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交待（1/1）

习惯了逃避的人，遇到事情总是要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那是一般事情。

我遇到的是大事情。事关我是不是还能做个男人。

我是这么想的。

我不知道对不对。

毕竟我习惯逃避已经两三年了，是不是可以继续逃避下去，苟且下去。

偏偏最近的半年，我又开始反抗了。延续性的反抗又 让我咽不下这口气，想要去杀人...........

人总是可以为自己的各种行为，找到理由，找到理论支撑！

因为能骗自己的只有自己。

哪怕是后果证明是自己错了，但是出于爱自己的原始欲望，我们通常还是选择原谅了自己。

这样的人，就是装睡的人。永远都叫不醒的那种人.,.........

我一直都在思考城市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到底有没有一套可以收纳人的法则。

也许从表象看，有钱在这里买套房子，你就属于这个城市了。

可是我总觉得无数人聚集的城市若是没有灵魂， 那么归属感又从哪里来呢？

这个城市应该是要有灵魂的。

只是我不知道是什么。

我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还可以这样的平静！

如果非要想明白，大概是那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前奏，只是晨曦过后的日头，散发出来的热量，一点都不冷！

大概只有英雄出征才有应景之说吧！

我这么一小人物，一个悲剧，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何德何能能迎来天地感应，在我面前横下一道易水，然后大风起兮云飞扬呢？

平静是个好事 。

起码 电瓶车骑得稳！

曾经我也是有车的，雷克萨斯一直都是南国人的最爱。我也短暂拥有过一辆，虽然是二手的。但是不偷不抢，凭实力赚来的，还算拉风。

再往细了说，我还曾经在这个城市有房。只是那间房的女主人没变，男主人变了！

我终归是个俗人。如果不是贪恋谭颖的美色，其实那个时候我的选择很多，如果换成了别的女人，我的人生大概就没有这么悲惨吧！

可能我的命运从我十四岁那年就开始转折了。

如果不是母亲的突然出走，依照我那个时候的成绩，重点高中绝对没有问题。

人生大概也就大不同。

母亲现在应该还在人世吧！

母亲清婉的模样， 垂泪的模样，三天两头挨打的模样，我至今历历在目。

说心里话，如果不是自己那个爱家暴的父亲，自己的母亲怎么可能不堪忍受，毅然出逃呢？

自己不怪母亲的离家出走，但是怪她走的时候没把自己带着。

她根本就不知道暴躁的父亲在她出走之后，似乎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了自己身上..........

那不堪回首的少年时代...........

如果不是老师一直没有放弃自己，自己很有可能现在就是个混混。

不混怎么办？会饿死的.........

上辈子到底造了多少孽，这辈子的自己要承受这么多............

我不由得苦笑。

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过自己的父亲了。

那个酗酒，打人的家伙，现在应该死了吧？

自己上高中以后，就再也没有回过那个家。

半年前还差点买了车票，回到那个小山村，大概是想回去揍老子一顿吧...........

还记得小时后自己挨打的时候发下的一个宏愿，等自己长大，强壮了，一定要把老子狠狠揍一顿，为自己为自己出走的母亲出一口恶气...........

想到这里不由得自己不由得哑然失笑。

日头越来越高！

也越来越热！

大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多。

而我很冷!

好像自己从未像现在这样，点点滴滴的去回忆自己的一生。

以前不愿，不敢！

确实是太过于心酸。

现在想想，也不过如此！

总觉得自己很惨的人，只是缺少参照。世界之大，一定会有比你还惨的人，只是你没听说，你没看见，或者你还没经历...........

