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午夜的糯酒香（1/1）

这天，星期日，乔盛花和往常一样，早早去菜市场把需要的食材买回来，脸上带着甜蜜的微笑制作美食。她喜欢做美食，以给亲人们做美食为乐，她知道食物美妙的味道只有在制作者最佳情绪下才能发挥得更好，所以她只要一开始烹饪就不由自主的开心。

经过她的一番蒸炸酱卤，把热乎乎的美食装入保温盒，坐了几路公交车，在公园路下车，她准备穿过公园旁边的一条小路，这样会快一点到达她老公的住处。因为作为熟知美食特点的她，深知有些食物只有在一定温度下才能把美味充分发挥出来。

她拎着保温盒匆匆往前走，经过一棵大树时，树后走出来一个人，两个人一下子撞了个满怀，只听“哗啦”一声，一件东西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那人一见，立马跺脚捶胸嚷嚷道：“唉呀！我的紫砂壶吆！”

这时候，又过来两个人，一个托着鸟笼，笼里一只小鸟，看样子是在这里遛鸟的；另一个手里牵着一条大狼狗，看样子是在这里遛狗的。

遛鸟的说：“牛老三，你怎么把紫砂壶给弄碎了，上次我出二十万你都不肯卖。”

那牛老三指着乔盛花说道：“是她撞了我，才碎的。”

乔盛花早已愣在原地，见他指着自己，一时不知所措。

遛鸟的又说：“那紫砂壶可是专家鉴定过的，我是看了鉴定书才愿意给你出二十万，这下可好了！”他的口气里有些幸灾乐祸。

牛老三立马来了劲，冲着乔盛花嚷嚷道：“你赔我紫砂壶，你赔我二十万！”

乔盛花吓得支支吾吾，说道：“我，我没撞——”，她想说我没撞你，可是又想到确实是撞在一起了，就改口说：“我没钱！”

“没钱？”牛老三有点恶狠狠地说，“没钱？那就打电话，让你家里人送来！”

“我……我……”乔盛花有口难辩。

“否则，我就报警了，让警察来处理。”牛老三步步紧逼。

乔盛花吓傻了。

遛鸟的人说：“对！要么二十万，要么报警！”

这个时候遛狗的过来说道：“这大妹子也不是故意的，是走路不小心，报啥警，商量商量自个儿解决算了。”很明显，他在帮乔盛花说话，接着他又对乔盛花说：“大妹子，你带了多少钱，随便给他一点算了。”

乔盛花打开挂在肩上的小包，掏出来两百块钱。说道：“我就带这两百块。”

“开什么玩笑，两百块连鉴定费都不够。”遛鸟的人说。

“二十万，一分都不能少！”牛老三寸步不让。

遛狗的过来解围，“这大妹子没带那么多钱，他家里人又不在这里，难不成你能把她人带走！”

乔盛花惊恐之余有点感激这个遛狗的为自己仗义执言。

“那你说怎么办？”牛老三退了一步。

遛狗的看了看乔盛花，说道：“这么办吧，大妹子也不是故意的，你呢，”他指了指牛老三：“你走路也没长眼，也不要再说啥二十万。大妹子，你把你带的手镯项链什么的取下来给他，我当个证人，这事儿就算了。”

乔盛花迷迷糊糊，莫名其妙的就把手镯项链戒指耳环交给了遛狗的。那遛狗的人接过东西，语重心长的说：“大妹子，以后走路可得注意点”。他把东西转交给牛老三用斥责的语气说：“你以后走路也得睁大眼睛喽！啥也别说了，赶紧走吧！”

牛老三接过东西，灰溜溜的往公园旁边一个巷子里去了；那遛鸟的也过了一座桥，转身不见了。

乔盛花想感谢那遛狗的，一转身却发现那遛狗的人也往另一个方向走远了。

乔盛花呆在原地，又惊又恐，半天才醒过神来。拿出了手机给她老公打电话。连打几次总算接通，还没等乔盛花开口，手机里传来她老公麻杆不耐烦的声音：“唉吆！没事打啥电话。我刚坐上场子，你是不是今天想让我输个精光。”

