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槐树坡(1/1)
裴殊是清渠州玉荷城辖下苔痕山西麓槐树坡人士,年方十三,自幼丧父,三年前,母亲也因病亡故,现寄养在娘舅家里。
他大舅吕维荻本是一个上进勤奋的好青年,可两年前妻子病逝后,便意志消沉,性情大变,整日酗酒,昼昏夜醉,鲜少有清醒的时候。
本是槐树坡数一数二的家业被他喝得家徒四壁,只剩下三间年久失修的木屋子、一间破败的卖了牲畜家禽的茅草屋,和门前屋后那草盛豆稀的三亩田地。
寄人篱下的裴殊与年仅三岁的表妹活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慎就激起吕维荻的酒气,惹来一顿毒打。
“哥哥,这样做会不会被爹发现?”吕小珠跟在裴殊身后,怀里捧着一个酒葫芦。
“不会。”裴殊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样,敏捷地扶住了打跌的吕小珠:“我试过几次了,他喝不出来。”
今日一早,吕维荻将裴殊按在屋头的菜畦里打了一顿,丢给他两个酒葫芦,叫他去槐树坡东边的红叶村打酒。
可家里早没了银钱,红叶村酿酒的冯独眼如何肯赊给他们酒?
这两年,吕维荻的恶名早就在妇女的舌头上传遍了十里八乡,对这个满身酒气撒泼打滚的酒瓮子,村民们大多没个好脸,唯恐避之不及。
无奈之下,裴殊只能进到苔痕山,找那香醪草、白堕子还有绿蚀蚁,三者放在一起捣碎取汁,再兑入山泉水,可以做出以假乱真的酒水。
这假酒滋味上与普通的酒没有多大的区别,就是不会醉人,所以还要加入七爪迷蝠的粪便,使人陷入轻度昏迷。
短期服用这加了料的假酒会让人腰酸腿软、精神不振,长期服用……
是药便有三分毒,长期喝下去自然逃不过病死二字,但裴殊顾不了这么多了。
若是没有酒,按照吕维荻的尿性,绝对会失手打死他和吕小珠。
裴殊不想死,他才十三岁,更不想三岁的吕小珠死。
大不了在吕维荻喝出人命之前,多翻一翻故去父母留下的医书,找法子救他一救……
“哥哥!”吕小珠被绊倒在地,心事重重的裴殊这一次没来得及扶住她。
“啊——”吕小珠撑手一按,按到一团软物,低头去看,竟是一个不知死活的少年,当时就把她吓得魂飞魄散。
“怎么了?”裴殊回过神赶忙扶起吕小珠,也看到了砸进土坑里的人,满身血污依旧难掩珠光宝气的华服。
裴殊一把将吕小珠拉起来,退开数步,惊疑难定,心下狂跳。
“哥哥?”吕小珠埋头在裴殊怀里怕得不敢去看。
“别怕。”裴殊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去看看他死没死?”
远在南冥仙城的杜澜自从那一晚之后,再也没能收到原泽的回讯。
显然还有未尽之语的回讯被陌生的惊呼打断,后面发生了什么可以想见。
“岳峙,你说青芜他会不会……”
蔡嵩也不敢肯定,把杜澜抱在怀里,安静地任由她哭诉。
“我为什么要走?”杜澜自责得不能自已:“我应该留在那里等他的……”
“如今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蔡嵩说:“起初青芜掉入遗迹,生死未卜,单凭你我之力守在那里也是束手无策,回来搬救兵才是明智之选……”
杜澜彻夜难眠,干脆守在南冥仙城朝着流云山方向开的东城门,等着许奕他们的到来。
蔡嵩一直陪着她等到巳时末,视线尽头,看见一群剑修降下云头,徒步往城中走。
杜澜一眼认出了流云剑门的服饰,急忙迎了上去。
“禀寒师叔!”她太过急切,直奔许奕而去,完全没有看见一旁的师父汪泉和师伯周离。
外人面前,汪泉没有当场训斥杜澜失了礼数,铁青着一张脸瞪她。
周离摇头轻笑,说了他一句:“西流师弟不要对小辈如此严肃,门内弟子对你的冷脸多有微词。”
“师兄教诲的是。”汪泉不情愿地应了。
“止漪可是有急事?”许奕问。
“青芜师弟在清渠州苔痕山出事了。”
此言一出,众人本来看着就严肃的表情更添几分冷肃,惹得进出城门的修士皆避着他们走。
“谁惹到这群黑脸剑修了?”
