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云边的路怎么都走不完（1/1）

眉山离学校还是有几百公里的路程，那里没有这么繁华，甚至很难找住处。而且顺利的话两天拍完就可以回家了。她还是主动先跟沈佳提拍摄的事情，她想不至于会因为换人而彼此产生隔阂，她确实不会，她还要跟沈楚桐她们一起去。沈楚桐一直都是打杂的，甲方寄来的衣服都是她自己打包整理，这次沈佳不是模特她终于良心发现要帮帮忙了，她那塞满了两个行李箱的衣服，两只手都拧不起来。

“卧槽楚桐，你每次都要拿这么多吗？没想到你这个幕后这么不容易啊。”

“我不知道你每次是真瞎还是装瞎，反正每次都是个大明星的样，我就是你的超级助理。”其实不让她帮忙整理是因为每次还要把衣服归类好还给甲方，就是除了模特不是她自己，其它的全是她自己，那她这不是不能自己拍自己吗。

“以后钱你分多点，把体力那部分分过去吧，你太不容易了楚桐。”

“这话我爱听，不能空口说，请现在立刻马上打成文字发到我手机上，我怕某些人以后说无凭无据凭什么然后叭叭叭的。”

“真欠！”沈佳边打成文字发给我边说着优美中国话，她们一直这样。

因为唐礼川开车去，这样也给她们省了好多中转的麻烦，毕竟拖着两个行李箱，其实拍片不一定得去眉山拍，她自己是有私心的，那边有很多不错的宝藏景点，很多时候都这样，边挣钱边旅游，简直不要太快乐。

唐礼川到宿舍楼下了，说上楼帮忙搬东西，犹豫了一下还是算了吧，宿舍暗恋他的那个小姑娘可还没走，到时候怕人家还没恋爱就失恋了，给人家点幻想的空间。

说实话真的挺重，他在楼梯口帮忙接的时候还是卧槽了一下的，并给沈楚桐竖了个大拇指。这是沈佳第一次见他，“楚桐，怎么认识这个大帅哥的？你不厚道啊，不早点跟我说。”

“在去英雄救美的时候认识的，我正是因为厚道我才没有让他看到鼻青脸肿的你。”沈佳笑了，“这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了。”

唐礼川戴了个墨镜，头顶鸭舌帽，看不到全脸更好看了。他和沈佳两个人简单自我介绍下就出发了，沈佳昨晚追了一晚的剧，上车没说两句话就倒在沈楚桐肩膀上睡着了。她一般都是路上再订房，她问唐礼川有没有什么住宿要求，其实也就是礼貌性的问一下，资金有限，万一他住五星级的那不得破产。还好他说都可以，挑了个性价比比较高的民宿，现在是暑假了也算个旅游小旺季，那边去玩的应该也不少，不过那个地方很小众，就看大家能不能发现那些宝藏地方了。

“要不你坐前面来吧，让你朋友可以躺着睡。”

她上车就在看住的地方我们两个就没怎么说话，可能觉得有点过分安静，他这句话就打破了安静。她看沈佳睡得摇头晃脑的她这样好像确实不好睡。

“也行，那前面靠边停一下。”

顺利坐到前排他会跟她聊天，之前沈楚桐认为他话很密，但是他又好像还很绅士。问答都很简便，有种干脆利落的舒适感，原来他真是化学系的，她的认知里化学系的男生像他这种长相会戴个眼镜，然后会有种斯文败类的感觉，可他完全不沾边，他也不像个学霸，他像财阀家的小儿子。她突然就觉得他好亲近，好像认识很多年的老熟人了。她们聊到有趣的也会哈哈大笑，把沈佳吵醒好几次。

“你之前来过眉山吗？”

“没有，我一般不会把去过的地方再走一遍，会浪费我走遍大江南北的时间，哈哈。”

“有驾照吗？要不要来换一下？”

“有，但是我没开过教练车以外的车，还是算了吧。”他笑了笑，她也用余光看到他嘴角上扬的弧度，真的巨好看，以前怎么没发现。有句话这么说的，你笑起来就像今天的好天气。形容他一点都不过分。

到眉山了，确实风景让人眼前一亮，那些岩石很有北欧风格的复古感，水泥路边也是给人夏日小清新的感觉，但她们目标是去一个小岛上，所以只能在这边停车去码头上坐船。

“楚桐，你挑的这个地方也不那么好看啊，还不如直接回你家那里烧烤不香吗，走这么远看这玩意儿？”沈佳被叫醒后睁眼确实被眼前的码头搞失望了。

“还没到呢，要停车了，坐船过去。”

唐礼川把行李拿出来，沈楚桐去买船票，沈佳在那里做个睡眼惺忪的大美女，别说，是真美。眼前就是湿漉漉和脏兮兮的海滩。确实，没做深度攻略的人来到这基本就劝返了，不过值得开心的是那边应该就没多少游客，可以安心拍摄了。登岛后，在大山的背后，是一个桃花源般的小镇，也因为它这里一开始的其貌不扬，劝退了很多人，目前就只看到她们三人走在路上。到了民宿，它装修得精致又复古，楼下是一个露天餐厅，听老板说他们的食物都是自己打捞来的，没有菜单，打到什么吃什么。

“今天就开始拍吗？”唐礼川拿着一瓶水站在一旁问我，沈楚桐看他开车开了一早上累死了，而且她坐车也累的好吧，才不折磨自己。

“不累吗你，睡好明天再拍。”

“哈哈哈我就知道，那下面怎么安排？”