乔盛花吞吞吐吐的说：“我，我可能被骗了。”

“你被骗？就你那样谁愿意骗你？”麻杆说。

“我的手镯项链被骗了。”乔盛花直接说。

麻杆一听这才着急，不一会儿就过来了。一见到乔盛花劈头盖脸一顿骂：“你怎么这样傻吆？你送什么猪蹄呀？你怎么不走大路呢？”

乔盛花说道：“那咱们赶紧报警吧？”

“报警有啥用？这小路连个摄像头都没有？”麻杆还在埋怨。

乔盛花一个人回到安村小院，又惊又气又委屈，再加上心疼那些首饰，接连几天茶饭不思。这天正在干活，突然就晕倒了，同事们急忙打了120，送到医院一检查，医生说头晕是小事，休息休息补充营养就好了，关键是查出来其它问题。

乔盛花问什么问题？

医生说子宫里有一个瘤子，发展下去很危险，建议切除。

乔盛花一下子就懵了，看医生说话认真的样子应该是真的。麻杆更是不能接受，还盼望着乔盛花给他生个儿子呢。三个女儿倒是同意，保命要紧。

最后乔盛花做了切除手术，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月，大女儿安排了车，送乔盛花回到安村小院子里。

院子里的人们过来看望乔盛花，她疲惫的脸上带着释怀的笑容，说道：“好了，没事了，以后啥事都没有了。”

她躺在床上，大女儿落落大方，端茶送水；二女儿活泼可爱，她坐在乔盛花身旁，讲一些轻松的事情，逗母亲开心；三女儿机灵乖巧，她站在乔盛花跟前说：“妈！你放心，我这一辈子都会在你跟前，永远陪伴你。”

韦树生站在人群里，看着乔盛花，心里想“那只有儿子的人们，看到这三个如花似玉，体贴懂事的女儿，不知道会怎样羡慕啊！”

这时候柳相玉下班回来，她停好车子，走进乔盛花房间，先安慰了乔盛花，又看了看麻杆，说道：“她一有空就给你做好吃的，现在有这种福气的男人不多了。人啊，要有良心！”

麻杆嘴角的伤疤颤动了一下，尴尬的苦笑了一下，连连点头。

柳相玉又说：“大家都回吧！让花花好好休息。”人们就各自散去。

炎热的夏季过去了，吃过早饭，韦树生骑着电瓶车出了栅栏门，刚走到湖边，只见一群高中生模样的少男少女，每个人骑着一把漂亮的自行车，一边骑行一边有说有笑，像一阵欢快的清风从韦树生面前飞过，绕着湖边骑行到那座两层小楼下，她们在湖边柳树下停好自行车，其中两个帅气的小伙子，拉起一条红色横幅，上面写着金色大字《祝贺卢佩琪考中西安航空》，其它几个女孩子拿出气球，礼花，彩带，湖边一下子热闹起来。路过的人们停下来观看，附近几个院子里的人们听到动静也走出来。

韦树生停下车子，站在小马路对面，心里想：“定是这家的孩子考上了大学，她的同学们来祝贺。”

只见一位容貌秀丽，身材仟仟的妈妈，满面笑容，发髻盘在脑后，身着一袭淡青色长裙，从小楼里走出来，她旁边跟着一个文静的女孩，戴着一副眼镜，温文尔雅。两个人热情招呼同学们上楼。

观看的人们一边称赞女主人有福气夸奖女孩聪明努力，一边陆续散去。

韦树生想起那天傍晚在湖面散步，听到这楼上有人弹琴唱歌，当时只听到歌声不见人影，现在才明白难怪那么好听，原来唱歌的人长得如此美丽优雅！

这时候悠扬的风琴声从小楼上响起，弹奏的是《让我们蕩起双桨》，那位妈妈甜美的歌声领唱，少男少女们合唱，琴声欢快舒畅，歌声美妙动听！

韦树生听着，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哼唱起来，他一边唱着歌，一边上班去了。

栅栏门旁边的葡萄树枝叶茂密。这棵葡萄树是多年前柳相玉钓鱼时在河边发现，移栽到栅栏下，现在长得爬满了整个栅栏，形成一道葡萄藤墙。成熟的葡萄藏在密密的叶子下面，一串串紫里透红，十分诱人。韦树生摘了一颗，放入口中，轻轻一咬，酸得他眦牙咧嘴，但酸过之后能感觉到奇妙的甜蜜。

