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章 山撅【上】（1/1）
午夜，广西山区，一辆绿皮火车托着满天星光飞快行驶，狭小的车上尽显人生百态，妙曼女郎有之，抠脚大汉有之，稚嫩少年有之，阴郁大叔有之……
角落里坐着一男一女闭目假寐，二者衣着朴素，相貌平平，男子一副道士打扮，脚蹬老北京布鞋。
少女剃着寸头，头戴兜帽，一脸冷漠，身穿迷彩服作战服，背负的行囊看上去分量不轻。
一名民工打扮的干瘦老头双手捧着一碗泡面左摇右晃得在过道走着，满面笑容，热情洋溢，城市中的浮光掠影对他来说如同镜花水月，还是这手机热腾腾的方便面才是实打实的幸福，无比珍贵。
列车颠簸，蓝色大衣的乘客站起身来准备去个卫生间，一个趔趄撞在了老头身上，那碗泡面顺势撒出……
众人呆愣的看着地上散落的血肉眼球，青筋面皮，尖叫声刺破耳膜，划破夜空，星斗为之一震。
惊魂列车，就此上演。
血泊从车厢的蹲边涌出直冲天花板，满溢而出，从卫生间的缝隙喷洒。
男人摸着自己满脸的鲜血，惊恐的看着四周漂浮在血河之上的残肢断臂，无数身体残缺的男男女女在其中挣扎，他亲眼看到，一颗脑袋被钻出了一个碗大的透明窟窿的女人依旧双臂挥舞，掀起阵阵血浆。
鲜血充斥整个车厢，男人的头顶着车厢顶呼吸着仅有的空气，车窗坚如石壁，任凭如何砸撞也是密闭封死，他死命的拧转着门把手，妄图打开逃生之门，将最后的稀薄氧气吸进肺里，男人闭着气沉入血池，睁开双眼，难以忍受的刺痛感侵袭双眼，视线一片模糊，他的脸紧贴着玻璃，渴望着玻璃那边的空气与生存空间，透过血色的美好希望依旧让人向往。
一名面皮血肉模糊，长发散乱，牙齿森白的凄厉女鬼突然出现在玻璃的另一边，双眼的位置只留下两个血窟窿，那满口白牙在男人眼前猛的咬合！
“啊！”
男人猛的惊醒，身上冷汗涔涔，惊叫声让旁边的乘客投来不快的眼神。
“是做梦么？难怪……”
那样的场景只会在噩梦里出现吧。
他站起身，准备去打些热水，临近午夜，略感一丝凉意的他随手穿上了外套，那是一件蓝色的大衣，而一名民工打扮的干瘦老头正好与之擦肩而过……
列车驾驶室，设置了自动驾驶的列车长将手伸到了那女乘务员裙里，她脸上的潮红更是激发了男人压制在心底的猛烈欲火。然而，年久失修，列车的某些部件已经松动……
列车冲出轨道，金属门扭曲变形，金属管如意大利空心粉般折裂，刺入女乘务员头颅，火焰吞没一切……
再次醒来男人已经不再车上，天色转为一片大亮，四周传来机械的噪音，他眺望四周，这是一处工地，开山炸石，开凿铁路隧道，工人们挥汗如雨，赤日炎炎。
爆破组安置好炸药，仔细检查过雷管，线路，用量，爆破点后，随着一声令下，如雷轰鸣，响彻云霄。
凶星年，诡肆日，煞行时，诸事不顺，万般皆忌，动土破宫，劳民伤财。
男人是勘探队的一员，心怀恐惧的一步步走向幽深的洞穴，行至深处，洞顶传来诡异的声响，像是巨兽咀嚼又似是山魈怪叫，他刚来得及向外迈出第一步，意外发生，山石塌陷，土尘掩埋，十数人就此被困在此处，即使外面已经开始了紧锣密鼓的救援，也依旧无济于事，十数人就此殒命，历经十天挖出来时已经是尸骨残破，缺食少水的情况下，何等人间惨剧都能发生。
“妈的，亏还请了个十里八村有名的道学先生看的日子和风水，出这幺蛾子，他人呢，等下把他填里！！！老子三亿多的项目啊……”
工程负责人气急败坏，歇斯底里的喊着，声音里都带了哭腔。最后双膝一软，直接跪地上了。
镜头拉远，一人站在云端俯瞰地脉，只见这片山川之形似鬼兽，狰狞凶戾，爆破之点如同画龙点睛，山精此成！
天旋地转，镜头倒置，男人仿佛穿越到了另一个时代，身上衣着古朴，手持柴刀，肩负挑杆，满载木柴。
