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楚桐，等我（1/1）

唐礼川送沈楚桐回到学校之后就去院长那里弄实习材料，答应他晚上陪她吃晚饭。刚从导员的办公室走出来他父亲就打电话过来了，“回家。”还没有等到唐礼川回应他父亲就把电话挂了，这不是商量，这是命令。他也可以选择不去，但他想了一下不去的后果就是他离开这里之后他父亲有的是办法来为难沈楚桐，回去可以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吃一顿饭加上他母亲的助攻应该会有被说服的可能性，思前想后还是拿出手机给唐义勋回了一个“回”字，然后又打电话给沈楚桐，她正准备去拍个期刊，想着下午正好没课，赶紧拍完晚上和唐礼川一起吃饭。

“楚桐，我爸打电话叫我回家，我可能晚上不能跟你一起吃饭了。”

沈楚桐那边沉默了一下，因为她毕竟是满心欢喜地等着晚上又能见到他，“嗯，好的。那我先忙了。”

唐礼川安慰了他两句，说没事，会尽早回来的。他挂断电话之后没多久唐义勋的司机已经把车开到了学校门口，他父亲历来都是说什么马上就做什么，这是一分钟都不给他喘气的机会。他只能无奈地上车，看着窗外一言不发，心里想着再继续在这里还是一切都被安排的命运，二十几年，自己不像自己，就是父母的一件满意得能够像别人炫耀的艺术品。

唐义勋和唐礼川的母亲正端坐在餐桌前，饭菜已经做好了，唐礼川看了看桌上的饭菜显然是已经早早准备好等他回来吃饭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是百分百地肯定他不能拒绝。他把包给保姆去厨房洗了个手坐上那个从小就属于他的位置上，和他父母一样端坐在那里，也是一言不发，好像在等着什么制裁一样。

唐义勋从他一进门开始就注意到了他那灰白色的头发，也没有表现出愤怒，唐礼川的心里实属有些没底，不知道他父亲又在压抑着哪里的怒火正准备找个出口爆发。他也似乎习惯了这种氛围，等到唐义勋说了句“都吃饭吧，”他和他母亲才开始动筷子。唐义勋吃了两口又把筷子放下，欲言又止。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白酒一口喝下去，才开始说，“小川，你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意吗？”

唐礼川低头看着碗里的饭菜还是一言不发，他母亲也不敢说什么，就随手夹了一个菜放在唐义勋的碗里说，“不是说好了就回来简单吃个饭吗，吃饭就好好吃饭不要说其他的了。”

唐义勋摆了摆手打住了唐礼川母亲想要往下说的话，示意她不要讲话，他母亲也只好放下手中的碗筷，整个气氛就是，唐义勋不吃，那谁也都别吃了。

“小川，爸爸知道你长大了，在你成长过程中我们一直对你处处严厉，只是想培养一个出色的你，希望你少走弯路，别去吃一些没必要吃的苦。但是你好像不太理解我跟你妈妈所做的一切，你开始变得抵触我们疏远我们，只是为什么呢？你能说说吗？能告诉我怎么样去做一个你满意得父亲吗？”唐义勋喝完那一杯酒之后反而心平气和起来。

“爸爸妈妈都做得很好，只是每个人的选择不同，你们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依靠你们也能有自己的事业，有个好的未来。”

“那既然你那么想逃离我们当初上大学的时候你分数已经能够去北京上海了你还留在这种小城市干什么？那里才是你真正的大好前途，所有人都不理解你为什么要做一下非常人的选择呢？那既然你选择留下来了你不考体制内你要做什么？你学的这个专业也是一个很冷门的专业你就算是读了研究生你出来也是不好就业的呀，你要干嘛呢儿子？”唐义勋越说越无奈，越说越激动，又不能爆发出来。

唐礼川听他父亲说完沉默了几秒后说，“希望爸妈相信我，放手让我去做我想做的事情，也许你们会失望，但我不想有遗憾。”

唐义勋看着他的头发说，“这就是你想做的事情吗？你看看现在你这个样子不伦不类的，哪里像个读书人？”

唐礼川没有理会，也没有继续争辩下去，放下手中的筷子正准备离开时，唐义勋说“我最多只能给你两年时间，事业也好感情也罢不能看见有效的价值你必须听我的。给你一次机会，你自己好好珍惜。剩下这几天哪也别去了，在家住。”

唐义勋说完唐礼川的母亲笑了笑，或许是已经达到了她想要的交谈效果。

沈楚桐看着早上和唐礼川的合照发呆，时而开心又时而难过，难过的是这种相处方式对于刚在一起的他们来说有点奇怪。信息几个小时回一次，打电话也聊不了多久，最多半小时就挂断了，而且中间还有一半的时间是沉默。

沈佳最后没有选择她母亲给她安排的国企工作，而是去了她父亲的工厂，她想的是与其给别人打工为什么不把自己家的产业做大做强呢，她现在是无爱一身轻，没有了姚尧她整天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挣钱，怎么帮她父亲谈生意，怎么去学习管理公司，她搬进了她父亲给她买的小洋楼里，报了工商管理的夜校，白天跟着她父亲见各种客户和供应商，晚上去夜校学习两个小时，那生活叫一个充实。