“想睡觉的话睡一下，不想睡的话可以去弄点吃的。”

“行，那你等下叫我。”

唐礼川住在她和沈佳隔壁，他把房间门敞开，瘫坐在沙发上，沈楚桐路过的时候感觉有那么一丢丢别扭，好心提醒他还是把房间门关上吧，人来人往被人看到不好，实际上这里也就我们三个人，所谓人来人往就是她和沈佳，他可能也是这么想的。

“我们等下吃烧烤喝啤酒怎么样？”沈佳睡着睡着突然跳起来说，像触到他的哪根神经了一样。

“好啊，我都行。”

“不问问隔壁大帅哥的意见吗？”

“不用，他没有意见。哈哈哈。”沈楚桐把那些拍摄的衣服整理出来，是真的好多啊，拍完还要修，工作量可不小。

“佳佳，要不要跟着拍一些啊？太多了，只拍唐礼川一个人的话风格会不会太单调了啊？”

“我可不想，要拍你拍，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不用凹造型，我才不拍。不过我可以做你小助理。”她就知道这小王八蛋出来纯散心。

“诶楚桐，你确实可以拍啊，你长得这么好看，身材也好，你可以拍啊。”

“你可拉到吧，谁拍？你拍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也不是不行。”她不是不想出镜，就沈佳那拿不出手的拍照技术，可别把她饭碗给砸了。

小睡了下醒来已经快七点了，还是被隔壁的唐礼川在门口叫起来的，被饿叫起来的，不然大家应该都能睡到明天一早。

这个民宿还算清净，也可能是因为暑假刚开始而且这边刚开发的原因，没几个人，小院里面烧烤的就她们仨，沈佳应该快饿昏了，她在旁边烤，沈楚桐在一旁吃，唐礼川去拿了一箱酒过来，本来是不想拿的，他应该是觉得跟女生喝酒没意思吧，大多数女生喝完酒都很感性，想着快乐的事情会流泪，伤心的事情也会流泪。沈楚桐也同意喝完酒很感性，但自己绝不是喝醉了哭哭啼啼那种人。

“你们俩可别喝醉啊，喝多了我可不会照顾人的。”唐礼川递给她们们一人一瓶。

“美死你，你以为会给你照顾两个大美女的机会。”沈佳白了他一眼。

“以前怎么没听说你们认识啊，怎么突然就关系这么好了？”

“没有突然吧，这不是距离差点见到你就三个月了吗。”唐礼川笑了笑，虽然沈楚桐没有跟他说过沈佳和姚尧的事情，不过他这么聪明肯定猜出来了。

“那幸好你没见到，不然我要是突然对你有感觉，我都不好意思喜欢你。”沈佳说完这句话唐礼川的目光立刻移开她。

“可别喜欢我。”大家都知道彼此在开玩笑，沈楚桐看了看沈佳，她目光大多数都在打量着唐礼川。

“你几年前是不是去过实验高中做过什么演讲啊？好眼熟啊你。”

“诶你看，终于有个人想起来了。要不我和她说我以前见过她呢，她还不信。”

“我没说不信，我想不起来。我确实没见过你，可能你去的那些刚好我生病请假。”这个借口确实不成立，因为她确实见过他，而且有意逃避他，她开学那天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天沈楚桐生父去学校找她，保安没让他进去，老师叫她去的校门口，这也是第一次在她有意识认知后见到他，姥姥很少会提到他，提到也不会离王八蛋两个字。

他是个赌鬼，他把她妈的钱都骗光了去赌，有次还骗她姥姥说她妈得了重病需要多少钱，姥姥很精明地识破他，他不甘心，他来找她，叫借钱给他，她说哪里来的钱，他叫她去跟姥姥骗说不要说他说的，她不想理他了转身要走，他就在校门口大骂，骂得非常难听，还骂姥姥老不死的，怎么还不去死，她本来要走了一时间就很上头过去把他推在围墙上，掐着他的脖子，他瘦得看起来只有七八十斤的样子，但是他就挣扎过来嘴里还在不停地骂，骂得更愤怒了，更难听了，她怕掐死他就有意地放松一下就被他挣脱了，一脚就把她踢在地上，他捡起地上的石头说要打死她，已经朝她这边扔过来了，还好在地上滚得快就爬起来一拳砸在他的脑门上，此刻两个人的怒气已经完全满了。

她们第一次见面，她们都想杀死对方。

他又想踢她，是被一个男孩拉开，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她不打死他，他就会打死她。后面有同学叫班主任来了，她才迷迷糊糊地被带回教室，然后被姥姥带回家，那个拉开她生父的人，就是唐礼川，那是她们第一次见面，也让他见到她最狼狈的一面。

沈佳也没说话，她刚好话赶话下去，她想到她那天发生的事情，她知道那是她这辈子最见不得光和最难过的事情，她没往下说，但她没告诉过她拉开她生父的是唐礼川。

但是总不能一直不去逃避吧，那块阴影不拨开，阳光就无法照进来。

“对，见过，如果当时不是你，可能我现在要么死了要么残疾了。”

沈佳惊讶地猛地抬起头看看她，又看看唐礼川，唐礼川看着她，沈楚桐看着炉子上的那些烤串。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揭你伤疤，我......我只是想表达我们见过......”

