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凡人故事（1/1）

就算是之前脾气甚好的齐公子，在自己聊一些闲事时，眼中也有难掩的不耐烦，可面前这位公子的修养，或者说品性……

在楼中这么多年，当真还未见过如此性情的客人。

呵，也许是因为，这般性情的人，鲜少会光顾这里吧。来这里的男子，哪个不是为求与心悦女子一夜之欢而出手阔绰——

但得手之后，不消数月，便会爱意不在，如弃敝履。

莺娇微微笑道：“公子若不打断我，那我可就继续讲了~只不过我这故事，既不波澜壮阔，也不曲折离奇，若公子觉得乏味，就告诉莺娇，莺娇再想想别的法子，帮公子消遣这一日时间。”

李三笛开口答道：“波澜壮阔的是传奇，曲折离奇的是话本戏剧，普通人的身边事，才合故事之意。而且……”

“有时候普通人身上发生的事，比传奇更传奇，比戏剧更戏剧，这才是可怖之处。”

莺娇闻言吟吟笑道：“公子如此见地，不愧是宗门中人。而且宗门弟子我也见过不少，但是都没从他们口中听过什么像样的话来。看来公子所在的镇南宗，门风真是不同。”

“那就接着刚才的话头……若说我为何如此……是因为一个月前，曾经同在楼中的一个姐妹突然来求我帮帮她……”

“那日我见到她，衣衫褴褛，瘦骨嶙峋，头发和脸都脏乱不堪，身上还带着累累伤痕……”

“曾经她也同我这般，是楼中的头牌，大家围在她身前身后，姑娘长、姑娘短地叫着。后来她为自己赎身，嫁入一个富商家做妾。”

“那富商曾连续三年来此楼中，只为她一人。三年求而不得，亦没有放弃，也不找旁的姑娘。那时，我们都羡慕这位好姐妹，说她遇到了好男人，嫁过去之后，即使是妾，也一定会宠她爱她。”

“我那姐妹也是这样想的，于是花了一大笔财物，找嫲嫲赎了身，嫁给了那位富商。”

“然而到上个月为止，才过了半年时间，富商便已腻味，突然说要将她赠给一个朋友……”

“我的姐妹顿时心便冷了，恳求富商不要这么做，哪怕将她赶出门去也比这般随意侮辱体面些……虽然曾在这楼里弹弹唱唱，但嫁人的时候，我们也都是完好之身，不该如此遭遇……”

“但富商却失了耐心，见她抵抗不从，便将她关入柴房，日日折磨……”

“我那可怜的姐妹，一天夜里趁富商宴客，院内人来人往十分混乱之际，才拼死趁机逃了出来……”

“接着她用没有穿鞋的双脚，一步一步走了回来，跪在我的面前，求我救救她……”

“如今我将她安置在一处清静地方，寻人照料，一个月过去，才算重新有了点人样。”

“有了这么一件事之后，楼里的姐妹们纷纷闲聊起从前那些从这里离开的姑娘们……”

“她们的下场，最好的，也不过是有个妾的身份、在宅子里苟活罢了……而凄惨的，则是各有各的凄惨……”

“和楼里的姐妹们聊过之后，再加上时不时去探望那位向我求救的姐妹，不知怎的，有一日，突然间，我便死心了。”

“那富商为我那姐妹三年如一日，而齐公子不过才来三个月，而且也不是每次都会点我，偶尔也会关照其她妹妹的生意。”

“齐公子比那富商更不如，而那富商待我姐妹都如随手可弃的玩物一般……那么这位齐公子，即便嫁给他，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还不如待我年岁大了，赎身之后，找一处山间村落，买几亩薄田，养鸡养鸭，种稻子种花，虽然辛苦些，倒能过个自在日子，也不用看谁眼色，不用受谁摆布。”

“不过……这也只是个梦罢了。一日为乐伎，终身为乐伎。一旦入了这个籍，即使从楼里赎了身，一辈子，也都是这个身份。根本没有哪座城，会将田地卖给乐籍女子。甚至在这百幽城中，离开自己乐籍所在地，都是死罪。”

“每当此时，我就十分欣羡宗门弟子口中的那些奇谈，有些女子虽然出身不好，但身有灵根，亦可进入宗门修行，成为驰骋天下、人人敬仰的修士女侠。听说在那个世界，只论修为高低，不论出身。”

说到这里，莺娇看着面前的风公子，用手托着脸蛋、一脸好奇地问道：“不知公子可否为我讲讲，那宗门里的世界，是不是真如传言那般快意潇洒？”

李三笛微微笑道：“潇洒倒是挺潇洒的，不过在这个世界，处处都是你死我活的争斗，枉死者不计其数，也没有你想象的那般美好。”

莺娇闻言，摇头皱眉做出个无奈的表情：“哎呀，看来这活人，真是难有个轻松的好去处。”

李三笛拿起桌上方才倒好的茶，小品一口之后，放下茶杯缓缓开口道：“姑娘方才说，以后想寻个地方种上几亩田地，过过平凡的小日子，此话当真？”

莺娇有些疑惑地点点头：“自然当真。公子为何这么问？”

李三笛答道：“我在宗门里听说，如今在人界正北方向的混沌大陆，有一座新建的城，叫做神意城。”

“听说在神意城外，有一座专为凡人居住而设立的副城，在那里，无论出身，只要未曾行过作奸犯科之事，每人便可领良田五亩，简单的屋舍小院一座，而且至少三十年之内都不会收任何税赋。”

“若姑娘真想寻个安身之处，那里也许是个可以一试的地方。”

“喔？”莺娇不由得站起身来，“这世上，竟有这般好的地方？神意城……我还真不曾听闻过这个名字……”

“若条件真如此优渥，那岂不是城门口都要被人踏破了！不知我若去时，还有没有田可以分呢！”

李三笛摇头笑道：“肯定有，因为那里现在也才住了几十户而已。”

莺娇不解道：“这……怎么可能？”

李三笛开口答道：“因为神意城的城主，是一只大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