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拜年（1/1）

腊月间，楼下的穿堂风太过冷冽，我们便搬到二楼去住了。

冬日清晨，哥哥早起，门又没关。一声震天嗡鸣，把熟睡的姥姥和我惊醒了。姥姥索性就起床了，却发现房门如何都打不开。得嘞，楼下的门锁坏完了，哥哥开始祸害楼上的了。

无奈之下，姥姥让哥哥从厨房里拿来菜刀，自窗口递了进来。姥姥一刀一刀朝门锁的边缘砍去，这扇门总算被撬开，也宣告半报废了。

这件事让我对哥哥怨念很深，除了气他弄坏那么多门锁外，还因他每次都比我起得早而早有不爽。

和哥哥日常吵嘴，总会扯出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哥哥会气得更加结巴，却仍要与我争吵不休。我气不过，就会大打出手。挨了我的拳打脚踢后，哥哥偶有还手，更多还是愤然转身，只留给我一个匆匆逃跑的背影。我一度以为，那是弟弟对哥哥的胜利。

当年在外人看来，两兄弟发生些矛盾有什么稀奇的呢？但如今回想，那些年，我对哥哥造成的伤害罄竹难书！哥哥的每次退让，迎来的是我下一次变本加厉地压制。我小名里的“强”在我的性格中体现在“要强”上了，对哥哥，就是不可理喻的窝里横。

小时候，我有多么敌视哥哥，现在就会有多么愧疚于他。愧疚到什么程度呢？愧疚到我不得不承认我最亲的人，就是哥哥，而不是生养我的父母。

远游的大人在一场大雪天归来，楼房不再冷清了。

今年的年夜饭在新家里吃。院子里，哀嚎声响彻，养了一年的猪结束了它的一生。我曾给它喂过食，貌似还和它说过悄悄话。它的死，多少让我有点感伤。往年养猪是为了养肥了卖钱，今年宰杀的猪则成了红烧肉和腊肉。生活并不是在重复，日子在一年一年变好。

年夜饭在我家吃的，给祖父母磕头的时候，我盯着蠢蠢欲动的小妹佩佩，恶狠狠地警告道：“不准再踢了，不然我可打你了。”我可能是占据主场优势吧，这个刁蛮的小妹果然变乖了。

春节开始，我们通常先到洪集给姥姥拜年。银装素裹的世界，我们一家四口拎着白酒和红糖走在雪地上。路上行人很多，无不带着类似的拜年礼走亲戚的。走完十几里路，我深刻地认识到当年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的大不易。

姥姥住在洪集老街的一间小黑屋里，屋内没有通电，堆放很多杂物。很难想象大大方方的姥姥会住在这么逼仄的环境里，我让姥姥来华祖村和我们一起住，从今往后都住一起。老人微笑，只是摸着我扁平的后脑勺默不作声。

大舅家的楼房在老街的三岔路口旁。大舅是大厨，有人家红白喜事的时候，就会请他去做主厨。我们到大舅家吃的中饭，那一桌的美味佳肴让我多干了一大碗饭。

一起吃饭的还有大姨和小舅两家，是父亲事先电话打过招呼的。大舅、大姨、母亲、小舅四个兄弟姐妹到齐了，他们都是姥姥亲生的。很幸运，他们没赶上计划生育。

有时候我会想，人与人之间的血缘关系就像一张庞大的网，覆盖了整个人类社会。陌生人也是熟悉的，在祖宗十八代里找不到，可能在第十九代或是第二十代，总之肯定是能攀上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