阵子准备晒书了,就缺帮忙晾书的心细人儿!”

柳雁带着杜蔓枝在屋顶看热闹,忽然说:“我看这家的小妹很合眼缘,你看她……怎么样?”

杜蔓枝微怔,“柳姐,想收徒?”

柳雁紧盯着那边:“我从小读军校,从理论到实践,一路学上去,生病都没缺过一天训练,可是还没到正式上岗,我就……穿了。”

“刚来的时候顾不上想那么多,没得吃,没得住,带着个小妹,后面还有人追杀,我以为我们会死在荒郊野地里。结果,我们都活了下来。”

杜蔓枝不知道柳雁的过去。

她能想象出其中的心酸和不易。

“我一开始也天真,想把自己在现代学的东西都用上,这样才不算辜负我的青春。不过我的第一步不是投简历,而是扮成一个男人。”

“有时候我躺在大通铺上,觉得自己在过一种……类似花木兰的人生。我很怕忘掉现代的一切,我太想施展所学,因此遭人嫉妒,那次,我差点就死了。”

柳雁翻开领口,给她看自己颈边的陈年伤疤。

杜蔓枝忍不住问:“然后呢?”

“因祸得福,成了锦衣卫。”柳雁骄傲一笑。

“后来赵铁发现我是女人,他问了我很多,还有各种考验,他问我,想不想以女人的身份待在锦衣卫?”

柳雁长吐一口气,眼眸明亮。

答案不言而喻。

今天,她已经是大名鼎鼎的副指挥使。

她看着同样眼眸明亮,奋力为自己和性格温软的姐姐争取机会的曹家女。

“看见她,就像看见当初的我。”

柳雁想给曹家小妹一个机会。

别在丫鬟堆里埋没自己了,胆大心细的好苗子,跟着她去查案吧。

杜蔓枝观察着曹家姐妹的面相,点头:“心地都不坏,否极泰来,健康长寿,各有各的好前程。”

柳雁松了口气。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杜蔓枝补充道:“只是她们现在魂魄不稳,稍后我写一页经文,你让她们每天早晚各读三遍,坚持一个月就没事了。”

柳雁大喜:“好!”

她欲言又止。

杜蔓枝了然地说:“柳姐,你也帮我一个忙呗。”

“你说!”

“今天的事你也看见了,有个傻逼鬼王把邪术教给普通人,我怕他记仇坑我,我得先去告他一状。”

柳雁问:“我该做什么?”

杜蔓枝笑眯眯的。

“帮我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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