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闲话(二)(1/1)
柯玚听过,认真地点了点头,肯定道:“在下也觉得不该只有一个凶手,毕竟要同时控制这么多受害人,都是结实健壮的工匠,还是需要费些力气的。可惜,现场证据太少了,凶手过于狡猾。”
金永旺一旁听着,忽然想起一事来,便出声道:“小的前日从叶府叶元正卧房又搜出了新证据来,是本账簿,该是挺重要,可是被蒋天师给半路短下拿走了。”
“什么账簿?”柯玚与何歧行异口同声问道。
“天师腻正了要改日还回来的,可也没相个影子来。”老金抬手比划了一下大小,“叶家老爷的账簿子,许是记了买卖的,但我瞄了两眼,觉得那上面很是奇怪,多半还有些猫眼屎掺在里头。啊,这事我是告诉了府尊老爷晓得的,他老人家也没说什哩,可能是不好开口问兴王府要吧?”
何歧行心想,既然蒋慎言决定拿去给祁时见看,那必然是从账簿上瞧出了什么,可既然这东西重要,又为何留在兴王府里呢?众所周知牛英范催破案催促得紧,搞不好缺了那关键证物还真不好办事。蒋慎言向来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莫非她是觉得账簿留在府衙中不安全吗?
“罢了,在下回头再问问府尊大人,”柯玚似也觉出了其中的端倪,按下此事不表,转头打量了一下何歧行,看他一身脏污和疲惫,便提了个建议。
“何兄昨日忙碌,多有辛苦,眼下也该午时放饭了,不如先去在下廨舍稍事清洁休整,再去膳馆用饭吧。”
竟已经午时了吗?何歧行还真没在意时间,他本想交了差事直接回家蒙头大睡的,但听柯玚如此一提,肚子确实忽然感到饥饿起来,咕咕噜噜地直翻腾。
柯玚的廨舍就在衙门里,很是方便,这提议着实打动了他。男人一点头。“成,那就多有叨扰了。”
柯玚看那具被缝得周整完好的尸体,可见这人的心善辛劳,他也愿意礼让款待。“何兄何须客气。”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文书,想起金永旺方才拍马屁的话来,便将文书往他手中一塞,道:“既然金捕快乐意为在下分担,那便劳烦跑一趟架阁库了,相孝廉在,请将文书交付于他。”
金永旺哪知自己一时嘴快给自己讨了麻烦,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捧着那文书眼巴巴地见两人走远了。
柯玚的廨舍跟其他衙内官吏的无甚区别,方寸小屋,收拾得简洁干净。廨舍本就是为了单身赴任的年轻官员提供方便的,也没什么奢华布置,自然跟夫子院后的知府内宅不能相提并论。数人共用一个小院,出了院落就是日常办事的六房,极为便利。
据何歧行所知,柯玚是成了家的,但为何安身立命这些年也没将妻子接到安陆来不得而知。看他平日眼中就只有公务,也不似是另结新欢或留恋花柳之人,却过得比出家人还清净。
但仔细想想,他对柯玚也不甚熟悉,相识多年,除了公事,还真是少有来往。只是身为衙门里难得正经做事的人,何歧行对他印象一直不错,仅此而已。
柯玚在他面前从不端官架子,这还亲自给他打了水来让他擦洗。
“多谢了,改日再还你个新盆子。”何歧行高卷袖口,一边打湿手巾擦洗一边随口道。
柯玚却疑惑,问他:“为何要换盆?”
何歧行一愣,笑了笑,点了点盆中污水说:“柯经承不拘小节才不避讳,世人都觉仵作晦气,这沾了死人气,碰过的东西自然不干净,扔掉也是寻常。”
柯玚了然,继续给他倒茶,回说:“这般就不劳何兄费心了,在下亦经常在现场戳来碰去的,虽没有仵作之能,也跟半个仵作无甚区别了,真若在意这个,也不会干这份差事。”
话提到这,何歧行就好奇起来,跟柯玚唠起了家常。“少听你提起自己的事,听说你是中原首郡人士?”
“正是,后来机缘巧合搬去了京城。”柯玚点头道,“何兄该是本地人吧?”
何歧行一愣,苦涩扯了下嘴角,回说:“算是吧,我是我家老爹收养的。”
“啊。”小刑书自觉说错了话,顿时赧然,手里一杯热茶不知是递还是放,滞在了半空。
何歧行倒是不以为然,直言相告:“无妨,柯经承不必往心里去,何家早几辈都有捡娃娃回家的传统,我兄长,甚至我爹,都是被从小收养的,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众人皆知。”他伸手接过茶来喝酒一般一口饮尽。
“何兄一家侠肝义胆,虽非血亲之缘,可远比许多人家都要和睦啊。”柯玚喃喃感慨道。
何歧行不解。“柯经承何出此言?”
“哦,在下上任之初把衙内所藏案卷都翻了一遍,在其中见过何兄名字,就给记住了,应是弘文二年的案子了吧?”小刑书一边回忆一边道。
何歧行这便懂了他说得是嫂子周迎秋险些被活埋一案,不禁感叹这人的心思细腻,记忆超群。“柯经承属实是不得了哇,那可是十六年前的案子了,你上任也该有九年了。”
“八年五月有余。”柯玚面露羞赧,笑笑更正道。
“呵,如若衙门里的人都像你这般勤恳用心,怕也不会有这些破烂事了。”何歧行说罢将一盆污水抖洒在院里,又涮洗了盆子还给柯玚。真谈论起最近这些个悬而未解的谜案,他又何尝不是头疼心烦。尤其是这其中还牵连了蒋岳夫妇的旧案,让蒋慎言那丫头死不肯撒手,整日被祁时见指挥来指挥去,当卒子一样使唤,更是令他不爽利。
柯玚看出他的烦躁,有心安慰说:“好在小王爷也挂心,以他聪明才智,凶手应该不会逃脱。在下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见何歧行已经清理完毕,柯玚便邀他一同去膳馆用饭。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房间。何歧行只顾着跟柯玚闲话,自始至终都没在意书格之上一个未贴名签的瓷瓶,在不久的将来,那可是决定他生死的关键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