远望这生他养他，祖祖辈辈居住，世代耕耘于此的大山，心中没来由的生起无边恐惧，他似乎可以看到，这里多年后会变成一座由尸体堆砌的葬穴，世代供奉香火的所谓山神也成了血肉塑就得金身，罪孽深重，倒行逆施。
他被眼前的幻象吓得跪倒在地，那山体似有裂缝延伸，如同巨兽大口横向展开，其内血肉模糊，无数怨灵浑身溃烂，神色扭曲，狰狞嘶吼，欲将这樵夫吞没……
黄粱和小蛮不约而同的睁开双眼。
“点脉聚灵，定穴凝神，是爷爷的手段。”小蛮说道。
列车停靠在隧道中段，小蛮站起身来，整个车上只有黄粱小蛮二人，就连驾驶列车的都是李俊托人远程操控，而这辆列车也是早就淘汰的车型，为了这次任务，简单维修了下，达到行驶标准便调拨过来了，完全可以说是废物利用了。
“嗯，此地本是一处灵山地脉，人杰地灵，太平宝象，应该是被选做贵人陵寝，杀生殉葬，或者兵戈战乱出现了乱葬岗，山神土地沾染凶煞戾气，成了祸患被你爷爷拘在这里。”黄粱根据梦境猜想说道。
“后世改革开放，大兴土木，开山通路，那时候肯定少不了请他老人家这样的方外奇人帮着看看日子，甚至定位开穴。”黄粱接着说道。
“确实，这隧道直接开在了这山脉死位灵穴，聚拢方圆灵气于此地，可这山脉节点早就是死气缠绕，怨气冲天，如此只会加速其中凶煞成长。积年累月想必已经达到了一个恐怖境界，如果不是你近来修为神通一日千里，我们可能不会这么轻松……”小蛮说着，面色少有的凝重。
“李俊对我之前所为心有不满，情报上有所隐瞒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想想也知道，导致六次列车事故，致使近万无辜平民死亡又怎么会是寻常冤魂厉鬼，或者山精妖怪作祟，有些棘手也是常理，不过这次任务也算为天朝政府排忧解难，回去应该敲他一笔。”
黄粱淡笑言道，看到小蛮慎重他却并未放在心上，可能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现在的他，发自内心的狂妄嚣张，寻常妖魔早就不被他放在眼中了。
“为什么？”小蛮突然面色凝重的看着黄粱，突兀问道。
黄粱知道小蛮所问为何，只是对此他无所辩驳，他不可能说一切都是为了小蛮的封神之路，为了挽救她的生命，说出来的爱情太过苍白。
即使这走在这条路上他要背负尸山血海，千古骂名，他也会一意孤行。
黄粱只是微笑着，上前抱着小蛮。
“相信我。”黄粱深情耳语，语气坚定。
“怎么这么多年还是旺仔小馒头啊……”
黄粱不合时宜的将手放在了不该放的地方，还说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但是，对于小蛮来说，黄粱确实值得依靠，两人得到情报后便在李俊的安排下乘坐半报废的列车来到此处，刚进去隧道他们便遭受到了厉鬼的袭击，整个隧道化作血肉肠壁，筋骨胃囊一般，就像是用人类的碎尸涂抹拼凑而成，还在抽搐蠕动，可怖骇人。
隧道尽头，一颗血肉拼凑的巨大人头飞速朝着列车撞来，小蛮当即甩出千道定魄镇鬼符篆，却在空中便升起紫火，尽数燃烧殆尽。
而就在厉鬼现身、小蛮千道符篆失效的同时，黄粱发动神通，不费吹灰之力的将其拖入梦中，先前的一切片段，转场也都是厉鬼的残留意识所组成的梦境。
在那众多怨灵融合而成的恶鬼被黄粱摄住之时，他在其梦中可留下了不少的手段……
列车之上，血水充斥车厢，男人潜身下沉，在那女性厉鬼扑来的一刻，一道迷彩人影挡在了他的身前！唐刀横握，护其周全……
梦境下层！列车焚毁，他在火焰中挣扎扭曲，留着寸头得少女及时出现，用身上的衣服扑灭火焰，带他跳出列车，保其无恙……
隧道坍塌，废墟之下，众被困之人如同恶鬼，相互啃食，他已经是垂死之身，大腿已经被啃得血肉模糊，他反抗不能，一道白光照在他的脸上，差点刺瞎了他的双眼，那是救援人员打开的通道，他看到了一张脸，她留着寸头，面上冷漠，此时却成了他心中唯一的曙光！！！
