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蔻梢（1/1）

长乐宫，奉天殿。

这座恢宏的宫殿并不在皇城的范围内，甚至没有和皇城直通的道路，但却是当代女帝最喜欢的地方。

与金碧辉煌却死气沉沉的皇宫相比，长乐宫依山傍水，费尽能工巧匠的心思，打造成关中江南的水乡模样。

而奉天殿正是女帝日常接见大臣的地方，哪怕寒冬凛冽，这里也暖风曦曦。

不过再暖的风也包不住叶玉钧冰冷的心，这位大周二皇子跪在殿前，十步之外，大周女帝正好整以暇地看着手里的书，似乎不知道自己儿子正在面前。

书房中，一座琉璃摇摆钟“咔哒咔哒”地响着，当刻度尺落到卯时，摆钟上方弹出一个小金猴用力敲打着小鼓，发出“碰碰”的闷声。

旁边的一个侍女上前，替换上了新的刻度尺，再往边上拧了两圈发条，这才退出书房。

“西夷人不修德行，也不入武道，倒是这奇技淫巧十分了得。”女帝看着自动缩回去的小金猴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对谁说话。

叶玉钧没有抬头，恭顺地回答：“西夷人不识王化，从不修身养性，而喜欢摸索这些东西讨好自家领主，获得晋位。”

女帝冷冷一笑：“说得真好，难道你们又不是如此？”

叶玉钧的脑袋埋得更深了。

“云左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连龙血母树的结晶都敢碰，为此折了一个四品官吏，瓜奴儿，把东西拿回去，此事作罢。”

瓜奴儿是二皇子的乳名，只因他小时常生病，取贱名好生养。

“可是陛下，儿臣，真的没有让人去偷窃结晶啊！”二皇子叶玉钧恳切道。

女帝放下书，长叹一口气：“京兆府已经查到你的头上了，陈登星就在前殿，你的姐姐专门借了三只追魂灵鹤过去给他们，哎，瓜奴儿，你确定不再考虑考虑？”

“儿臣，的确没有碰过，也从未让云左去做！”叶玉钧大声回答。

“行吧，京兆府会继续追查下去，如果你要自证清白，就不要阻拦。”说完女帝重新捧回书看着去。

大声应是，叶玉钧离开大殿，恰好出来时，遇到正在前殿喝茶的陈登星。

“见过二皇子。”陈登星连忙行礼。

摆摆手，叶玉钧认真地盯着这位京兆尹：“陈大人务必还本王一个清白！”

“臣自当拼尽全力！”陈登星严肃地回答。

“诏，京兆府令，陈登星觐见！”

“遵旨！”陈登星转过身，跟着传令的太监往大殿走。

狠狠一甩袖子，叶玉钧也离开了前殿。

叶玉钧没有随女帝住在长乐宫，甚至没有在皇城里居住，因为他身兼着户部尚书一职，执掌天下财务，平时都是在西城的王府里居住的，有急事，户部的人要找他也容易。

如此也打造了二皇子平易近人，恭勤不倦的人设。

进了王府，压抑着怒火的叶玉钧对身后的随官道：“叫周练过来见本王！”

“是！”随官能感觉到皇子的火气，不敢耽搁，没多久，一个穿着长袍的阴阳师走进大门。

“殿下！”

“周练，你不是说有万全之计，绝对不会让人察觉，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们怎么会知道云左是因为龙血结晶丢失而死！为什么！”

面对二皇子的咆哮，这位阴阳师面不改色：“殿下，本来一切都很周密，行事的下属也被卑职巧妙借用母树分身杀死，唯独知情的云左，咱也将他魂魄收回，直接销毁……”

“你别给我说这么多废话，本王不想听，现在就一个问题，为什么京兆府的人能查到王府的头上！”二皇子怒道。

周练微微一笑：“出了一个岔子，本来云左是当做精尽人亡处理的，奈何出了许君欢，他居然发现了云左魂魄丢失的细节，随后又发现了我们收走魂魄的动作，这才将一件风、流韵事变成了命案。”

“许君欢……就是那个曾经顶着定襄侯世子名头的那个瞎子？”二皇子的记性还是非常不错的，马上就想起了在报告见过的人。

这里不得不提一件事，许君欢世子的名头并非来自他爷爷许振山，如果从那里来，他应该被称为世孙。

其实他的世子身份是他那个之前征战沙场，阵亡后尸骨不存的便宜父亲许明方，他被追谥为定襄侯，世袭罔替的那种。

“正是他，也不知道他在西域有什么奇遇，居然能与鬼神通，本身还不是阴阳师。”周练说着摇摇头，“就差这一个细节，实在无奈。”

“国公不是已经否认他的存在了吗？他没有离开长安？”叶玉钧皱着眉头问道。

“没有，不但没有，还成为了天机院的客卿，就是坊间说的捉妖人。”周练将今天调查得到的消息全盘托出，“后来破开了涅嵐神庙群鬼事件，还救出了雍王府郡主，此去忘忧楼，就是雍王之子与黄家黄世仁打赌角斗，许君欢作为角斗士上阵，结果最后阴差阳错碰上的。”

叶玉钧无语了，这么能够这么巧，但凡中间有一个不对路，他今天都可以安枕无忧地在户部办公，而不是被女帝召唤过去，白白跪了一个时辰。

“现在如何是好！”叶玉钧坐回椅子上，揉着太阳穴，“将他做掉？”

周练摇摇头：“如此，咱们就是不打自招了，万一引起天机院和五行宫联手调查，殿下，这事就大了。”

是的，盗窃龙血结晶，你身为长子找个漂亮的借口，最多被训斥一顿。

但是买凶杀人之类的行为一但确凿，众臣就会觉得你二皇子格局偏小，没有明主之像。

这样还不如干脆利落地承认就是自己偷的龙血结晶呢！

“此事本王不想再理，周练，自己想办法将此事盖过去，实在不行，便将结晶丢了罢！”叶玉钧长叹一声，整理着衣襟，“本王该回去衙门办公了。”

周练点点头，出了大门，七转八转，来到一间民房，确认没有人留意这才走了进去。

“流云，怎么样，打听到许君欢落脚点没有？”周练来到院子，低声道。

院子原本平整的土地突然冒出一支绿芽，随后逐渐成长成一个半人高的灌木，枝叶部分凝聚成人形，正是流云。

“翠……蔻梢姐，长安被冰雪封盖，草都没有几根，所以还没有找到具体的地方。”流云心有余悸地摇摇头，刚刚差点叫错名字了。

周练，也就是蔻梢，微微颔首：“不着急，反正他也不会离开长安，有机会再找他麻烦，差不多该去救流玥了。”

听到这个流云神色一振，随后又皱着眉头，“可是蔻梢姐，流玥被押在天机院的地下，恐怕没那么容易……”

“放心，虽然出了点岔子，但是过两天，我们就可以把流玥带出来了。”蔻梢露出满满的笑容，“你后天在城北树林，靠近边缘的地带做好接应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