七夕，初秋的傍晚，韦树生搬一把椅子，坐在栅栏门外，清风徐徐，很是惬意。手机响了，韦树生一看是莫小芸打来的，他立马紧张起来，全身进入应急状态，准备用太极拳法里的以柔克刚，以静制动化解听到的一切问题。

电话里的莫小芸却显得很高兴，她说：“养的小鸭子已经长大，开始下蛋，就连那只受伤的鸭子今天也下了一个蛋，它的伤已经好了。就是走路还一拐一拐的。”

韦树生心里想，据我所知，所有的鸭子走路都是一摇一摆的。

莫小芸又说：“前几天，儿子路过一个池塘，发现一个比她更小的小孩掉在水里，聪明的儿子没有直接下水去救，而是爬上歪向河面的一棵树上，折了一根树枝，伸给那小孩，那小孩抓住树枝，被慢慢拽上了岸。小孩的家长带着礼物来感谢，学校也把这事向上级报告，儿子被评为见义勇为好少年。”

韦树生听了也很高兴，却也有点担心，幸好有棵树，否则儿子下水去救可就危险了。

莫小芸心情很好，她继续说：“每个星期一，镇上都会来一辆车，把怀孕的准妈妈们接到妇幼保健院，免费检查，发现问题免费治疗，最后还送了一些营养品。”

韦树生赶忙问：“你检验结果怎么样？”

莫小芸得意的说：“我们的很好，，发育得非常健康。医生帮我算了一下预产期，大概在国庆节前后。”

韦树生说：“国庆节刚好放假，我提前请几天假，早点回去。”

莫小芸说：“早点回来也好，最好是别请假，请假会扣钱，以后家里就全指望你挣钱了。”

莫小芸又说：“想一想给我们的小宝贝起个什么名字？”

韦树生说：“如果刚好在国庆节，就叫国庆。”

莫小芸笑了了，她说道：“国庆是好，只是我觉得女孩子叫国庆不合适。我感觉和怀儿子时不一样，一定是个女儿！”

韦树生说：“是女儿那就更好了。”他看看旁边的葡萄树，接着说道：“是女儿就叫葡萄，葡萄多可爱呀！”

莫小芸说：“葡萄好是好，就是有点酸，我可不想让她有一点点酸，我想让全都是甜！”

韦树生说：“那就叫糖糖！”

莫小芸说：“糖糖！叫糖糖好，就叫糖糖。愿她从小到大所有的日子像糖一样甜，像糖一样蜜！”

又聊了一会儿，莫小芸说“早点休息吧！”两个人愉快的互道晚安！

韦树生挂了电话，长出一口气，准备好的太极拳法竟然没有用上。女人呀！你们用的是迷踪拳，没有套路。男人只有外练筋骨，把脸皮练厚；内练气功，把肚量练大。才能接好每一招。韦树生心里瞎想着，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发现马上就是夜里十二点了。手机上聊天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尤其是聊得开心的时候。

虽然是半夜了，韦树生感觉到一点也不困，可能是心情舒畅的缘故，他甚至有点小兴奋。这个时候躺下肯定是睡不着的。

他走出房间，小院子里已经安静，叶慧兰也早已熄了灯。

韦树生走出栅栏门，外面小马路上静悄悄的，只有桔红色的路灯默默的照着路面，远处的夜空星星点点。

韦树生沿着小马路，随意朝湖边方向走去。湖边的那座小楼上，有一个房间还有灯光。

韦树生来到湖边，湖面静悄悄，路灯亮着静谧的光，默默的照着湖边的小路。

韦树生站在一棵大树下，轻轻的风从湖面上吹过来，这清风让人舒畅，风中有一丝丝淡淡的糯米香。起初他没有在意，等他做了几个深呼吸，仔细嗅了嗅，确实是糯米香，而且还是糯米酒香。

