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至冬的土地（1/1）
炽热的沙漠后是极寒的风雪，在踏上这片领土的时候，深入骨髓的寒意便随之而来，似乎在警告来者此地的冰冷无情。
暴风雪、冻土、冰菱树、雪松，这就是至冬的常态，也许……在此压迫下，还会有不屈的意志与希望的火种被深藏。
曾经怜爱的神不再爱人，但即便如此、即便战争夺走了无数人的生命，至冬国人民的心也始终在一起，一如既往地爱戴着他们所敬仰的神。
在他们心中，怀着信念为家、为女皇死在战斗中，永远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艾尔海森跟在多托雷身旁，伸出手接下飘零的雪花。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至冬，果然从书上了解到的永远不如亲身实践来得真实。
毕竟，须弥可从未下过雪。
“你感觉到那刺骨的寒冷了吗？”多托雷突然问道。
从体感上来说，艾尔海森并不觉得这里与须弥雨林有什么特别大的差别。但也许，那来自不知何处的视线所带来的战栗，就是名为寒冷的事物吧。
“也许。”
对话结束后，直到抵达至冬宫之前，除了靴子落在雪地上的声响，周围一片寂静。
至冬宫——
这里是整个至冬中最为宏伟高大的建筑，其余所有建筑都围绕至冬宫而建，如众星捧月般将其拱卫在中间，象征着权利中心与牢不可破的王国。
推开沉闷厚重的大门，整齐排列的立柱耸立两侧，中间是空旷的大厅，尽头的两端还有通往二层的阶梯。
脚步声空洞的回响着，三人穿过阶梯的中央走向下一扇大门，那里是独属于冰之女皇的宫殿，而新任执行官必须要做的，就是觐见。
站立门前，皮耶罗沉声道：“多托雷，你应该知道你要做什么。”
“当然，不会让这位女皇失望的。”多托雷笑着，这时候倒是像一位优雅的绅士。
皮耶罗没再说话，只是推开了半扇门，在多托雷独自一人进去后放手使其再次闭合。
在那一闪而逝的场景中，艾尔海森似乎看到了冰封王座上璀璨耀眼的白，还有一瞬深入骨髓的冷意。
这就是冰神吗？一位……敢于对天理竖起旗帜的神明。
“我没有在须弥中查到你的存在。”
“因为现在的我不属于任何地方。”某种程度上这么说并没有问题。
“你应该知道多托雷更深层的用意，但你还是跟着他来了。”皮耶罗看向艾尔海森，十字星眸的存在带来了些许压迫。
“我只是抓住了一个机会罢了，至于后续会发生什么，这就不必操心了吧。”
皮耶罗没再在这个问题上停留，只是说：“愚人众里会有你的一席之地，如果需要，境内的图书馆与限制外的信息都会对你开放。”
“包括这座至冬宫内？”
“包括。”
两人各有考虑，在互不了解的情况下，最好还是相安无事。这位愚人众的领头人足够大方，而艾尔海森也可以安分守己甚至出力帮忙。他知道，对方给出承诺可不是为了让他坐享清闲。
沉默中，大门再次被打开，多托雷从中走出，他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愉悦：“皮耶罗老爷子，请让我见识一下至冬最大的研究所吧！”
……
走出城镇范围，郊外的广袤土地已经彻底被白雪掩埋，无论是松林又或是远处依稀可见的耸立山峰，都呈现出一片白茫——就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抹去了所有色彩。
那座从今往后属于多托雷的实验室，就隐藏在山下，而入口，如今就在三人眼前。
“这里是‘斯维特兰娜’，从今天起，她将属于你，里面的所有人员也将为你所支配。”
“我会使她绽放出应有的色彩的。”多托雷露出笑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接手这里。
“哧——”
严密的机械大门自动打开，露出了一排通往地下的漫长阶梯。
冷白的灯光照亮了每一个角落，同时也映照出了每一个忙碌的身影。
这里的一切都看上去无比精密，像是一座科技的地下城，包容了所有的奇迹与先进，容纳着人类的野心与智慧，更像是蓄势的火山，总有一天会高调地展现自己的张扬、烧尽整个旧世界！
这里！没错，这就是多托雷所想要的地方！一个能让他放手去创造奇迹的地方！
看到多托雷狂热的目光，皮耶罗上前站在他身侧，提醒到：“我期待你的成果。”
“你会看到的！”多托雷露出狂傲的笑，“那个未来奇迹般的新时代！”
「博士」的事情暂告一段落，多托雷是一个对自己的研究极度认真的人，目前艾尔海森在他身边与否并不重要，也许迟早有一天会研究他，但至少不会是今天。
皮耶罗走后，多托雷就立刻投身于他先前未完成的课题中，而这也正好给了艾尔海森闲逛的机会。
于是在单方面通知了对方后，艾尔海森就独自一人开始游走观察起这个似乎有多层的研究所。
一层的占地面积似乎就有千平以上，这数据中还未包括暗门后的房间与几条不知通往何处的走廊。