“对，见过，有幸见到我最狼狈的样子。”

他没有再说话，拿了一瓶酒打开一口一口的喝完，没缓过一口气。

“敬你。”她也拿了一瓶学着他的样子喝完。

“你都说是伤疤了，伤疤总要有人来揭的是吧，不然永远好不了。”

唐礼川还是没有说话。

“那礼尚往来，说一件你最伤心的事吧。”醉意袭来，不是感性，是开始无拘无束了。

“我其实没有最伤心的事......有一件，但是说会有些唐突。”

“哈哈哈哈也是，你们这种生活在社会中上层的人怎么会有痛苦呢，你长得好看，学习又好，以后的路，前途一片光明。”

“我没有带嘲讽，我在陈诉事实，若有嘲讽，那我也是自嘲。”

他还是安静着没有说话，她能感觉到他在看她，沈楚桐不敢看他。沈佳就在那里话也不说，两眼打着泪花，她能控制住自己的，她是很要面子的人，她不会轻易在不熟的人面前掉一颗眼泪的，她不知道她是因为沈楚桐还是沈佳自己的感情，她一句安慰的话也没说，沈楚桐想她都陪在她身边了，不都是说陪伴是最好的安慰吗。

“你是姚尧他表哥吧？”沈佳好像收到了什么人发来的信息，突然这么问了一句。

唐礼川点点头。

“那上次我揍他你怎么没去帮他忙啊。”

“不熟。”也是，姚尧那么混蛋负面的一个人，唐礼川这么阳光正面的一个人，大家应该都不想有这么个亲戚吧。他以前不这样的，他以前也很乖巧，学习也好，也没这么爱花天酒地的，不知道近两年是受了什么刺激或者家庭有什么变故，他也没跟沈佳说，就性情大变，时好时坏。

“那这么说你知道我是他女朋友咯？不对，前女友。”沈佳问。

“不知道，只知道他女朋友是个大美女。”唐礼川打趣着回答她。既然是过去的人，那大家都最好不要再提了。

沈佳酒过三巡后昏昏欲睡的，还剩三四瓶没喝完，沈楚桐感觉都还没喝来劲，她居然倒下了。无趣。

“要不你把她送上去，等你下来喝尽兴？”唐礼川好像看出了她意犹未尽的样子，这么一说正合她心意。

她把沈佳连拖带拽地带到房间里，刚要走，她拉着她的手说，“楚桐，你说我这么多年为什么啊。”她很少会跟我说她感情问题的，因为她一开始就不喜欢姚尧，一开始的时候小吵小闹她会和她抱怨，不过她每次都是劝分，时间久了在她这里得不到什么安慰的话，就不再诉苦了。她回坐在床边摸摸她的头，她靠在她大腿上，眼泪顺着眼角流在耳朵里。她帮她洗脸，把她摆正在床上睡下。“我一会就回来了。睡吧。”她觉得她有安慰失语症应该，安慰的话真的很难从口中说出来，她想能安静地陪着她，就是沈楚桐能做的最温柔的事了。

唐礼川应该还没吃饱，沈楚桐上楼的时间他都在烤串，下去刚好烤了一把放在她位置那里。

“你没吃饱吧？再吃点。”

“美女的胃都很小的，我是想喝完。哈哈。”我递一瓶给他，自己拿一瓶，一口气喝了半瓶，他也是喝了大半瓶。

“你朋友？没事吧？”

“没事，睡醒就好了。”

现在正好初夏，月色汹涌，没有蝉鸣，安静得只有碳火燃烧窸窸窣窣的声音。我看了看唐礼川，他的脸微微红，沈楚桐感觉不用看都知道现在自己脸红成了什么样。他的眼睛真的，撩人心怀。

“你跟着你妈妈生活吗？”唐礼川打断了这片刻的寂静。

“跟我姥姥。诶我跟你说一下我和我姥姥的生活吧，那时候很小，还没上学，但是我还有点那时候的记忆，亲戚们去姥姥家老是说我爸妈不要我了，我没有爸爸妈妈，我姥姥大年初一拿着扫帚把那些赶出去了你知道吗，后面就没有人敢这样跟我开玩笑了。我姥姥家就一个很旧很旧的房子，也有一个小院，但是特别特别干净，姥姥总是收拾得一尘不染，她做饭特别好吃，但是她这个人很奇怪，我知道她很爱我，但是她老是在我面前挑剔我，说我坏话，而且只能她自己说，她脾气很暴躁，谁说我和我表姐的不是她立刻跟人骂起来。之前以为不来这里了，就跟她说一放假就回家的，后面计划又变了，又跟她说晚几天，她立刻就把电话挂了，后面又打过来说永远都别回去了，哈哈哈。”

“真好，羡慕你有姥姥，我姥姥和我奶奶都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那我还羡慕你有父母呢。”

“......”他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其实每个人的生长环境不一样，只要有爱，跟谁成长都无所谓。

“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我爱无能，我只爱我自己，爱不了别人。”以前高中的时候觉得好玩，有个男生喜欢她三年，高三的时候突然感兴趣就和他谈了一下，可能她不喜欢别人，那段恋爱谈得真别扭，每天各种问候，不理他吧又喜欢长篇大论发一些表白过来给她，她看了一点感觉都没有，可能他发的时候他都被他自己自以为是的深情感动到了，本来立刻就想跟他结束那段不像恋爱的恋爱，沈佳说要高考了怕人家受刺激，她就纯给自己找麻烦，忍到了高考结束，立刻就跟他说分手了，草草结束这段孽缘，甚至连初恋都算不上，手都没牵过。沈楚桐想着也怪她，作的，后面再也不做这种事了，就发誓不喜欢人家就跟人家保持距离，再也不招惹别人了。后面那个男生考得挺不错的，她想着可能自作多情了，人家根本就没有受什么刺激，大学谈了个很漂亮的女朋友，还经常发朋友圈秀恩爱的，就是因为这样她的良心才过得去。

