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换代了（1/1）

自从佟母的织机好了后，家里很少能听到她爽朗的声音了，差不多都是织机的踩踏声，全家每个人都是井然有序的忙活着。

芦苇坐在火堆旁，低头绑炼碗的架子，边上已经绑了不少竹架子出来了。

佟父则是在另一边专心的拉篾条，爷俩各干各的事谁也没打扰谁，屋里一片宁静祥和。

忙了大半天炼架终于绑结束了，芦苇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出去拿了三条长凳进来摆好。

又找出一大摞碗碟摆在凳子上，完事再次出屋，不久提溜了一个带壶嘴的罐子回来，手上还有一把灯草绳子。

“开始熏烟了？”佟父抬头看了一眼问道。

“嗯，”芦苇一边倒油一边嗯了声。

三条凳子上的碗油倒完，挨着顺序放灯绳进去泡一柱香的功夫，再给捞出来点上火。

佟父放下手里的活，起身帮忙拿架子碗罩到点火的碗上，“这成本太高了！”

芦苇侧头看着她爸笑，“何止成本高呀！时间也要不少，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做低成本的东西，穷人家的孩子读书也要用笔墨的。”

佟父有些不解的看着闺女，“用什么东西成本低？”

“当然是锅底灰呀！”芦苇开玩笑的打趣她爸。

“一两黄金一两墨，十斤桐油才能出一两，爸以为这墨是给穷书生用的呀？明年秋天的时候，我得背筐去北边树林子里打松果了，自己捡材料做，成本可以省好多钱下来。”

“对了爸，明天不是又要送豆芽了吗？你在帮我买点蓖麻油回来，”芦苇蹲在地上手拿镊子夹灯绳撒娇道。

佟父眨了一下眼睛，“囡囡，别一天到晚的摆弄这些东西，你也出去……”

“我过完年才十七岁呀阿爹！难道爸你希望我未成年就嫁人吗？你舍得吗？”芦苇看着她爸无语。

佟父的态度立刻松软了，“爸当然不希望你现在嫁人呀！就是你要嫁人爸也不会同意的，就是吧！爸希望你别整天捣鼓这些东西，没事不忙的时候，也去村里找其他姑娘说说话，别这么孤僻不合群的，丫头……”

芦苇撇撇嘴，“有什么好说的？我这身体虽然十七岁，可我心里实际年龄都三十好几了，放到如今的元国，你外孙说不定都及笈了，爸觉得我跟她们能说到一块去吗？”

佟父闻言白了一眼闺女，“囡囡，这里是不开放的时代，爸可不希望你叛逆哈！爸不要求你十六七岁成亲了，但是满二十岁必须成亲，爸不想你特立独行惹的小命不保，若是真是这样，那无异于要我的命，明白了吗？”

芦苇看她爸严肃的样子，眼底极力的藏着失去她的彷徨害怕，眼眶一热，“记住了爸，二十岁的时候就成亲，保证不让你担惊受怕的。”

“囡囡，爸不想强逼着你做你不愿意的事，但是这事关你活着的问题，爸不得不重视，咱爷俩修了几世的缘，前世今生才是父女，爸深怕自己一个不注意你又出事了，你要是再……”佟父哽咽的声音停下了，连忙拿起架子转过身没了话。

“爸我一定会好好的，咱们爷俩在这里都要活的长长久久，以后你看着闺女我成家，在看着我有孩子，看着我幸福圆满，”芦苇红着眼睛头抵在她爸的后背上。

她不知道那一世走后，相依为命的爸爸陡然孤单了，该怎么过日子的，她不敢深想也不愿意深想。

爷俩谁都没说话，火盆里火花滋啦一声炸花了，门外传来脚步声，芦苇扭身蹲下继续倒油点灯绳。

“阿爹，阿姐吃饭了，”棒槌淘气的跑进来喊道。

“马上就过去，你阿娘那里忙好了没？”佟父放下手里最后一个架子回身问。

“阿娘说正正好一匹麻布，明天阿爹去卖豆芽的时候，可以带布去铺子里卖了，”棒槌笑的眼睛都眯了。

“明天卖完布了，给你们姐弟买点零嘴回来吃，还有两天就过年了，这可是咱们家一年辛苦的回报，”佟父兴高采烈的说了决定。

“阿爹真好！阿爹你明天还带我去卖豆芽吗？”棒槌一听吃零食立刻馋的流口水，忙不迭的拍起马屁来。

“带你去，明天看看府城可有卖年画的，过年也要有点过年的喜庆样，过年红火了，来年的日子才能红火，”佟父说完朗声大笑起来，拍拍手出去准备吃饭了。

饭桌上棒槌一顿饕餮进食完事，目光发亮孺慕的看着佟父，“阿爹，你会一直对我跟两个阿姐好吗？会不会日子过好了就离开我们家了？”

“棒槌……你好好的说些干啥？”佟母神色有些僵硬的呵斥道。

“阿娘，我没有胡说，村里的人都说阿爹有本事，现在入咱家是因为他落难了，如果阿爹不落难的话，凭他的本事，哪里还需要改咱家的姓！他们都说阿爹迟早会离开柳林村的，”棒槌说完低下了头。

