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知鸣(1/1)
而远在宁远镇,余淳的父母依旧恬静闲适的生活每天种地养牛,偶尔也会牵挂远方的儿子,可更为他自豪。
反观知辉的父亲在妻子过世后则更加嗜酒如命,现在就连麻将也被他弃之脑后,每天在那破烂的屋子里麻痹自己神经,冲天的酒气和恶臭,是这屋子里唯一的味道。
这一天,一名穿着粗布衣服的男人来到了小镇,他的目光让人很排斥,那是一种极度漠视生命的眼神,所有人看到这个眼神内心都会油然而生的浮现出屠夫这个词。
他的皮肤黝黑,一看就是那种常年暴晒造成的,如果不是看他那明显的东方面孔你一定会觉得他是个非洲人。
他下了大客车,深吸这伴有炊烟和秸秆香味的家乡味道,他一步一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步伐沉稳中带着匆忙。
小时候父母带着他在乡下生活,自己走后听说父母又要了个孩子,搬到了镇上,他看过这个小镇得卫星图片,知道这个新家的位置。
他这次回来没有携带任何行李,只带了一张银行卡,那里有一点钱,除此之外,安哥拉那个地方什么都不值得他带回来,包括那个混血儿子。
七拐八绕,行入小巷。
看着眼前的房子,这个男人径直走了进去,大门已经坏掉了,就那样平躺在院子里,锈蚀腐烂,他敲了敲屋门,没人应答,他知道里面有人,便直接进去。
放眼望去,屋子里尽是垃圾,鼻尖被恶臭的空气包裹,除了温度,这里似已经和自己曾经在安哥拉住的垃圾场没什么区别了。
地上躺着的那个神志不清的男人是正是自己的父亲,墙上挂着的那张黑白照片是自己的母亲。
知辉的父亲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后了,他被泡在冰凉的水缸里,睁开双眼,他看到一张黑脸,吓得他以为自己回到了安哥拉,忘却多年的战斗本能让他一记直拳击出,打在缸上差点把自己的手脖子挫折……
“爸,您老了……”男子说着。
“是你,知鸣,你回来干嘛?你妈不是说你不用回来了么?”
“那不是妈说的,是您说的,您忘了?”知鸣说。
“是啊,我说的,你就可以不听了?”知辉的父亲用手捶着自己浑浑噩噩的脑袋说道。
“我妈没了,小弟也走了,我放心不下你。”知鸣说。
“回去吧,你不是不喜欢这种安稳的生活么,我听说你在那边都做到卫队长了,很大的殊荣了,每天在枪林弹雨中讨生活,这不是你当年跪着求我才得到的梦寐以求的生活么?”
“那都是我十岁的事了,还说他干嘛,您也是心狠,有几个人能因为儿子一句气话不远万里把儿子送到战火纷飞的安哥拉的……”知鸣说着。
“人各有命……”
“我听说你们又给我生了个小弟,我打听到他也出国了,要不要我把他带回来?听说他现在过得很凄惨啊……”知鸣说道。
“别提他,要不是你妈死前的遗愿,我当初早就溺毙了那个畜生,哼!”
“妈是他杀得。”知鸣很肯定的说道,事情的细节他都知道,验尸报告显示他母亲的脖子是被生生割下来的。
“可在他走的时候你妈还活着……而且很清醒,我们一起去送的他……”知鸣他爸说着说着眼睛通红。
“爸,你说小弟会不会……我们家第二个孩子都有很大几率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知鸣迟疑说道。
“你是说你妈娘家那档子事儿吧,确实,当时我也曾经怀疑过,可这孩子从小表现得还挺聪明,虽然他极力掩饰……”
“爸,聪明和精神病不犯冲突的……”知鸣说。
“隔壁的余家小子也在安哥拉待过,你们没照过面吧。”
“爸,我在那边都绕着同胞走,您放心吧。”知鸣说。
“我记得你在那边有个孩子?为什么不带回来?”