“想什么呢，想那么出神。”唐礼川问。

“想你，想你怎么会跟我来到这里，想我们没有交集的两个人怎么一起坐在这里喝酒，想为什么明明这么些年都离得很近，又不敢接近。”

“是啊，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场景，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你我会有交集。”唐礼川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沈楚桐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记不清了，拽着唐礼川的手艰难地站起来，一下扑到他怀里，他急忙接着她。她搂着他的腰，她已经意识很模糊了，都在胡言乱语，记不清了，只是隐约记得，有个声音在说，我是为你而来的。

唐礼川看着她，他没想过要做什么去感动他，就想这样陪在她身边。

她是怎么回到房间睡觉的也忘记了，醒来的时候沈佳已经在化妆了，一看时间，十二点半了。头有点疼，洗了把脸，努力回想昨晚的事，记得个大概，但是还是有点尴尬，比如说我为什么突然之间扑向他。

“隔壁起了吗？”沈楚桐睡眼惺忪地，半睁了一只眼睛，还有一只完全没睁开。

“不知道诶，估计起来了。不过你昨晚念叨了她一晚上。”

她一下清醒过来，嗯？念叨什么了？

“说他爱装清高，装高冷，装得生人勿近，也还好是我听见，被他听到你就惨了，等下他生气了把我们丢在怎么个荒郊野岭的地方怎么办。”

“以后不喝这么多了，真烦。”她敲了敲还昏沉沉的头。

沈佳凑到她身边说。“我就说怎么突然之间多了个大帅哥，不是你蓄谋已久就是他蓄谋已久，其实他挺好的，你要不下手我可下了哦。”

“别，手下留情，留着，哪怕最后不是我的。”她知道沈佳说说而已，知道沈佳对姚尧那份爱哪这么轻易就结束了。

“那不行，留着就得是你的，信我，要不要我帮你啊哈哈哈哈。”

“不知道......我就是很奇怪，我感觉我应该是对他有好感的，不然我们不会一起出来玩出来工作是吧，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去喜欢一个人你知道吗，我喜欢跟他聊天，那次我爸在学校门口打我，真的如果不是他我可能就被打死了，但是我又很害怕想起这些事情，想起他看到我狼狈的样子，所以我是带点自卑的。”

“我们不能一直这样，要放下那些事情才能开始新生活。”沈佳抱住她说。

这时候的唐礼川早早就买好饭了，听到隔壁在聊天了，就去敲门叫他们吃早饭了。沈楚桐又想起有搂在唐礼川怀里胡言乱语，现在说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都去搂着人家了，说什么还重要吗。

他给她和沈佳拉开椅子，一人倒了杯热牛奶。沈楚桐脑子一片空白甚至还透露着点尴尬，就看着他走来走去帮她们拿吃的，都拿完之后他才坐下来。

“楚桐你今天还能拍吗？不能的话就先休息下，明天也行。”唐礼川问，沈楚桐看他那个表情好轻松啊就跟什么事都没有一样。

“能，吃完就开工，等下我给你化个妆......沈佳吧，她技术比我好。哈哈。”沈佳的妆有时候是她帮她化，有时候她自己化，一般情况下是她把这些活都揽了，没给男生化过。

“别，我不行，我可从来没给别人化个妆，你自己来。”沈佳咬一口饺子听到她这么说差点没烫死她。

沈楚桐说行吧。

她边吃饭边观察了一下，他本来就五官精致不需要怎么化，就描一下眉毛，再简单勾勒下唇角就好了。他好像看到她在打量他，他也没看她，就是低下头微微笑起来，他这么一笑，沈楚桐就挪开目光了。沈佳草草吃了两口就说去换衣服去了。沈楚桐用余光看了下唐礼川，又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他，“我喝醉了是不是有点疯癫啊？”

“没有啊，很正常啊，没多久你就去睡觉了啊。”

“啊？我怎么上去的？”

“沈佳扶你上去的啊，她后面睡醒了，刚好看到你喝多了，就来扶你去睡了，还好她醒了，不然我都不知道你该睡哪。”

“噢，这样啊。”

“失望啦？”他一脸坏笑地看着我，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肯定想她觉得应该是他把她抱上去。

“嗯？别胡说八道，赶紧吃，吃完化妆。”

半小时后唐礼川说他弄好了，她就拿着化妆包去他房间，随手就把门关上了，愣了两秒，好像哪里不对，又回头去打开。

“房间光线不是很好，还是得开下门哈。”她清了清嗓子说。他笑了笑，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等着她过去给他折腾他那张脸，如果关上门，那又是另一种气氛了。

她拉了张凳子坐在他对面，简单打了点粉底，给他描眉的时候就比较小心翼翼，那个手臂时不时会触碰到他，他也时不时睁一下眼睛，他一睁眼她就想笑，他也笑。我的手掌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其实你昨晚说的话挺有道理的。”唐礼川突然说，因为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可能他自己也感觉有点安静，就是安静得能听到彼此心跳的那种。

“我昨晚说的什么话啊，说了那么多。”

“要我给你复盘吗？”唐礼川一脸看戏的样子。

“哦？那你说说，我看你能编成什么样。”其实大部分还是有记忆的，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也正好看看他能编出什么来。