“小声点儿,那是流云剑门的人,快走……”
许奕看向周离和汪泉:“两位师兄,我要走一趟清渠州,这些弟子……”
“禀寒师弟尽管去吧,有我和西流师弟在呢。”周离接过话茬。
“弟子也要去。”杜澜说:“是我没能照顾好青芜师弟,我一定要找到他。”
“观玉也请一同前往。”剑修一脉的弟子何蔚站出来说。
紧接着,同是剑修一脉,与原泽一同入门的李霜、严茗、陈善也纷纷请命。
许奕看了一眼杜澜,抬手张开结界。
远处巡逻到此处的南冥仙盟执法门弟子见有人公然霸占城门入口,正待上前惩戒一番,看到一行人的法衣和修为,咽了咽口水,沉默着遁去了。
杜澜反应过来,立即说:“青芜师弟在最后的通讯里跟我说,玉昆仙京那群邪教派了五十多人追杀他……”
听完她三言两语说完事情经过,众人的神情彻底黑了,周遭的空气在炎热的夏日生生被冻得凝固起来。
汪泉本着流云剑门不成文的门规“能群殴绝不单挑”建议道:“如此严重,我们也一同前往吧。”
许奕怒极反笑:“区区妖尊还不至于劳烦两位师兄,我一人前去便可,你们安心留在城内参加延年盛会就是。”
许奕不久前破境合体一阶,成为同辈弟子中合体境第一人,再加上剑道剑意境的日臻完善,同境之内早无敌手,拼尽全力,也能碰一碰非武修法脉的洞虚境修士。
最新发行的《南冥风流》评他为南冥州合体境第一人,以他合体境一阶修为或能排进玄幽大陆合体境修士前十。
众人决议过后,许奕带着杜澜和何蔚朝清渠州飞去。
在玄幽大陆某片连绵的群山深处,穿过 天阶九锻防护法阵,外人眼中茂密参天的高林尽数幻灭,取而代之的是正在建造的宫殿的地基,一群黑衣人黑兜帽鬼面人,正在不停地劳作。
“野岭!”一个金衣金兜帽金面具走向另一个拿着图纸监工的金衣金兜帽金面具:“一年过去了,你口中的神殿怎么就只有这一片光秃秃的地基?还有三个月,难道你要让神主大人在这片露天泥地上举办仙诞么?”
野岭心情正是烦躁,被这么一刺当即不留情面地回嘴:“比不上你巴可提前送了一份大礼给神主大人:手下一位仙侍一位神侍都投靠了正道。”
“还有三个月,我看你要怎么交差!”巴可留下一句冷哼,甩袖离去,走到一棵看似平平无奇的大树跟前,金面具上金光流过,凭空走了进去。
“回禀野岭神使大人,灵郁花岩石没有料子了。”一个黑衣鬼面人来到野岭面前小心翼翼地回话。
但任凭他如何小心,还是触了野岭的霉头。
“没了就去找!跟我说有什么用?我能给你变出来?”野岭一脚将鬼面人踹出三丈远,踹得他腑脏错位,口吐血沫,气息险些断绝。
“晦气!”野岭咒骂一声,阴冷的视线梭巡在那一群颤抖着低头假装无事、兢兢业业凿石推土的鬼面人身上。
他随手指了一个最近的鬼面人:“你!去将他挂到阴灵池上放血,钉上碎魂钉,绞了魂魄,我不想在那群白骨傀儡上看到这个废物!”
“是,是……”被点到的鬼面人颤颤巍巍地听命行事去了。
剩下鬼面人被这一手杀鸡儆猴吓得噤若寒蝉,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一时间,各色法光、各式手段交织在一起,建造这连雏形都没能显现的“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