路过升降机后顺着旁边的楼梯下去，入眼的便是中间最大的、且已经失去动力的遗迹重机，还有周边不怎么完整的遗迹守卫与机械零件。
不得不说，至冬确实足够大胆，而他们也正好具备大胆的能力与力量，如果能始终先进，说不定真有完成野心的那一天。
来到最底层，这里是资料室以及各类内容复杂的书籍，近几十年的成果不出意外都在这里。而且最重要的是，这里几乎没有人，从环境与资料编码来看，除了整理人员以及偶尔来查询资料的研究员，这里不会有人长久停留。
真是个可以什么都不干的好地方。
艾尔海森想了想，以后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可以来这里看书打发时间，再加上城市里散布的图书馆地点，相信没有人可以在固定的地方找到自己。
之后的日子应该很快就会驶上他所制定的轨道。
大体了解这个地方后，就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了。艾尔海森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研究所，渐渐消失在雪景之中。
某处，正站在原地思考着什么的多托雷若有所感，手上摆弄细长试管的动作不停，却是突然发出一声轻笑。
他偏头随机挑选了一位幸运研究员说到：“你，去底层将有关须弥的重要报告以及须弥三神的相关资料拿来。”
“是，「博士」大人。”
……
至冬的一切几乎都与须弥是两个完全相反的极端，但唯一不同的是，比起危机丛生的雨林，雪与冻土更容易引发饥饿与争斗。
虽然艾尔海森并不关注这些，但这不妨碍事件偶然发生在眼前。
这是一个崇尚武力的国度，难耐的严寒给予了活着的人们更加强健的体魄与意志力，但却限制了必要生存物资的产出，比如食物。
路过城市边缘地带的几座简陋房屋时，艾尔海森清晰地听到了从两座房屋之间传出的打斗声，还有一丝被雪稀释过的血腥味，想必那里正在发生一件麻烦事，并且除非一方胜出，否则将不会有人理会。
分出目光看去，依稀能辨别是有两个衣着破旧的孩子扭打在一起，似乎为的只是其中一个孩子手里那半个不再新鲜的果子。
很快的，其中一个孩子成功了，他一脚踢开躺倒在地的人，顺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低声说到：“很抱歉，但是要怪就怪自己不够强吧。”
然后他迅速藏起果子跑开了，中途还偷偷警惕地看了一眼站在路边的艾尔海森。
过了许久，那个输了的孩子都没有爬起来，只是躺在雪地中任凭雪花落在身上。他自然也看到了艾尔海森，只是暂时不想理会，但现在看去他居然还没有离开，于是语气不善地说到：“你在看什么？看笑话吗？”
“雪地里很冷，虽然可以减轻疼痛，但是更容易生病。”艾尔海森平静道。
“为什么说这样的话，你是在可怜我？”
“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呵，用不着你这样的人来说，”男孩嗤笑着，但碍于身上的伤，不怎么敢轻举妄动，“你根本不明白。”
“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走了，再见。”
男孩愣住了。
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他眯着眼想到，说了些不知所谓的话还又突然离开，来看热闹的吗？还真是恶劣的人。
……但，好像不是什么坏人。
“喂，你就这么走了？”他微微提高了声音。
刚提步的艾尔海森闻言停下了动作，耐心地说到：“不然呢？你的自尊心告诉我你并不需要我的帮助。而且我也并没有做不讨好事情的习惯。”
不小心误会了别人的男孩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愧疚，但是突然想起对方刚才的旁观行为后，顿时仅有的愧疚瞬间没了。
对方似乎有道德，但不多。
至冬什么时候来了这样一个奇怪的人？他看着那道缓步离开的身影，思考了一会，动了动略微僵硬的身体从地上爬起来后扒在了墙边并向外探头看去。
说羡慕是有的，两人的年龄从外表来看并没有相差很大，但完全不同的境遇让男孩的眼中微微露出一丝渴求。
——如果能像他一样自由地活在阳光下就好了。
他很清楚，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今日一别，再未有期限。
忘记了谁曾与他说，人要有感恩的心，所以，正因为不再相见，才要现在就为那句关心做出回应。
于是，他大喊：“谢谢你！”他一无所有，而此刻仅能付出的，就只有真诚。
就是不知道他听没听到呢？毕竟，风雪，又开始飘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