“你说你喜欢我。”沈楚桐突然顿了下，心想好像没说吧。

“然后呢？”她装作漫不经心毫不在意的样子问他。

“然后我说我本来就是为你而来的。”这句话她记得，是她有意识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忘记了说没说喜欢他这句话，但是他的回答记得清清楚楚。沈楚桐没有再搭他的话，她不知道如何去回应，有点手足无措，空气间又有点暧昧。

她简单地给他化了下，就出发了。

拍摄地选在对面的一座山上，蓝天白云，山清水秀。

沈楚桐脑海里一直回想起他说的那句话，我本就是为你而来。

唐礼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旁边，“想什么呢？”她才发现过来自己一直都心神恍惚的。

“好好拍，一天拍完剩下的时间我们可以敞开玩，好不好？”他声音很小，像是一种鼓励，突然她就回过神来了。是啊，赶紧干完活，剩下时间敞开玩。

拍的第一组是一件黑色衬衫和一条长款牛仔裤，是唐礼川自己搭的，本来开拍前穿得好好的，沈楚桐调整好角度之后开始拍他就解开上面的扣子，往左，往右，锁骨开始显现出来，这么搔首弄姿谁顶得住啊，沈楚桐心想。沈佳在一旁都不禁发出卧槽，眼睛都瞪大了，沈楚桐就一直摁快门键，真的绝，又欲又带点病态的娇弱。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眼神开始往沈楚桐这边看，心跳就突然加快，自己都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脸和耳朵的温度慢慢升高。

连续拍了五六十张，他是那种不需要你教他怎么去凹造型，他自己会连贯地配合着她，一开始会以为没这么顺利，可是他熟练得像一个职业人，把她和沈佳都看愣了，她把样片给沈佳看，沈佳说可以原片直出了，连说了好几个卧槽。可能想不到更好的词去夸赞他了。拍完第一组他反而有些害羞，拍的时候挺放得开的，拍完倒不好意思起来。

“唐礼川，可以啊，想不到这么会拍，以前是不是干过模特啊？”

“我可没有，那是摄影师拍得好。”他笑着说，他的脸棱角分明，从侧面看他下颚线好好看，所以每张照片都很出片。

沈楚桐也看着他笑了笑，可能就是一种莫名其妙的默契吧，大家配合得都很好，本来预计要两天的工作量一个下午就拍完了，他不停地换衣服，沈佳给他补妆，她看样片，看有没有需要补拍的，拍摄进行得很顺利。收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正好在这座山上能看到日落，她拿起相机拍了张日落，沈佳说，“我帮你们拍一张吧，两个人默契这么好，纪念一下第一次合作顺利。”

沈楚桐看了看唐礼川，他说“好啊，这么好看的日落，拍出来一定很好看。”

“好啊，我也想感受下镜头下的我。”沈楚桐说。

就这样，伴随着日落，她们有了第一张合照。后面是落日余晖， 他的身体微微倾向她，她们一起露齿笑，她身高到他肩膀往上一点，显得没有那么小鸟依人，但他是靠近她的。

回民宿的路上，沈楚桐表姐打来电话，说她姥姥脚扭伤了，叫回去看看，电话那头姥姥还在骂骂咧咧谁让你给她打电话了，又不是什么大病，叫她放心好了，回来也留不住她。她知道放假没有第一时间回去姥姥肯定是很生气的，但是甲方这周就要交片了，得先拍完才能交差，原本的计划就是在这边待一个星期的，现在拍完应该后天就能回去了，毕竟来都来了，得玩一天再回去吧，应该以后也没有机会再来了。她很少走回头路。

“你跟姥姥说我后天就回去了，叫她别生气了。”

“我没生气，我生什么气。”姥姥在电话那头大声喊着，看来确实没多大事，还能生气，还能凶人。

她想着修图可以晚上修一部分，回家再修一部分，不过目前看来，不需要大幅度的修。

来的时候很多行李，现在拍完了不用自留的已经可以打包寄回去给商家了，没有来时那么累。

“哎呀好不容易说出来放松放松，才两天又要回去了。”挂了电话沈佳有点失望地说。

“没办法啊，再不回去老太太得茶不思饭不想了。再说你要是不害怕的话可以自己多玩上几天的。”

“你不在都不好玩，还是回去吧。”

“那唐礼川你是跟我们一起回去还是多玩几天啊？”沈佳问他。

“我是来工作的，拍摄完就回去啦，而且一起来的就一起走吧。”此时三个人都有那么一点落寞感。

因为计划一直在变化，就没有安排第二天做什么，去哪里，首先睡个自然醒。

沈佳回房间去睡觉了，还没收工就一直喊好困。沈楚桐看了看唐礼川，他好像也没有要去休息的意思，这时候奇怪的默契又开始了。

“走走？”唐礼川问。

沈楚桐点点头，不远处有个湖，正值荷花开，不过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能不能看到花已经不重要了。沈楚桐走在他左边，“拍摄比我想象中的顺利多了，谢谢你啊。”

唐礼川说，“楚桐，要不我们谈恋爱吧？”

他声音混合着蝉鸣沈楚桐差点没听清，她想再确认一遍，她怕她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们在一起吧？”他后面这句话说得字正腔圆。沈楚桐抬头看着他，他的眼神很坚定，就好像一定要打下这场胜仗一样。

“为什么？”她自己也想知道为什么。想知道喜欢和爱来自哪里。

“因为我想有个名分留在你身边。”