姚尧也在慢慢改变，不像以前那样颓废，开始关心起他父母，旁敲侧击地在不刺激他父母的情况下大概了解了家里的债务情况，把他名下的车卖了，从小他就有手机限量手办的爱好，现在也挂在网上开始把这些东西卖掉，陆陆续续会有一些感兴趣的人问价，但价格都不太理想，他还是忍痛割爱了，不再出现在各种酒吧，把之前认识的那些女生都拉黑删除了，沈佳的离开，让他开始意识到这样的人生有多失败，明明是最爱的人又不得不逼着对方离开，等到沈佳真正离开之后，生命里的某束光就这样灭了，他没有询问沈佳的下落，也会想她，好几次拨号盘都输入了那一串熟悉的号码，都没有勇气拨通，但他不知道的是，沈佳一走手机号就已经换了，就算想联系也联系不上了。

在唐礼川离开的头一天，他想出门去找沈楚桐，被唐义勋拦住了，大概意思就是，如果出门那就想办法让他走不成，所以他就被软禁直到他离开的那一天，他给沈楚桐的解释就是家里情况复杂，她没有继续追问他，她知道自己过多的关心可能只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烦恼。

唐礼川还是想在离开之前见一面沈楚桐，哪怕就是一眼，可是唐义勋的控制欲让他没有办法抽出身去，唐义勋当天是叫司机开车送他到机场，他父母一起去送他，这是他二十多年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离开家，他前一天晚上跟沈楚桐说了自己的航班，说了很多告别的话，但就是没有说还能不能再见一面，沈楚桐开始不理解，这样在一起的意义在哪里，明明就在同一个城市，见一面都很难，更何况去到那么远的地方，他甚至连再见一面都没有提。她不理解，她很需要一个发泄出口，于是在半夜十二点多打电话给沈佳，沈佳刚从夜校下课回到家洗漱完，躺在床上刚闭上眼睛准备结束疲惫的一天的时候，看到沈楚桐打来的电话，犹豫了一下是接还是继续睡明早再回复她，但是电话铃声才响了三秒沈楚桐就挂断了，她知道最近沈佳很忙很忙。她挂断之后沈佳反而果断地回拨过去了。

“说吧，有什么事求我。”

“嗯，我还以为你睡觉了，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最近怎么样。”

“开玩笑，我是哪天没有跟你报备过我在做什么，什么叫我最近怎么样，肯定不是嘘寒问暖的，你要是再藏着掖着的我挂了哦，我是真的很累我的姐姐。”

“是有一些事，那个，那个唐礼川不是要去吉林工作了吗，我们上一次见面都是一周前了，我们那天中午吃饭之后他就回家去了，然后我们发信息都没有很频繁，我在忙我的事，但是他在家应该也没有什么事忙，就是很少发信息，打电话也是沉默的时间比较多，好像没有什么话说，他明天就要走了，明早八点半的飞机，也没有想来见我一面的意思，也没有叫我去送他，你说我们这种关系，是正常的吗？”

沈佳听沈楚桐说完半眯着眼睛说，“他有跟你说他在家里的事吗？”

“偶尔会，说得都不多，不过话语间又能感受到他爸比较凶。”

“楚桐，那你想一下，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就是他被他爸控制住了呢？”沈楚桐沉默了一下，脑海中一下闪过这些天聊天的内容，字里行间都多多少少表现出一种身不由己，而且，她觉得唐礼川不是那种忽冷忽热的人，可能会有一些难言之隐。

沈佳见沈楚桐半天没有说话，又说，“他既然不能来见你但是你可以去见他啊，你不是知道他的航班信息吗，你去机场找他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当面问清楚也比较好，我们俩在这里分析来分析去的也没有什么意义。”

“这样会不会很唐突啊？”

“楚桐我记得你的性格不是这样扭扭捏捏的呀，以前你做什么决定都是很果断的，怎么这些感情问题落在你身上你自己就解决不了呢，你以前说教我的时候那可是一套一套的，好了大小姐不要再犹豫了，想见面就去见他一面，又不是生离死别。”

沈楚桐挂了电话想了想，沈佳说得没错，他不来见我，我就去见他。

第二天沈楚桐五点就起床了，洗漱完之后就打车去机场了，她到了之后也才不到七点，她在门口等，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他，直到半小时后唐礼川发信息给他说到机场了，她就在机场入口等，因为有两个入口她不太确定他会走哪一边，于是她又过去另一个入口，刚过去就看到唐礼川从门口停着的一辆保姆车里面下来，她兴奋地准备跑过去抱住他给他一个惊喜，她刚跑两步又看到唐礼川的父母陆续从车上下来，她停住了脚步，站在旁边的玻璃门后面，心想着现在这样过去确实很冒犯，她看到唐礼川很绅士地把唐义勋从车上扶下来，唐义勋一脸正气凛然的样子，特别冷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唐礼川的母亲也是，腰板挺得很直，就跟外国电影里面的那种伯爵夫人一样很有气质，他母亲伸出右手搭在唐礼川的手上，司机在后面拿着唐礼川的两个黑色行李箱。