“带回来干嘛,让他在那边自生自灭吧,我走时候给他们娘俩留了一笔钱,还给她找了个靠谱的本地人。”知鸣笑着说,那洁白的牙齿,灿烂的笑容,仿佛他说的不是抛妻弃子的问题。
“阿鸣,你恨我么?当初为了你一句,宁为乱世狼,不为太平犬,就把你送到那种地方……”
“不恨,我知道您也是从那里一路走出来的,我觉得我应该走您走过的路,尝遍人生苦楚,世间疾痛,这样我才能成为您这样的人,珍惜和平的宝贵……”知鸣说。
“那你现在怎么想的,还是觉得和平安逸束缚着你么?直说,我不会怪你……”
“无论和平,还是战乱社会,都会有强弱、上下之分,我只是讨厌做弱者,做社会的底层……”知鸣说。
知辉的父亲审视着他的大儿子良久,那张黝黑的脸上散发着矍铄的光泽,不足指甲长的寸头让这个一米七的汉子显得有些矮了,从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那些纵横交错的诡异伤疤可以看得出,这小子这些年遭的罪不比自己当年少。
在对于战争的认识上,这父子二人感同身受,那是几乎相同的心路历程带来的相同感受。
当年,知的父亲正值壮年,家里三个兄弟,老父亲为了给两个哥哥娶媳妇可以说到了砸锅卖铁的地步,到了知辉父亲这里,家里连办酒席的钱都拿不出来了。
而分家出去的两个哥哥则对这个弟弟的婚事毫不关心,他们巴不得这个弟弟不娶妻不生子,给自己出一辈子力。自尊心极强的知辉父亲一气之下远走他乡,到了沿海地区跟船打鱼,他当时也以为那是一艘正经的捕鱼船,直到有一天,那船越来越远……
船上的一百多号苦工被当做佣兵卖给了安哥拉当地的反政府武装头目,即使是饿瘦了的他们,也比那里的原住民要强的多。
到了那边,训练死一半,上战场抢地盘半个月不到又死了一半,他们从没想过要逃回去,因为山海相隔,首要是先活下去。
两个月以后,知辉的父亲身边就只剩下一个同乡了,而他亲手割下了同乡的脑袋,因为,那名同乡身染恶疾,全身多处溃烂,在生死边缘徘徊,痛苦的挣扎。
看着与自己出生入死,浴血袍泽的兄弟抽搐而死,知辉的父亲当时面部表情极为平静,他深知这是解脱。
接下来,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要在这片陌生的土地生存下去了。
可以说,他天生就是这块材料,跟着叛军头领两年将地盘扩大了十倍,多少人流离失所,成百上千的幼童被他们收归麾下,建立反政府童子军。
这样的兵种叛军首领和他从不吝惜,因为在这片赤红的土地上,每一天都有成百上千的家庭破碎。
无家可归都只是奢望,被强者当成蚂蚁,出于戏谑的情绪残忍虐杀才是常态。
安哥拉南部政府统治固若金汤,而北方一直是群雄割据,知辉的父亲所跟随的叛军统领一路从最南端的偏僻村庄厮杀先转到了南北分界线,俨然成为了叛军之中最具有实力的军阀。
而他也成为了所在势力的二把手。
而当叛军统领决定联合所有叛军发动总攻,推翻当地政府统治的时候,知辉的父亲,出人意料的叛变,阵前斩杀本部统领,带领一半的精英部队投靠政府,连合政府武装对其余叛军展开了惨无人道的灭杀。
那场战斗持续了三个月,整个安哥拉死伤军士达到了十万左右,平民不记。
随后的一场瘟疫更是让这个本就疲弱的国家差点就失去了国家独立话语权,是多个共产国家的无条件援助建设才使他们渡过难关,而流亡他国多年的知辉父亲也终于和自己的祖国取得了联系。
当他回到自己的国家,父母早已过世,两位哥哥更是拖家带口不知道搬到了哪里,留下的只有空屋一座,土墙东倒西歪,他蹲在墙边哭泣了很久,在国外战火纷飞他几次险死还生都没有哭过,而这次,他的眼泪为孑然一身,孤苦无依的自己而流。