他好奇的四周看了看，顺着酒香飘来的方向望去，发现湖边不远处的一个小码头边，竟然有一个人影，而且看身形应该是个女人。

韦树生心中纳闷，悄悄向那小马头走过去。

小码头旁边生长着一丛丛的月季花，月季花旁边是几棵粗壮的的杨柳树，枝叶茂密，路灯的光亮从枝叶的缝隙照下来，斑斑驳驳。

韦树生悄悄来到一棵杨柳树后，只见那女人坐在邻近水面的台阶上，面朝湖面，发髻盘在脑后，身后放着一个好像是陶瓷做的精美瓶子。

她呆坐一会儿，抬手仰头，似乎在举杯喝酒。喝完之后她转过身，把手中杯放在台阶上，拿起酒瓶往杯子里倒酒。

借着柳树枝叶逢隙透下来的灯光，韦树生看得清楚，正是湖边两层小楼上弹风琴的女人。

她轻轻的倒好了酒，双手端起杯子，转过身去，一边缓缓把酒洒入湖水，一边轻轻的自言自语，好像听她说话的人就在她面前一样。

只听她说道：“求东！我不知道你在哪里？但我知道在你最喜欢的地方。当初我们在三峡江边的时候，我坐在你身边，望着江上的轮船，你说那些大船顺着长江能驶到大海里。你说你喜欢大海，可是没见过大海，后来我们搬迁到这里，你听说海运公司招海员，你高兴极了，一定要去当海员。我不让你去。那时候我们的琪琪才五岁。可是你瞒着我报了名，每次出海我都是提心吊胆。可是每次看到你从海上回来，都是那么高兴，给我们的讲述在海上见到的美景，看你高兴，我也开心。等我慢慢习惯你出海远行，刚要放心的时候，那天突然收到海运公司的抚恤金，说船在大洋上遭遇强风暴，船在风暴中沉没，我不相信这是真的，你是那么的爱大海，它不应该这样对待你！”

她说着说着低声抽泣起来。

她又倒了一杯酒，这一次她举杯自己饮下，她一边哽咽，一边说道：“那些关心你的人，还有关心我的人，询问你的消息，如果我说了实情，他们大多数都会难过。但也有几个人会高兴，他们会不停的纠缠我。所以我对所有的人说，你去了新加坡，那里有你的一个老舅舅，无儿无女，让你去帮助打理生意。这个谎言多美啊！现在连我自己都相信了。”

她一边抽泣一边诉说：“你一定是在新加坡，可是你为什么不回来看看我，看看我们的女儿，她已经考上了大学，和你一样喜欢远方。你喜欢大海，她喜欢天空！”

她显然是有点醉了，她把酒杯丢进水里：“这是你最爱喝的三峡米酒，如果你真的在大海里，这湖水连着小河，小河连着大江，大江通向大海，你一定能喝得到。”她捧起酒瓶，把里面的酒全部倒入湖水中，甘醇的糯米酒香在清风中飘送。

她可能也感觉到自己醉了，小心放下酒瓶，侧身抬手把头上的发簪取下，秀美的长发垂下来，她微微抬起头，望着午夜繁星点点的长空，她轻轻唱道：

“初秋的夜晚

微风轻轻

小虫葡萄丛弹奏呢哝

你是否也在听

夜色朦胧

鸟儿成双飞向天空

它们去银河派对

是为那鹊桥相会

今夜的星星好美

只是月圆尚未

如同我爱这夜色宁静

又惧那长夜无声”

歌声婉转凄美，尤其是最后一段，她反复吟唱了几遍，如诉如泣，又带着丝丝期望，动人心肠！

唱罢良久，她把长发挽起，双手捧了酒瓶，缓缓踏着台阶，走上岸来，沿着湖边小路，回到楼上去了。

等到楼上灯光也熄灭了，韦树生才离开大柳树，回到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