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勾错魂儿了？（1/1）
斯诺的耳边逐渐嘈杂，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不，是真正的，死亡的寂静。
一匹黑狼在呼唤他。
他的身体仿佛在下沉，然后那匹黑狼来到他的面前，俯瞰着这尊比自己更加伟岸的灵魂，模糊的狼脸上出现了人性化的疑惑，不解。
‘你是谁？’
斯诺怔怔地仰望着面前星团凝聚的伟大存在，无边无际的群星中有着层层叠叠的呼唤传来，他有一种直觉，面前的这位，或许就是狼裔们所信仰的狼灵。
同时，也是所谓狼裔魂归之地的‘狼群’。
‘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
影子与斯诺双双懵逼，在斯诺的计划里，这本该是一场催泪而感人的‘灭族复仇归家剧’，他的目的只是想要骗过安德鲁他们，让他们以为自己真的是狼裔，一个被灭族，狼旗都褪色的，离群的狼裔，借机让他们将自己的脑袋带回去。
这本该是最正常的剧情发展。
剧目里所谓被灭族的‘影狼旗’甚至都是他根据影子共享的记忆瞎编出来的，虽说奴役狼裔的行商是真实存在的，毕竟假里掺真才是骗术的根本，可是他狼裔的身份实在是假的不能再假。
一个假狼裔的死亡找来了真狼灵？！
勾错魂了吧？
‘你为什么会出现？’
在狼灵震撼的目光中，那匍匐的小小后裔变得巨大，无法理解的浓雾从他的脚下升起，将他包裹，缠绕，最终，一只深灰色的狼裔就这么站了起来，变成了一个衣着怪异的长着一颗水雾脑袋的，人？
哪怕迟钝如祂也看出来事情不对，漆黑的狼群绽放出璀璨的光辉，带着宛若呢喃般低沉却连绵不绝的狼吟，祂的身躯变得扭曲，包绕狼群的阴影变换着，无意识地舒展着，张开没有定数的眼睛，狼裔的神明展现了他真实的模样。
两尊庞大的虚幻存在在无垠的意识空间中对视，于是他们又显得渺小，在这没有尽头的世界，自然也就没有了远近和大小。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冒充我的子嗣？’
狼灵率先质问起来，万千变换的眼睛死死盯住面前诡异的家伙，愤怒，恐惧，欣喜，癫狂……眼神之复杂令斯诺都有些瞠目结舌。
他并未直接回答，只是轻轻地将手在狼灵的面前划过，仿佛轻拂水面，惊起道道涟漪，在狼灵疑惑的目光中，波澜的空间逐渐破碎，然后凝实，展现出虚无之外的光景，那是现实！
他，不现在应该说祂。
祂要让我看什么？
狼灵分出三分之一的眼睛看向凝结出来的画面，另外三分之二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唤出画面后就没再动作的斯诺。
画面中是一片火海，在小山上燃烧着，看不清的黑影在火焰中舞动。
是祭祀吗？还是别的什么？这画质怎么这么糊？
三分之二的眼睛中复杂的眼神逐渐被一种类似鄙夷的情绪取代，好在斯诺没有脸，不然他现在的表情一定非常微妙，数不清的眼睛在你面前逐渐由各色眼神统一情绪的画面实在太过恶心，若不是祂意志简单怕不是要当场给狼灵一巴掌教祂做狼。
好在这种被数不清的视线同时鄙夷的状况持续的时间并不算长。
因为祂马上就没心情再鄙夷下去了。
画面中模糊的场景变得清晰，火焰中舞动的黑影头顶的耳朵都清晰可见，狼灵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了过去，另外的三分之二的眼睛也不再盯着斯诺，全部视线投射道路面前的画面上，而被一位神明高度关注的画面甚至出现了崩溃的迹象，斯诺不得不再次抬手，将布满裂痕的画面稳定了下来。
他仍然不准备说话。
而且这种时候也不适合说话。
有异样的身影出现了，他们披着袍子，带着漆黑的斗笠，斗笠上画着一个白色的圆形被破碎的火焰冕环包裹。
可是祂还没来得及思索那个有些眼熟的东西是什么，便再次被画面中发生的一切所吸引。
那些斗笠人的手中提着长矛，矛尖上挑着的东西是连神明要去爱护的生命，无定数的眼睛瞳孔缩成细针，狼耳的脑袋堆积的山丘，下面横七竖八地，像垃圾一样燃烧着的，是一具具狼首的尸体，被剥了皮，拔掉了象征荣誉的利爪和狼牙。