以梦境营造记忆，以知辉的妖魔神通改变其意志，令受术者成为小蛮的信徒，这就是黄粱助小蛮封神的手段！
黄粱顶着一青一紫两个眼圈，脸上挂着洋洋得意的笑容，看着眼前这跪地匍匐、显出本来形体的厉鬼，其浑身臃肿，高三丈，周身肥肉涌动，皮里肉外镶嵌着极多的钢管铁皮，肉褶之间露出张张人面，显得恐怖骇人，其头也不似常人，而是生着无数肿瘤囊肿，全身还有尸油粘稠覆盖，缓缓滴落……
不过即便这样，眼前这个由众多惨死此地人类魂魄捏揉而成的厉鬼依旧保有大部分的人类意识与情绪。
即使这些意识和情绪此时如同被打破又粘合在一起的瓷器碎片一样杂乱无章，黄粱营造的梦境就像是胶水，给了他一个贯彻始终的思维定点、终极信仰！
那就是……唐小蛮。
小蛮看到厉鬼谦卑恭敬的匍匐在地，满脸崇敬的看着她，恭顺的像一条狗，她并不意外，黄粱的手段她是知道的。
即使在没有获得千景岳的精神体和知辉那莫测的能力之前都有着驯服厉鬼的手段，在梦境中构建轮回，千万次的折磨和洗脑足以让任何意志屈服。
而安界基地事件之后，在小蛮看来，黄粱身上属于妖魔的气息更加狂暴凶狠，索人入梦的神通更为神鬼莫测，无需接触，只要在黄粱精神力笼罩范围之内的凡人或者脆弱的精神体，黄粱都可以直接将之无声无息的扯进梦境。
黄粱挥手甩出一根精神力丝线，厉鬼不敢躲避反抗，任由那透明的精神力丝线搭在自己头顶，黄粱肆无忌惮的搜刮着对方的记忆，那记忆杂乱无章，充满了死亡与痛苦，还有一件宝物……
就在黄粱搜魂夺魄之时，小蛮也是灵力运转，掐诀念咒，双眼涌现灵力光辉，这是道门法咒，清心灵视，加持法眼，洞悉微末，始露天机。
“看来事情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简单。”黄粱搜刮完，厉鬼颤抖软倒在地，原本狰狞恐怖的魂体都有些虚幻了，好在最后还是凝实固定，没有魂飞魄散。
“嗯。”
小蛮在用灵视观察过四周之后也是毫无多语，直接唐刀出鞘，灵力吞吐，紫芒含露，蓄势待发。
与此同时，方圆百里的山脉山体发生轻微颤动，不明之物正在苏醒。
小蛮出刀如风，眨眼间六刀挥斩，全部割在同一处石壁之上顿时那处石壁被撕开一道口子，血流如注，其内如生物内脏一般蠕动。
小蛮挥手祭出两道符篆分别贴在她和黄粱身上，顿时二人身周红芒闪烁，如被气泡裹挟，飞身跳入那道血口，于肉山中潜行游走。
整个山体之中满是人类的残肢断臂，血浆骨骼，混合浑浊的山泉水，还有各种动物尸体，二人入目之处满是红黄白浊，在其中更是有经络脉纹潜藏……好在二人都非凡者，不至于呕吐失态，顺着经络走向，他们向上潜行，
山体内的血肉结构就像是一个子宫，聚这山脉的灵力生灵，死难此地的乘客血肉，企图以最蛮荒，最简单的方式孕育出一物，当黄粱和小蛮看到此物之时，即使黄粱心里早有准备，也是为之一怔，那是一颗巨大的，通体金黄的眼珠。
整个眼珠有一栋别墅那么般大小，其内金光璀璨，瞳孔荧然，数千血肉脉络从山脉聚集八方灵气供养其中，只为了炼制一颗血肉眼瞳……
小蛮的刀毫无征兆的向后挥去，翻转了数个刀花，数十根血肉凝聚的粗大经络同时抽来直袭其二者背后，小蛮头也不回便将之轻松斩断。
“这里的血肉具有腐蚀灵力符篆的效果，我们立刻出去。”
小蛮斩钉截铁的说道，她在两人身周红色隔膜破碎的同时又祭出两道符篆，红色隔膜再度出现护住二者周全。
“没有办法把这东西带着么？看起来这可是个稀世珍宝啊，要是能……”
黄粱脸上贪婪之色一闪而过，目中闪着灼灼光辉。
“想都别想。”小蛮捏住了黄粱的手臂，将之拽了回来。
“那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