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贪恋（1/1）

喻祈星没说话，只是稍稍抬些眼皮，微微颔首。他抿着唇，双颊红润润的，也不知道是正常的红光满面还是与刚见过一面的人重逢产生的丝丝羞怯。

喻期漫不经心地挑眉，似乎察觉到此时的气氛渐渐变得莫名微妙起来。洛祈星和喻祈星面面相觑，两个人无言地站在原地，却在不动声色地用眼神交流着。

眼波流转，隐形的电光在空气中闪烁。相较于自然又平淡的喻祈星，洛祈星的心情就有些复杂。下午时的一面之缘像虚幻的梦境一般不真实，而此时那个腼腆傲娇的小男孩就这样站在他眼前，整个人才逐渐在他的脑海中徐徐生动鲜活。

他的孩子。

洛祈星一边默默打量着面前安安静静的少年，个子很高，比他稍高几厘米。他的眸子很亮，也很清澈。一种无法言喻的情绪漫上心头，他突然觉得有些感慨。孩子们在他的印象中，始终都只是个只会哇哇大哭的婴儿，他对他们的记忆很短暂，甚至都没有看到他们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就永远停留在了几年前的那个瞬间。

对于那时的洛祈星，好像孩子就是他的一切，就是他的全世界。医生们只丢给他一句冰凉的话，毫无感情的眼神，还有冷漠无情的背影。

他们对他说，他的孩子因为救治不当，已经回天乏术。

洛祈星还清晰的记得，在医生落下这淡淡的话后，他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直到那个白大褂彻底消失在拐角处，他的视线都没有离开。好像时间定格了一般，他就一直一直盯着监狱的栅栏门往外看医生离去的地方，没日没夜地趴在栅栏上，似乎忘记了所有，就那样木讷地紧紧抓着生了锈的铁灰色柱子，也不顾柱子上尖利的倒刺。

那个牢房里没有镜子，他也看不到自己当时的模样。

洛祈星大概地猜测着，估计是那种像半死不活的精神病人一样诡异又垂危，嘴唇干裂发白，裂开一道一道的皱纹。眼周也弥漫上沉重的黑眼圈，整个人看上去一点精神都没有，执着又漫无目的地等待着，不分昼夜，浑浑噩噩。

人对疼痛的记忆是短暂的，这么多年过去，再想起那时的情景、回忆那时的感受，竟觉得像是已经很久远的事情，变得模糊不清了。

但是，洛祈星回想着，那种心如刀绞、撕心裂肺的痛，应该是很难受的吧。

那是他生命中的至暗时刻。产后六个月，没有人能帮助他，也没有人关注他的死活。肚子上未完全痊愈的刀口时时刻刻不在隐隐作痛，天天以泪洗面，哭声悲切凄凉。地上掉落化成的珍珠不知道有多少，只记得到了最后，竟是连哭都哭不出来，嗓子也沙哑干涩，发不出声音。仿佛是泪已流尽了一般。

他甚至对命运没了希望，心中也没了信仰。

他颓废不堪，渐渐自暴自弃，别看外表仍旧光鲜亮丽，内心早已破败不堪。

直到，他再次遇到了喻期。

那时的alpha真的就像是从天而降一般，如同童话里救世的英雄，可能会迟到，但他永远不会缺席。在那一刻，洛祈星只觉得光又重新照在了自己的身上。

再到后来，他就阴差阳错下撞破了喻期深藏多年的秘密，遇到了两个冰雪聪明的孩子。

兴许他还要感谢这次的误会，若不是疑惑日日堆积，也不会促使他主动探究秘密。

洛祈星记得，当他一步一步走向黑暗深处、心里还在为鱼缸里的人感叹时，眼前忽然出现了另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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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光线下，洛祈星呆呆地仰视着鱼缸里的风景。他情不自禁地向前一步一步无意识地走着，眸光动了动。

他被艳丽的景色吸引，莫名其妙地屏住了呼吸，步伐却从未停下，直到他走着走着，忽然感受到前进的阻碍。

他回过神，转头看向前面，面上浮上淡淡的疑惑。眼前的视线逐渐清晰，他意外地对上了眼前人的眼。他定了定眸，看清楚了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个子高挑的少年，这个孩子的个头算高的，只是脸庞气质都略显青涩稚嫩，却少了些成年人的棱角分明。

