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破庙血祭(二)(1/1)
破庙木门早已不知何处,锦绣皮靴迈过空洞门槛,第一步就把鞋尖不慎沾进了血泊之中。
祁时见厌嫌地一皱眉。这也是无奈,因为目及之处,就没有多少能够供他落脚的干净地方。
这十步大小的里外套间小庙,活活成了一片血池。饶是血比冰冷的祁时见也忍不住要嗤鼻凝色。他一偏头,吩咐自己的护卫:“影薄,你去里面各个尸身上看看刀法。”
玄衣大汉躬身领命,趟着那“血池”就大步朝里间迈了进去。
祁时见一眼就知这里的死者不止一人,而且生前皆被痛苦折磨过。他回头问立在门外死活不肯进来的牛英范:“几人?”
牛英范几欲呕吐出来,手帕堵嘴,闭着眼睛艰难回说:“据说是五个。”看来他也没有亲眼确认过,都是听手下人所说罢了。
祁时见懒得再理他,将注意力放在“血池”之中。
这破庙十分常见,因年久失修,破陋的屋顶和残败的神像是必然的。供桌早已不知所踪,只留下一些残片和一堆死灰零落的篝火痕迹。约摸大抵是和这庙门一样,被谁人给拆了当柴火烧尽了。此处过于破败,又有差役进进出出,故而很难判断生前是否有过激烈的打斗挣扎痕迹。
庙外天色阴沉,庙内血池肉林。好一幅地府炼狱的景象。
若不是有叶府血案在前,恐会让人误会此处是被施了残酷的人祭。残缺不全的泥身神像早已看不出彩塑的模样,却仍能隐约辨认多年前祭祀时留下的深深渗透裂缝中的斑斑血痕,正与这满室的腥秽残肢相互映衬,令人毛骨悚然。
也难怪外面会围上这么多凑热闹的好事之人,如此诡异的场面,还不知转头就会传出什么样骇人听闻的离奇谣言来,怕是又要闹得满城风雨了。
不多时,影薄迈了出来,鞋底早已被染成猩红色。他没多说话,只朝小主人微微颔首,对方便懂了。
祁时见不禁一阵恼火,咬紧了牙关。此人竟能嚣张至此,在他眼皮子底下一而再再而三地胡作非为。为了追杀叶泰初和陈治,能闹得如此阵势,毫不在意掩饰,该说此人是胆大妄为,还是风魔九伯?
他压下些火气,问:“何先生怎么说?”他本以为何歧行是在里屋验尸,却不料影薄回他“人并不在”。这倒是少见。少年把问题抛给门口那个脸色铁青已然呼吸困难的人。“何歧行人呢?”
牛英范摆摆手,几乎坚持不下去了。“不在,去找他的人说他不在家,好像是什么……哦,上山去了,午时才回。下官命人……另寻仵作去了……”若是平时,牛英范肯定要大发牢骚一番,好好数落几句何歧行的缺席,但眼下他能囫囵个站着就已经是奇迹了。
祁时见想了想,猜测他应是去了月蓬观。“罢了,不必再找人,等他回来便是。”整个安陆府,也找不到比何歧行技艺更高超的仵作了,寻个半桶水晃荡的人来反而是添乱,倒不如不找。
既然人不在,那验尸之事还需他亲力亲为了。祁时见锋眉一簇,终于抬脚踏进了血泊之中,丢下门外的牛英范,自己朝里间大步流星地走去。
蒋慎言还没靠近,就听见金永旺口音浓重的声音在质问梁高枝、梁高杉兄弟俩。“你们家一下死了五个人啊,噶骨里脚骨里遍地飞,现在跟老子说什么都不知道,你唬鹅头啊!”
见他气得用铁尺比划对方,蒋慎言赶忙上前开口解围:“金捕快。”
三五人围成的圈子因为她这声呼唤破出个缝隙,众人齐齐朝这边看来。一看是蒋慎言,金永旺就倏地换了嘴脸,陪上了笑容,拱手道:“啊呀,原来是贵人。”
蒋慎言还礼,本想开口说是奉了殿下命令来问讯的,却余光扫到面露诧异的梁高杉,发现他明显是认出了自己,觉得眼下不好道破祁时见的身份,便留了个心眼,改口说:“是知府大人让我来帮帮忙。”
“啊,”金永旺不是个不开窍的蠢材,他一听就懂了蒋慎言的意思,赶紧让开,说,“是是,那这二人就交由贵人处置了。”说罢十分机灵地带着余下人退散开来,把人和地方都让给了这个已经今非昔比的小辈。
“你……”梁高杉见昨日那随侍的小介竟能让这些素行不良的恶衙差乖乖低头,惊诧之余不禁揣摩其此人身份来。
“又见面了,二掌事。”蒋慎言微微点头问候,眼神转到与梁高杉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梁高枝身上,善意笑笑,道,“大掌事,许是不记得晚辈了,但多年前我们确实见过。”
梁高枝的惊讶丝毫不少于胞弟。“你是?”
“晚辈是奉仙峰月蓬观无余山人座下弟子,慎言,曾请当时还在船厂的皮师傅修缮过观中尊身。”蒋慎言想借此打消昨日让梁高杉竖起的敌意,拉近一些关系,好方便稍后开口问话。
梁高枝思索一阵,似是想起来了什么。“啊,是有这事来着,倒是不知当年的小道童竟已长成小道长了。可是道长怎会在此处?”
蒋慎言微微迥然,纠正道:“晚辈还未受师父授箓,二位直呼晚辈慎言即可。至于晚辈为何会在此处,说来话长,此番下山历练,也牵连了一些事情,都是机缘巧合了。”她轻描淡写了一番,倒也没有撒谎。
梁高杉仍就保持了一丝怀疑,眉间挤出的“川”字不见松懈,追问她:“你……不是无为教中之人?”
“嘶,”梁高枝手肘一捅自家兄弟,生怕“无为教”三个字让旁人漏听了去,惹来是非,沉声斥责道,“怎能对修行之人乱说话?这可是无余真人的座下高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