沈楚桐见状，长叹了一口气，或许他不能见自己确实是有原因的，而且今天就不该来。

唐义勋夫妇送唐礼川到安检入口，唐礼川给他们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唐义勋还是面无表情，他母亲抱了抱唐礼川，寒暄了几句，就转身准备走了。这时沈楚桐还站在玻璃门那里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在想，就算此刻跑过去了唐礼川看到她了又能怎么样，唐礼川那么高傲的一个人，还有沈楚桐自尊心那么强的一个人，两个人面对家庭的悬殊，话题怎么会多呢。她想了想还是不见了，自己已经见了他最后一面，就算唐礼川看到了她，两个人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她正准备走的时候，唐礼川的父母正好走过来，沈楚桐没有注意到，也是正准备离开，但是这时唐礼川的母亲注意到了沈楚桐，最先看到的是沈楚桐那一头和唐礼川一样的银白色的头发，再把眼神移到沈楚桐的手上，看到了她给唐礼川的镯子被她戴在手上，虽然沈楚桐是背对着他们的，但是唐礼川的母亲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个就是唐礼川的女朋友，见沈楚桐要走，她回头去叫住了唐礼川，“小川，好像身份证在我这里。”

沈楚桐听到唐礼川的母亲叫他就条件反射地回过头去，因为沈楚桐离他父母的距离没有五米远，唐礼川也回过头，目光看向他母亲这边的时候，正好也可以看到转过身来的沈楚桐。两个人的目光就这么对视上了，这时唐礼川的母亲假装翻包里，又挠了挠头说，“瞧我这记性，在家的时候就给你了。”唐礼川看着沈楚桐都愣住了，他母亲见状继续挽着唐义勋往沈楚桐的另一个方向走出去，因为沈楚桐的头发实在是扎眼，他母亲也知道，软禁唐礼川这么多天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两个见不上面，在他母亲的助攻下，这面算是见上了。

沈楚桐没有立刻走过去，唐礼川也没有立刻叫住他，仿佛这一切都被唐义勋给控制住了，他不走，时间就是静止了。这时候唐礼川已经过了安检了，出不来了，两个人只能遥遥相望，直到唐义勋完全走出去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唐礼川才叫住沈楚桐。

沈楚桐向着唐礼川的方向飞奔过去，他很想去抱住她，他想出来但是工作人员说检了票就不能再出去了，他们中间就隔了很多阻拦。“楚桐，你怎么来了？”

沈楚桐笑着说，“来送送你。几天不见，你黑头发都长出来了。”

唐礼川还在想办法看能不能挣扎出去，但是一大早起来工作大家怨气都很重，那个工作人员就是不给他出去。他只能又焦急又无奈看着沈楚桐。

“川，再见，到那边就把头发染回来吧，嗯，这个颜色不适合你。”沈楚桐风轻云淡地说。

唐礼川心疼地看着沈楚桐，他这么多天没有见到沈楚桐，出又出不去，在家一直看手机又要被说，他很为难又不知道该怎么跟沈楚桐解释。

“楚桐，对不起。”

“是有一点对不起我，都没有好好告别就要走了。”说着说着沈楚桐的眼眶开始发红，在她银白色的头发和白皙的皮肤下显得格外楚楚可怜，紧接着眼泪就掉下来，唐礼川看到心都要碎了，他没有办法，他见不得沈楚桐这样，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哭，他这么些年跟在她身后关注着她无论发生多大的事都不见她掉过一滴眼泪，他哪能看得她受这般委屈。于是他走过去在一个工作人员的旁边说了几句话，沈楚桐也不知道他对工作人员说了什么，就放他出来了，他三步作两步地跑过去抱住沈楚桐，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又拿出纸巾给她擦眼泪，边擦边安慰她说“是我不好，楚桐你别哭。”

沈楚桐看他跑出来抱住自己哭得更厉害了，悲喜交加。唐礼川顿时间手足无措，又只能在那里轻轻地给她擦眼泪不停地安慰她。

“楚桐，你刚才应该也看见了，我的家庭就是这样，规规矩矩，我从小就在这种条条框框里面成长，只有离开这里，去做出自己的事业，才有足够的本事保护好你照顾你，娶你。我想有一个我能自己做主的人生，我就只有这一次选择机会了楚桐，我不得不暂时离开你，我很难受，很不想，但是这是唯一的路。”

唐礼川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沈楚桐的呜咽声开始慢下来，冷静下来之后说，“我现在不了解你，也不了解你说的这些，不过，我相信你，我愿意等你。”

没几分钟广播就开始播登记语音，唐礼川不得不跟沈楚桐道别，沈楚桐说，“我真的烦死道别这种东西了，我刚送走沈佳，我现在又要把你送走，我不喜欢这样。”

“楚桐，等我。以后只有相聚没有分离，你相信我。”

沈楚桐依依不舍地放开他，没有来时的质疑，剩下的只是满怀希望的等待。直到唐礼川消失在她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