人总是会长大，认知也总是在变。

曾经想着报复自己的老子，现在却觉得很可笑！

就是这样，很多堵心的往事，成为了往事，就一点也不堵了！

我似乎又开始在给自己找理由，习惯了逃避的我，总是会下意识的为自己开脱。

真正审视自己，了解自己的人最痛苦。

因为装不了傻！

大部分的艰辛，有可能装一装就过去了。

我装不下去，我不打算放过自己。

我是个男人不是？

以前不是，最近我不是一直是吗？

是的！就是这样的！

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的脚步，没有什么可以开脱的。

男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是挥斥方遒，从心所欲吗？

从曾经的家到现在的住所，路并不远，我却觉得走得好久好久，就像是重新走了一遍过去的三十四年...........

我意已决！

没有什么好多想的。

活活打死王家良！

只是在这之前，我有件事是要做的。

是甜甜！

我要成为不得已的魔鬼，就不得不面对我的天使！

我已经想好了怎么做。

身为一个父亲，她那么懂事铁心，我当然要给她一个交待。

城中村的接吻楼真是一个奇观！

那个丘陵地带长大的我，习惯了宽敞的前院后院视线开阔，第一次看到接吻楼，差点没惊掉下巴。

怎么可以建房子建得这么挤呢？

其实后来在物欲横流中打磨了几年，也就明白了无非还是个‘利’字在作祟。

这些密密麻麻的接吻楼，就是贪婪的人性最好的演绎!

建得越高越多， 无论是租房还是拆迁那就是利益最大！

课本上教育我们人不可以唯利是图，现实里利字当先比比皆是！

人的思考是不可限制的。

哪怕我现在被羞辱得世界都是昏暗的。

依然阻挡不了，乱七八糟的思绪飘飞。

家国情怀，种种乱象，从来都是没来由的来，没去向的去..........

我们一生，何其的复杂，何其的光怪陆离.........

停好了电瓶车。迈着沉重的步伐，我上了楼梯。

二楼房东赵姐的大门紧闭，麻将声，谩骂声不绝于耳。

她的生活真的很简单，大概就是打牌，打牌，打牌..........

她的起点，就是我终其一生都达不到的终点。

但凡我有这么大一栋楼收租，我又 何必这么辛苦，又怎么可能直面这人世间最惨烈的耻辱呢？

明白了这个残酷之后，又有什么可以羡慕，嫉妒，恨的呢？

但愿下辈子投个有钱人家吧，毕竟我这辈子受了这么多的苦。天道轮回，怎么也该好事轮我一回了吧？

三楼，四楼.........

每一步的台阶我都走得极具仪式感，像是倒数一样，每一步都要无比真切的感受一下...........

五楼。

依旧是垃圾散落，依旧是不见天日，依旧是气味怪异.........

铁门还是锈迹斑斑，不知道房东准备什么时候翻新下，想必油漆的味道更刺鼻吧？

身手抓住铁环，还好记得钥匙在哪里，插进去，旋转， 锈迹斑斑的铁门应声而开。

投入眼帘的是老师和蔼的笑容，“加班加到现在啊？”

我站住。低头。

我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他，他对我有恩，而他的女儿跟我有仇。这种关系很复杂，我需要点时间理理。或者根本就不需要.........

甜甜正在小桌子上做作业，今天是周末吗？

眉眼里有谭颖的影子，那么的漂亮。

还好她遗传的我多一些，那么懂事，那么善良!

她还是那样平静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低头写着作业。

我们很少沟通，我们不说但是我们都知道我们是彼此的心尖肉！

我怕她受苦受委屈，她担忧我沉沦，堕落.........

风扇吱吱呀呀的，有气无力的旋转着阵阵热浪，貌似是在诉说自己在这狭窄的空间的有心无力，又貌似在嘲弄我很穷，买不起空调...........