沈楚桐看着他眼神坚定，脑子里像放映电影一样迅速闪过这认识的几个月，好像都是为了今天。

“当然，你也长得很漂亮，所以我一直没有接近你，我怕你不记得我了，或者像昨晚那样，不想提及过去，就装作不认识一样。所以我......我知道你大学不出意外会在这里上，所以我放弃了所有好的学校抛来的橄榄枝，当然也不是说我们学校不好......只是，我想离你近一点。”他的声音减弱，从一开始的坚定慢慢变成不自信的语气。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我。”唐礼川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小得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沈楚桐捂着嘴笑，嘴角都要笑裂开了，又不敢笑出声，只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啊为什么要笑，但是他说出这种话觉得好土但是又很浪漫，原来真的会有人为了喜欢的人放弃大好前程。可是又很愚蠢。她自己也没有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她身上。

她控制了下翻腾的情绪，逐渐收起上扬的嘴角。“今晚的星星真多，好像都在祝福你我。”

沈楚桐刚说完这句话，唐礼川双手搭在她的肩上，一把把她搂在怀里，紧紧抱住她，沈楚桐感觉他的指甲都要掐进她的肉里了，她双手也环抱住他的腰。唐礼川很小声地对她说，“谢谢你”。

唐礼川激动得劲越来越大，掐得沈楚桐发出“咝”的声音他才松开。

“对不起，对不起，弄疼你了？”他双手握住她肩膀说。

沈楚桐笑着说，“再喜欢也得留条命啊，掐死了怎么办？”

唐礼川又把她轻轻搂回怀里，不过再没那么用力。

这天晚上他们两个人在外面走了很久，说了很多话。

唐礼川当时因为留在了这个城市，家里人没有一个理解，也因此吵过很多次架，只有他自己知道值不值得。故事从他当年看到沈楚桐与她父亲纠缠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沈楚桐感觉在拥抱他的那一瞬间，生命里多了一束光亮，一束是姥姥，一束是沈佳，一束是一起长大的表姐程晚莱，最后是唐礼川带给她的，正是因为生命中遇到这些人，才填补了那些原本属于她却缺失的爱。

沈佳在房间里站在落地窗前，看到他们是一前一后，牵着手回来的，她就明白了，等沈楚桐回到房间，她笑着看沈楚桐，拉着她的手说，“真为你高兴。”

沈楚桐看着拉开的窗帘，她就知道沈佳知道了。“你不诧异吗？”

“不会，因为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沈佳说几年前唐礼川请姚尧帮忙问过她，她大学在哪里上，当时姚尧就是随口一问，她自己也没有多想，也就说了，现在想起来，姚尧知道沈楚桐不喜欢他，所以正常情况是不会问的，但是昨晚唐礼川说他是姚尧的表哥，那么这一切都有迹可循了。

沈楚桐听得一脸惊讶，但也没打算去问他，如果早点知道这些事，可能会早一点在一起吧，她心想，现在也不晚。

唐礼川凌晨三点没睡着，大概是激动吧，脸上的笑容挂到天亮。天一亮他又睡去了。

沈楚桐把东西收拾好，准备下午就出发了，唐礼川睡到下午两点才醒来，发现她们已经等她很久了。不好意思地草草洗漱好，沈楚桐没有适应过来，眼神对上唐礼川的时候都是羞涩地转移目光，而唐礼川就得逞地笑起来。

沈佳也不忘打趣她们两个，“这对情侣还不熟哈。”说完识趣地戴个大墨镜和大遮阳帽坐到后排去，说她要躺平，位置坐不下两个人。

沈楚桐就乖巧地坐在副驾上，没有来时的自然，就像沈佳说的那样，这对情侣还不太熟。唐礼川可不会，他上高速之后就左手握方向盘，右手握住沈楚桐的手，沈楚桐的眉眼更低了，她心想可能这就是真正爱一个人会脸红吧，如果那个爱人更好甚至会让自己自卑起来，会怀疑自己配吗，她这才明白，之前那个男生，初恋都算不上，她是第一次感受到爱。她终于遇到那个会令她脸红的人。

到了沈佳租的房那里，唐礼川说送沈楚桐家，沈楚桐没同意，她家在一个小镇上，市区开车去的话来回要八个小时，唐礼川也想跟她一起回去，但是又知道沈楚桐的自尊心强，可能刚在一起没那么愿意让他离自己的家庭太近。沈楚桐也感觉自己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小女人，两个人在车上极限拉扯了十来分钟，唐礼川妥协了，“好的，未来的唐太太，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我是为了你的安全，才执意说要送你回去，毕竟路途遥远。既然你这么不愿意那我也尊重你的意见，好吗？”

“我不知道我怎么就突然变得这么扭扭捏捏的真的我自己都烦死了，走吧走吧，送！”

说完又把解开的安全带重新系上，唐礼川一脸宠溺地看着她笑，“哈哈哈，唐太太可真有趣，那我们走了。”说完沈楚桐也跟着笑。

“我以前不这样的，可能一时间没有适应，你要理解我，哈哈哈我在说什么，我感觉我的表达能力迅速下降，看来人家说这恋爱中的人智商迅速下降是真的。”

“我智商高，你甚至可以智商为零，你有我了。”

沈楚桐转过头白了他一眼，“那也要有点智商才能待你身边的。”

两个人又开始了别人看上去特别无趣很幼稚的极限拉扯，但两个人讨论得哈哈大笑，又没有从眉山回来时的尴尬气氛，唐礼川已经连续开了六七个小时的车本来有点困的，但两个人一闹，又变得精神了。

“昨晚没睡好吗？眼睛有点红红的。”