小小的眼睛里多了些水光，他出生两三个月就出来逃荒，还在襁褓里亲爹便没了，因而对自己生父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佟父来佟家虽然只有几个月，可他无形中给佟家娘几个在村里撑住了天，男孩子天生就喜欢崇拜偶像，棒槌目前正是狂热的时候，对佟父的感情绝对是依赖的。

“怎么棒槌要赶阿爹走呀？”佟父笑眯眯的看着孩子问道。

“没有，我没有要赶阿爹走……”

佟父闻言爽朗大笑起来，傻小子，阿爹来了这个家便再也不会走了，这里有阿爹的心脏在，阿爹去哪也不放心，你不用害怕，阿爹会守护你们长大成亲嫁人生子的。”

“当家的……”佟母发怔的看着深沉的佟父，他浓的化不开的凄凉，离这个家非常的遥远看不清。

“什么是心脏阿爹？”棒槌挠挠头不解道。

“心脏就是一个人的良心呀！是俺们人身体里最最重要的东西，我们形容一个没了，会不会说心跳没了？所以心脏就是自己全身唯一的心尖尖，”佟父难得有耐心的给棒槌解惑。

“阿爹的心尖尖是谁……”

“哪有那么多问题？明早不想去府城帮忙卖豆芽了？”芦苇起身笑着打断了棒槌的话。

“想去，阿爹可说了，要过年了明天卖完阿娘织的布，会给咱们买零嘴吃呢！”棒槌放光的笑脸都是对明天的热切，早就忘了心尖尖的话题了。

佟母由内而外的散发着贤惠舒心，儿子问了她内心最害怕的事。

当家的自从来了佟家后，虽然没做什么大事，可他就是无形中让村里的人，不敢再来欺辱她们孤儿寡母，在刚太平下来的年景里，家里缺啥都可以，就是不能缺了当家的男人，即使娘仨再泼辣厉害都没用。

现在当家的明确说了他不会离开佟家，她这颗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后面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家人总归是好好的就行了。

“吃什么零嘴？如今挣些钱是多难的事，布匹卖到钱了，第一时间要添补下家里缺的东西，哪能都想着乱吃乱花了？”佟母皱眉不赞同的说道。

佟父看棒槌黯淡的目光不落忍，“这样棒槌娘，明天布卖了我买碗面回来，咱们自己在家做，这比铺子里买的便宜的多，孩子长这么大还没吃过好东西。”

芦苇在旁闻言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老爹。

佟父眨了眨眼，过年零嘴是一定要做的，他的囡囡，小时候最馋过年做的炸货了，他年年无论多忙，都会做一锅出来满足闺女，哪怕后来他躺医院那一年，还都到处打电话拜托兄弟姊妹，有空到他家给女儿做一锅出来。

“可是精面贵，还买不到……”

“你们姐弟吃好了去把锅屋收拾一下，我跟你阿娘说点私话，”佟父抬手对三个眼巴巴的孩子挥手，同时也打断了佟母的话。

棒槌不舍的出了门，采薇拉着姐姐也没什么精神的走了。

“当家的，你疼孩子我知道，可眼下艰难有口饱饭吃，就已经是最好的人家了，这辛苦织出来的布卖了就是不买口粮，也该攒起来给她们姐弟成亲用……”佟母一脸无奈的说完，目光里也是心疼没办法。

佟父伸手握住佟母粗糙的手，“棒槌娘，我晓得你心疼钱，可咱家从马车里得了那老些钱，不赶紧给花了，我怕再过个一年，或者明天就不能花了。”

“啥意思？为啥不能……花了？”佟母陡然提高了声音，而后又捂住嘴急切的问道。

“天换了呀！一朝君主一朝臣，更何况现在的天是姓“周”，咱们还握着之前熊徽的铜钱不花，这不就相当于烂手里了吗？”佟父叹了一口气，王朝换姓，流通的钱币自然也会换了，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

“当家的我咋不明白呀？是不是咱的钱以后就不是钱了？”佟母听的不大懂，但是有一点她明白，马车里的钱以后搞不好不能花了。

佟父起身到门口看了看又回来。

“不仅不能花了，有可能咱们拿出去还被人抓去坐牢，那是原来皇帝铸造的钱，原来的天子姓什么？姓“熊”，现在的天子姓“周”，他们不是一个姓的王朝，铜钱可以一直沿用下去。”

“如今周姓皇上，你拿熊姓皇上在朝的钱出去花，这不是造反吗？这就是主动把脑袋送给人家砍。”

“现在看咱家弄的那些钱，不仅发不了财，说不好小命都没了，趁现在皇帝没颁布废令，赶紧悄悄的都给花了吧！花了还有东西吃用，一旦不能用了，留家里就是一把杀人的刀。”

经过佟父耳语的解释，佟母彻底的明白了，脸色唬的发白，“当……当家的，你明天都给带去府城买东西吧，还有那些首饰银子的……”

“首饰金银不用害怕，那些东西无论王朝更换多少代，它的价值都不会改变，只有铜钱会随着皇帝改变的，棒槌娘，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你自己听明白了就行，可千万不能对旁人提起，包括家里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