家徒四壁，一无所有！

还是租的！

活成这样，不是失败可以形容的！

糟糕的生活或许早就该结束了，何必这么自我安慰终有出头日？

我闭眼，深呼吸！

然后睁眼，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甜甜！爸爸有事跟你说！你跟爸爸出来一下！”

然后我转身。

我不知道岳父会作何想，我和甜甜说话要背着他。我也懒得在意他的看法。

不需要解释，时间会给他答案！

甜甜听话的跟在我身后。

下楼。

五楼，四楼，三楼，二楼，每一楼，每下一个台阶都还是那么有仪式感！

没有看身后的甜甜。

径直的来到电瓶车前，坐了上去，甜甜乖巧的坐在我的后面。

沉默的我发动了电瓶车，颠簸着，出了这光怪陆离的城中村。汇入了黄埔大道上的滚滚人潮.........

越秀广场旁边有一家肯德基。

很大，人也很多。

都是家长带着孩子，看来今天真的是周末！

时间于我，现在真的不要太具体。

知道是在倒计时就好！

繁忙的大厅里，人声鼎沸。

每个父母的脸上都洋溢着欢笑，每个孩子都那么的天真烂漫。

唯独穿得有些寒酸的我，还有一声不吭的 甜甜， 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我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曾经我在意的是这里的价格比德克士贵一点。

而今天，我什么都不在乎。

甜甜抓住了我的手，小声的道：“爸爸，这里人太多，我们还是去德克士吧！”

我摇摇头，没有看她，“不用！就吃肯德基！”

没有钱的日子总是精打细算，精打细算的我知道甜甜最爱吃的就是肯德基！

多久没带她来吃了？

记不清了，多么失败的父亲！多么失败的我！

唯一的女人喜欢的美食，并不是咋舌的价格，我就是没有那个能力让她吃个够！

我闭眼。深呼吸。

然后蹲下来，看着甜甜的大眼睛，努力亲和的笑笑，“今天让 你吃个够！”

甜甜大眼睛一亮，“真的吗？”

无论她有多么的懂事，她始终是个孩子。孩子很少能有抵挡住好吃的诱惑的！

我心头一酸！

刚才她 还说去吃德克士的！

我尽量不表现在脸上，在我冲动之前，我是一定要给女儿一个交待的。

在我看来，或者以我现在的能力，这个交待大概只能是让她吃顿她最爱吃的！

但是我还是忽略了她的聪敏，她露出疑惑，“爸爸，你挣了很多钱吗？”

我并没有挣到很多钱。我挣到了很多的屈辱！

但是这个交代一定要不露声色。所以我撒谎，“是啊！我昨晚加班了一个通宵，挣了整整两千块！”

甜甜轻咬嘴唇，“爸爸，我还有德克士的优惠劵，去德克士吃可以省不少钱呢？我们还是去德克士吧？”

天使是什么？

天使就是千方百计的为你着想的恩赐！

我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就是！

我差点泪崩！

差点看在她的面子上，原谅她的妈妈/...........

我侧过头，站起来，不可以让她看见我的失态。

不可以！

我只是来带她来吃顿好吃的！

以父亲的名义，最后一次！

调整好情绪的我，武断的道：“今天就吃肯德基！”

然后牵着她的小手，直奔前台。

没有问她想吃什么，只是点，所有的品种都要点。

一旁的甜甜不住的提醒我，“爸爸，够了！够了！吃不了那么多...........你别再点了...........”

我执迷不悟！

一个劲的点了 四百多块的食物，满满两大盘子，找到了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笑眯眯的看着甜甜，“好了！可以开吃了！”

甜甜美丽的大眼睛忽闪的看着我，“爸爸，你没事吧？”

我装作很坦然的样子，“没事啊！你赶紧吃！”

说完，主动打开了一个汉堡，撕开包装纸递了过去，“赶紧，趁热吃！！！”

甜甜似乎还有些迷惑，但是最终还是没有抵挡住汉堡的诱惑，接了过去，狠狠的咬了一大口..........

我从来就不知道我女儿这么能吃。或者说，我带她来的太少。

她狼吞虎咽的样子，看得让我莫名的心疼！

越发坚定了我的选择，跟着我这么没用的父亲，她 要受的苦太多太多！

她可以幼稚，我不能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