“不是没睡好，是没睡，高兴嘛，你在身边了。”他微笑着又满脸幸福地说。

“你早来晚来我都在的。”此刻两个人就像这漆黑的夜里，成为彼此的光亮。

唐礼川连续开了九个小时的车，终于到了沈楚桐家的小镇上，已经深夜了，程晚莱还在等着他们，看到车灯亮走了出来，看了看唐礼川，又看了看沈楚桐，沈楚桐笑着说，“男朋友，新鲜的。”

“你好，唐礼川。”唐礼川伸出右手跟程晚莱握手，程晚莱没有立刻回应他，打量了他两眼，再缓缓伸出手跟他握手。

“是很新鲜哈，大半夜地这么远送你回来。”

程晚莱给他们煮了两碗面，坐在一旁刷手机。

“晚姐，你要是困了你就先睡吧，再坐会天都亮了。”沈楚桐看她在那里坐着无聊，三个人也没怎么聊天。

“白天睡了一天了，也不困，你不是去眉山拍写真去了吗，给我看看。”程晚莱在一家新媒体公司工作，也是摄影师，和沈楚桐两个人从小就很喜欢摄影，她因为知道沈楚桐和自己一样热爱，于是她工作后的第一份工资就给沈楚桐买了一台单反。

“不是写真，帮人拍衣服呢，还没开始修，后天要交片了。”

“正好我现在没事，帮你看看。”沈楚桐听到程晚莱要帮她修片，立刻放下手中的面，去把笔记本拿给她。唐礼川瞬间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当程晚莱嘴里发出卧槽这种国粹的时候，他的脸开始慢慢红了，每一句国粹出来他脸和耳朵都要更红一点。最后头已经不能再往下低了，干咳了两声，“我出去透透气。”

程晚莱一脸姨母笑，“这比我们公司花不少钱找的那些模特都优秀啊，啧啧，可以啊。”她冲沈楚桐竖起了大拇指。

“你怎么不夸夸我呀，就是我拍得好。”

“模特颜值不会上升到摄影师的，你放心。”

唐礼川他躺在院子里姥姥平时躺的那个藤椅上，看着天上，周围蛙声知了声蟋蟀声一片，他都望出神了，嘴角还带着笑意，小学时也在爷爷的农村老家长大，后面父母单位在城里面分房子了，就搬去城里了，刚搬去一个月，他爷爷就去世了。那一段时间他非常痛苦，他觉得是因为自己离开了爷爷，爷爷才会难过，才会生病，最后去世。那段时间任何人的安慰都没有用，也是在他爷爷离开的那段时间里，他的童年就消失了。他开始变得没有以前那么阳光，但是也不叛逆，父母说什么永远是什么，他成了大人口中的别人家的小孩，令他父母更骄傲了，成为了他父母的名片，唯一的叛逆，就是大学坚决选择了留在这里。

他想得出神，沈楚桐在他旁边叫了几声他都没听到。

“想什么呢？想得我声音都听不到啦。”她干脆搬张小凳子坐在他旁边陪他一起发呆。

“你说我也是个唯物主义者，但是我还是相信那些死去的人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我们。陪着我们成长，老去，最后死去，然后我们自己又变成了星星，去和他们相遇。你信吗？”唐礼川别过头问她。

“我说我不信你信吗？”她没看着唐礼川回答，也是抬头看着夜空回答。

“我不信是因为，我爱的人都还在身边，如果哪一天他们离开了，我也相信你说的。”

“那最后还不是信。”

人总要有个信仰，才使得那些痛苦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没有那么痛苦。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人总也要睡一觉。

程晚莱一夜没睡，修了一晚上的图，戴个黑色大镜框遮住了她的大黑眼圈，洗了把脸去做早饭，姥姥在院子里扫门前梧桐树掉下的落叶，看到程晚莱起来了边扫边念叨，“不睡觉，看你那头发能熬几年。”

“奶奶你怎么起这么早啊，你身体还没好呢你放那我就来扫。”

“不用你扫，你去把屋子里的人叫起来，烧水下饺子，我都包好了。”她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起来，看到门口停着的车，就知道沈楚桐回来了，之前程晚莱跟她说要带朋友一起来，她一早就去敢早市了，去买了新鲜的肉，从家里走路到早市要走二十分钟，她上年纪了，步履蹒跚地一个来回就要走上一个多小时。

“还包了饺子呢，奶奶你注意点身体啊，你说你，天都没亮你去赶集你要是摔了怎么办啊，我们上哪找你去啊，你下次别这样了。”

“哼，我还没到老不中用那一步，去去去，叫起来，等下饺子都坨了，不新鲜啦。”

唐礼川走到院子里，很恭敬地跟姥姥鞠了个躬，“姥姥，您好，我叫唐礼川。”

“你好。”姥姥打量了他一番，“坐那吧，路途遥远本该休息好的，但是我们家有规矩，只有回到家，一日三餐得正点吃。”

“姥姥，我们家也是这样的。”唐礼川笑着回答。

“是，你看起来就像有规矩的家庭长大的孩子，但是有规矩的孩子是不能随随便便在女孩子家过夜的。”程晚莱看姥姥又开始了，这说得大家都很尴尬，她赶忙打圆场，“奶奶，人家送楚桐回来呢。”

“我知道，我们家丫头哪来的福气啊，能让唐厅长的儿子送回来。”唐礼川和愣住了，他父母的工作就只有学校的辅导员知道，连沈楚桐都不知道。

“您认识我父亲？”

