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亭：021（1/1）

“嗯。”

“嗯？”席嘉也气笑了，他从里面拿出个苹果，狠狠咬了一口，慢条斯理地嚼：“你还敢嗯？”

“没有见到他。”尤嫣又说。

席嘉也哼了声，胳膊微扬将袋子里剩下的水果全部扔到垃圾桶旁边。

“很贵的。”尤嫣忽然道，她仰头：“我平时都舍不得买。”

“麻烦。”席嘉也嘴上咬着苹果，走上前把又一次散落的多灾多难的水果捡起来。

尤嫣跟在他身后往外走。

“对不起。”

席嘉也停下脚步：“为什么道歉？”

“我那天......不该一时冲动用拐杖打你的。”她愧疚地垂头。

席嘉也瞥她一眼，神情淡淡：“不疼。”

“？”尤嫣啊了声。

席嘉也喉咙发干：“你为什么来看程厉。”

他不高兴。

“我想，这件事可能会跟我有关系。”尤嫣坦白地回答。

空气中吹过来一部分湿气，又闷又躁。

席嘉也站得笔直，俯身凝望着尤嫣。

“与你无关。”

“那你为什么打他？”尤嫣追问。

苹果吃完了，舌尖上还残留着果味儿，席嘉也磨了磨发痒的尖牙，从烟盒里抖了根烟出来，往后退几步，离尤嫣远些，拢火点上：

“看他不爽。”

席嘉也吐了口烟，雾气升腾让他的脸变得朦胧不清。

尤嫣不问了。

俩人隔了段距离站在路边，一个拿着拐杖，是老师最喜欢的尖子生，乖乖女；一个刺儿头模样，扑簌簌的烟灰往下掉。

席嘉也将烟头摁灭：“以后别跟程厉说话。”

“好。”

尤嫣能感觉到席嘉也在生气，所以他说什么，她都会答应。

停了片刻，席嘉也隔着衣服抓住尤嫣的手腕：

“走了。”

尤嫣对他来说，总归是特殊的那一个。

席嘉也在学校的名声更臭了。

那些中二的言行举止好像随着这件事的过去一同隐匿，没人知道他在缺课的几天里经历了什么，席嘉也的话少了很多。

还有就是，他开始学习了。

为了避免程厉和席嘉也的正面摩擦，尤嫣去找老师，将自己和他的座位换到了后排墙角的地方。

安静，而且不影响任何人。

他人不笨，学东西也快，只是在数学这一科上，栽了大跟头。

都说物理和数学性质类似，其中一科好的人，另一科也不会差，这句话放在席嘉也身上一点都不合适。

经过一段时间尤嫣给他的补习，席嘉也的物理成绩从一片空白到稳定在五十五分上下，而他的数学成绩却困在三十分天堑很久了。

他是个好面子的人，脾气拧巴，做题没有耐心，常常写着写着就开始生气，总是想撕卷子。

尤嫣拿着浅蓝色玻璃水杯轻轻放在席嘉也桌子上，拧开盖子茶香升腾：“沉下心来。”

这是班主任最常说的一句话。

席嘉也恹恹地趴在桌面上，用后脑勺对着尤嫣。

过了会儿，又傲娇地伸手把杯子拿走。

前几天老楼门口的超市倒闭了，清仓处理，尤嫣咬咬牙花了十块钱，买了这么个玻璃杯送给席嘉也。

她没有钱买茶叶，这是楼下奶奶给的。

尤嫣以前不吃晚饭，席嘉也非要拖着她去食堂，交换是给他补习功课。

她知道席嘉也是在帮她，心里都记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尤嫣不用担心晚回家，不用饿着肚子到下晚自习，不用绷紧神经的生活。

那些松弛的感觉悄无声息浸润在每一个角落。

渐渐的，她对着书桌上的相框叙述一天的活动时，提起席嘉也的次数多了。

席、嘉、也。

念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尤嫣的内心并不平静。

她抬起手，指腹上还残留些黑笔的痕迹，是席嘉也不想听课的时候，画上去的笑脸。

那种感觉很微妙，他捏住她的手指，圆润的笔尖滑动勾勒出线条，似乎是拂过心尖的难耐，尤嫣头没有动，长睫微微抖着，悄悄往旁边看，连呼吸都放轻许多。

少年身子轻斜，长腿蹬在横杠上，光线在他眼睛下投了一层淡淡的阴影，眼尾勾起弧度，如清风明月。

尤嫣像是定住了。

发愣地盯着他看。

席嘉也似有所觉，弯起的眼眸轻抬。

他们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

少年脸上抿开一抹笑纹，他说：“好了。”

尤嫣侧目看向手指，不禁哑然。

画了半天，不过是寥寥三笔就能画完的表情。

尤嫣再看过去，他撑着头，笑得明朗肆意。

她忽然指了指席嘉也，小声道：“有酒窝。”

很浅，不仔细看都看不见，而且只有一个。

“是吗，在哪儿？”席嘉也摸了摸，却怎么也摸不到。

“这里。”尤嫣想也没想就抬手点了上去。

是画笑脸的那只手。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像只受了惊的猫，迅速缩回去，摆正姿势听课，手忙脚乱得可爱。

席嘉也牵起唇角，有一小块黑黑的地方，是刚才尤嫣沾上去的。

他趴在桌子上，肩膀抽动，闷闷地笑起来。

到底是学了，新的一次月考成绩出来的时候，席嘉也进步了两百名。

虽然依旧是倒数，也算是个好兆头，老师甚至在班里表扬了他。

之后没有月考了，只剩下期末考试，中间隔得时间长，为了给高三的办毕业晚会，学校艺术部分发文件，要求每班出一个节目，也算是给他们枯燥的学习生活增添一些趣味。

其他班好多报了唱歌舞蹈，班委经过商量，决定报话剧表演。

很经典的故事，名字叫小美人鱼。

经过文艺委员改编，结局相当美好。

为防止学生之间因为角色产生矛盾，同时鼓励一些内向的学生融入班集体，不采取报名方式，全部抽签决定。

抽到空白签表示没有角色，抽到带字签上面会写角色名称。

晚自习的时候班委组织了这场抽签，所有人都讨论得热火朝天。

唯独尤嫣垂着头，看上去并不开心。

文艺委员核对了半个班，最主要的主角迟迟没有出现。

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她走到尤嫣身边，桌面上的纸条完全摊开，上面写着三个字——

美人鱼。

文艺委员心里咯噔一声，不知所措地看向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