神明的表情淡漠，可是不定数的眼睛里却流出漆黑的血泪。
狼灵不在乎狼裔的生死，祂只是一个信仰，一个引路者，一个虚无缥缈的守护者，祂的眼睛甚至没法看见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祂看不到子嗣灵魂的惨状，也听不见子嗣的哀嚎。
可他又是狼群，狼群不能容忍卑鄙的外族人屠杀他们的同胞，也不能想象，曾经猎杀泰坦的狼灵子嗣们竟然会衰落到这种地步。
祂是一个合格的神明。
他是一个失败透顶的神明。
‘不对！’
陷入自我崩溃中的狼灵猛然惊醒。
‘你在骗我！’
祂的眼神又一次地统一了情感，这一次是愤怒，祂愤怒地注视着斯诺，脚步却在止不住地后撤，祂深知自己不可能战胜面前这个伪装成狼裔骗过自己的家伙，狼裔的衰弱也导致了狼灵的衰弱，但身体的本能也早已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如果，有这么多的子嗣死去，我不可能不知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到底是谁！’
斯诺却并未着急反驳，残酷的画面仍悬浮在那里，吸引着狼灵的注视。
‘确实，狼群是狼裔魂灵的归宿，他们终将回到狼灵的庇佑之下，与失去的家人在狼群团聚。’
‘这是我所了解到的，也是你一直在做的。’
‘我没有必要欺骗你，也不想欺骗你。’
斯诺静静地注视着狼灵逐渐动摇的眼睛，那不定数的眼睛与不存在的眼睛无处交汇，可是祂们彼此又能清楚地感知到对方的注视。
‘他们死去了，却并未回归狼群。’
斯诺的声音仿佛天雷一字一句地轰击在狼灵的自我安慰之上，轰击在祂不愿意面对的真相上。
‘他们，到底去了哪儿……’
‘火焰，已经说明了很多了，不是吗？’
狼灵的眼底涌现仇恨，多变而复杂的情绪再一次将他淹没，耳边被高亢的狼吟所填满，眼前只剩下与他同为凡人之上的斯诺，以及虚空中点点亮起的星火，那是等待祂去守护的接引的灵魂。
属于狼裔神明的意志重现，那些将将觉醒的来自狼群，来自狼灵本身的意志在消退。
呢喃着，梦呓般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太阳……请，帮帮，他们……’
狼裔的神明重新降临，祂漠然地扫了一眼面前陌生的存在，扫了一眼仍在重复着狼裔惨剧的画面。
这一次祂的眼底没再流出漆黑的血，祂的眼神只是停驻片刻，神明的身躯又重新化作巨狼的模样，在斯诺的意识中悄然消失。
‘真是奇怪的家伙。’
【所谓神明本就是不稳定的家伙。】
【官邸曾经试图创造所谓的神明作为对抗迷雾的力量之一，最后却不得不放弃，就是因为，神明是比迷雾还要不稳定的东西。】
斯诺认可地点了点头，望向狼灵离开的方向。
‘是啊，那家伙整个，啊不，整只狼都快要裂开了，既想要保护自己的子嗣，又限于神明的规则和行为逻辑而无法干预现实。’
‘这次，估计是因为把灵魂拟态的过于相似，才会将祂吸引过来的吧。’
【也有那面空白狼旗的原因在里面。】
‘也是，毕竟从某种程度上讲，那面狼旗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有时候造假的手法太好也是一种麻烦啊。’
斯诺有些苦恼，那面褪色的狼旗。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真的，因为那完全就是他按照真正的狼旗制作的流程用影子的力量复刻出来，然后使其褪色而成的，名为狼旗，实为影旗的东西。
‘感觉那东西留着会产生不小的麻烦啊……’
‘不过，有麻烦才有乐子嘛。’
斯诺想了想，最终还是说服了自己，不把那面褪色影旗给收回来了，毕竟是自己费劲巴拉连哭再喊送出去的，再弄回来会很尴尬。
而且，如果那面褪色旗帜真的能重新起作用的话，自己来此的目的某种意义上也就完成了。
‘就当是一步闲棋丢在那儿吧，万一以后有用了呢？’
斯诺对自己的想法越发信服，影子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觉得，官邸以后的日子，或许会越来越有乐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