洛祈星在心里判断，他还是个孩子。这么一想，心里不自觉地泛上一种年长者遇到晚辈时的淡定和从容。警惕心无意识地放松下来，他眉目一松，眼中带了些不达眼底的笑意。

喻祈星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和从未正面相逢的爹地对视着，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漫上心头。他对人向来高冷，此时看起来也显得不太好接近。感受到omega虽然略有些淡漠疏离，但却异常明显的善意和友好，他眸光动了动，抿了抿唇。被唾液润泽的红唇被光照得泛着水光，他一声不吭。

洛祈星倒是没料到地下室里还有一个孩子，他莞尔一笑，眼尾一扬。他懒得去思考为什么，只是默默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心底莫名勾起几分玩味。

这孩子看起来……还挺纯情。

不知道缘何，这个少年周身的气息明明很冰冷，不好接触，但在他走过来的时候却像收起炸起的毛和倒竖的尾巴，刻意收敛了尖利刀刃一般的锋芒，努力让气息变得柔和舒展。

少年不知道扯个什么话题，又无法在家人面前保持冷漠，哪怕他和他从来都没有见过。感受到气氛渐渐凝固住，他状似无意地侧头轻咳一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自然。

洛祈星被小男生青涩的模样逗笑了，想到就这么笑出来好像会使人家更害羞，憋了半天却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清脆的笑声在静谧的室内显得格外响亮。

喻祈星瞬间破防，双颊没出息地滚烫的红起来，觉得有些羞耻。他双手无处安放，拖延时间般随意的扯了扯衣服下摆，眼神四处闪躲。

洛祈星眯了眯眼，笑容软糯清甜。他仔细盯着小男生稚气未脱的脸庞，那脸上的五官轮廓竟莫名觉得有些熟悉。他不动声色地看了许久，发现眼前的这张脸竟与另一张熟悉的面孔重叠。他心中强烈地涌上一个似乎不切实际的念头，心跳如擂鼓，一声一声放大。

“你爸爸……是喻期吗？”洛祈星迟疑地开口，又向前走了几步，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

喻祈星在心里想了千万种回答，却就在开口时，出奇地紧张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血浓于水，看着眼前和弟弟极其相似的人，他的心怦怦跳动不止，带着强烈的激动，心潮澎湃。

他直勾勾地盯着洛祈星，张了张嘴，只觉得脸上越发滚烫。

“嗯。”

喻祈星低垂着头不让洛祈星看到他此时的模样，侧身站在背后的阴影里，使人看不清他的样子。他还是删去所有的话，精简成短短的一个音节，轻轻地应了一声，算是作肯定的回答。

看他这样子，洛祈星隐约猜到了什么，他的目光在两个少年身上来回转换，眸中多了几分打量，半眯着眼。

一个不敢确认的想法涌上，他几乎不敢去想象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背后的意义。

“你们——”他停顿了几秒，似是在思考，良久后像是觉得这个问题太过难以启齿，察觉到对面看过来的探究的眼神，又低低叹了口气，“算了。”

洛祈星还是没问出口，这个困扰了他很久的问题。哪怕事实好像就摆在眼前，带着极强烈的预示感，只是需要拨开一层浅薄的云雾，他却伸出手刚触及那点雾气，又怯怯地收回了手，再没了抬起的勇气。

他把话强行咽回嗓子眼里，似笑非笑。

洛祈星晃了晃脑袋，不敢深究刚才那个想法，总觉得那个可能性不大。他委婉地换了一种思考方式：莫非，这个少年是是鱼缸里的人鱼和喻期结合生下的孩子吗？

比起刚才那个看起来极为荒唐的念头，这个想法还相对合理一点。

似是想起了什么，洛祈星忽然落寞地垂下头，眸光都涣散了一瞬，心脏发空。他自嘲地笑了笑，像是在嘲笑自己怎么会生出那样一种离谱的猜测。

他的孩子，不是早就成了那场实验室变革的牺牲品了吗？

他还在这里期待什么呢。

但是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巧合，而且就摆在了他的眼前。充满矛盾的驳杂的心思，侥幸心理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滋生出张扬的自我肯定和安慰，徜徉在心海里。

洛祈星还是忍不住贪恋地渴望着，

如果……真的如他所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