人老了就是这样,记忆会不知何时如同潮水般涌来,却又在某个时刻悄然无声的散去,他要用尽全力才能把自己从那硝烟弥漫,饿殍遍地的苦难地狱中摘出来。
理了理杂乱无章的心绪,知辉的父亲真的不得不承认英雄迟暮这回事了,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雾气,他觉得还是要有些事要对自己这个儿子说。
“唉,我明白了,把他们从安哥拉接过来吧,如果你想,在这个国家做一个强者也可以,只要家人在身边就好,也让我抱抱孙子,毕竟我的日子不多了……”
“爸……”知鸣脸上露出些许不忍。
“还装什么?你不是知道了么?胃癌晚期,要不估计你也不会回来。”
“我会把小弟一起带回来的,您放心……”知鸣说道。
“那个畜生……阿鸣,有件事我要你知道……”
“当年你刚去国外,你妈便怀了他,七个月便早产出生,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个养不活的娃娃,那时我们还住在乡下,他两岁那年头上突然鼓起两个囊肿,开始只有玻璃珠大小后来就有小孩拳头大小……我们都害怕极了,有一天晚上,他就好像喘不上气一样,脸上憋的紫黑,还高烧不退,四十多度,甚至有人说他是邪祟托生,这也是我们搬出那个村子的原因……”
“我连夜带着他去医院,镇上不行就县里,县里不行就市里,医生做了手术,拿下了他头上的囊肿,可还是高烧不退,医生说可能会烧坏脑子……然后……你妈遇到个高人,那人指点了你妈一个邪术,每月定期以猫狗心头肉喂养孩子,到十八岁之后便可以和正常人一样生活……”
“可是积年累月的虐杀猫狗,你妈肯定也被怨气缠身,逐渐神志不清,我只能把她关在家里,她只有在帮那畜生烹食心肝的时候才有片刻清醒……”
“把他们都带回来吧,在我走之前,这些事情都要解决。”
而余淳这边,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研究过后,由医生主导的研究小组发现了在余淳脑部内那些异于常人的神经元本质竟然是一些寄生虫,这些寄生虫呈菌丝状,已经扎根脑干,遍布脊椎,将余淳的整个神经系统变成了一个波长发射器。
研究小组试图取出寄生虫加以研究却发现摆脱了宿主以后它的生命周期只有一分钟,而在这一分钟时间根本不足以给它找到第二宿主或者将之有效保存。
那么最初的它们是怎么寄生余淳的呢?在这里医生提出了一种假设,就是这种寄生虫的原始形态是具有很强的入侵寄生能力的甚至它们的繁殖能力应该也很不错,可由于在一个近乎封闭有限的空间里寄宿,也就是余淳的身体,这就需要严格的控制自身群体的数量与破坏性,还要考虑和宿主的共生关系……
这使得研究很长一段时间陷入了瓶颈,停滞不前。
在经过模型推演后,医生发现现在余淳和寄生虫二者的状态应该是最完美的状态,这并不像是大自然能够塑造出的生命体,因为这样的变化和适应周期显得太短,正常的生命至少要几百年才会改变,更何况是有关种族延续这么大的事,要知道人类社会现在每户人家只要一到三个孩子就是出于资源消耗的考虑才会发展成这样的……
而在余淳体内发现的一种类溶素更是使得研究取得了重大突破,这种类溶素使得尸体的脑部细胞活性度成倍增加,而这种类溶素只会在余淳情绪低落痛苦的时候大量分泌,这让研究小组中的某一些人很是苦恼,因为这研究方向渐渐有往不人道的方向发展的趋势……
“不过有医生在,一切都会往最好最理想的方向发展的……”
穿着白衬衫的某人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