姥姥把手中的扫帚靠在墙边，“我不仅认识你父亲，我还认识你爷爷，不过你也别多问，你应该是个好孩子，我们家条件就这样，你们年轻人小情小爱我管不着，日后若要谈婚论嫁，那你肯定在家里那头有得苦头吃，我先给你提个醒，我家丫头伶俐得很，我倒不担心她受什么伤害，倒是你，想想你的家庭。”

唐礼川知道她姥姥的意思，他出身在官宦世家，全家人思想保守，做什么都最考虑人情世故，谈婚论嫁更讲究门当户对，家风更是严厉，但他想，他读那么多书，是有能力改变些什么的。

沈楚桐出来看到院子里二脸懵，就问怎么了，还没等那两人开口就被姥姥叫去弄吃的了。程晚莱对不知所措的唐礼川无奈地摆摆手，“朋友，自求多福吧。”

“小唐啊，什么时候回去啊？你这样来父母知道不会说你吗？”饭桌上姥姥问唐礼川，她看唐礼川一直低着头，姥姥想应该是刚刚那一番训斥把他吓到了。

“不会的姥姥，我吃完饭就回去了。”

沈楚桐看向唐礼川，眼神好像在说你为什么这么快就要回去了，皱了皱眉，唐礼川也看着他皱了皱眉，姥姥看到两个人眉来眼去的，把碗放下说，“那吃了晚饭再走吧，我炖的排骨汤好喝，尝尝再走。”说完便转身走出屋子去。

“吃了晚饭再走吧，我带你转转。”

“嗯。”唐礼川低着头大口吃完，坐回昨晚坐的躺椅上，天空万里无云，门前的池塘里蛙声一片，他闭上眼睛，微风拂过有青草和泥土混在一起的气息，他深吸一口，一瞬间又把思绪带回到童年时候，也是这个味道，爷爷的小院里也有这种藤椅，他经常会在上面午睡。爷爷下田里插秧，他在田埂上给蚂蚁搬家，门前的小野花谢了又开，那是他童年里绝美的风景。

“楚桐，我好喜欢这里。”他对坐在一旁的沈楚桐说。

“我也喜欢这里。”

下午的时候沈楚桐带他去了远处的一座山，这里算是平的，那个山也不高，上面有一片小石林，正好可以看晚霞和日落，一眼望去整片大地都是彩色的，唐礼川拉着沈楚桐的手，暧昧上头的瞬间，沈楚桐的身躯微微一震，唐礼川感受到了，握得更紧了，沈楚桐羞红着脸低下头，“沈小姐，你是我女朋友了，那天就牵过手了今天怎么还这么害羞啊？”

沈楚桐抬起头看着他说“是啊，就突然成你女朋友了，以后能大大方方的做你女朋友吗？”

“当然能，只要你愿意，哪里有我，哪里就有你。”

五点半的时候太阳已经要落山了，火红色的火烧云染红了半边天，他们坐在石林的边上，看着迎面的晚霞，余晖映在唐礼川的脸上，沈楚桐托着脸看着他左边的脸看得出神，唐礼川看着晚霞也看得入迷，也跟沈楚桐说他以前也看过这么美的晚霞，只不过是好久没看到了，沈楚桐完全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她把头凑过去，想亲在他的左脸上，唐礼川看她好久没有搭理他的话，正好想转过头看看她，沈楚桐的头凑得也近，唐礼川转过头的时候正好遇到她转过来，两个人的鼻息之间只相隔一厘米，一瞬间沈楚桐突然回过神来，眼睛睁得很大，唐礼川干脆闭上眼睛，右手扶着她的后脑勺，亲了过去，沈楚桐当时脑子一片空白，也没有想要挣开他，也闭上眼睛，整个人都很上头，那种暧昧到极致的感觉，她才感受到，原来爱一个人的感觉是这样。

唐礼川缓缓放开她，沈楚桐看着他一时分不清他脸上的红是晚霞映上去的还是因为接了吻才有的，唐礼川吞吞吐吐地说，“我......我也是第一次亲女孩子。唐突了，对不起。”

沈楚桐看着他这副模样，得意地笑了起来，“谁不是呢。”

唐礼川突然想起来早上沈楚桐姥姥和他说的那些话，但是又不能直接挑明了问她，就试探性地问，“我感觉姥姥好像气质不像乡里的普通老太太那种，你能跟我说说姥姥吗？”

沈楚桐说以前听姥姥提起过她以前也算是大户人家的大小姐，祖父母都是读书人，说十七八岁的时候解放战争，经过几场革命家里就没落了，但祖父母还是一直把姥姥照顾得很好，文革时期祖父被抓，死在狱中，祖母也随之殉情，就剩下姥姥一个人，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姥爷，姥姥什么都愿意说，就是从来不提姥爷的事情。好在舅舅争气，考上大学读了博士，现在是个大学教授，家里一直都是靠舅舅的，舅舅也在市里买了房说把姥姥接过去住，她也不愿意，说是在这里住半辈子住习惯了。我妈妈我不太清楚，我们很少往来，几年会见一面，我其实不太确定她是不是我妈，她对我的态度不像是一个母亲对孩子那样的，但是我也没在乎，姥姥和舅舅还有晚莱姐姐，她们的爱足够让我健康成长了。我从来没有觉得我的原生家庭给我带来什么伤害，我觉得就算是很多从小和父母长大的小孩，他们不一定能有我快乐。

“比如我，我就没有你这么快乐。在和父母住在一起之后，就被迫变成一个成年人了。”

“我们迟早都是成年人，只是幸福时光的长短问题而已。”

沈楚桐靠在唐礼川的肩膀上，唐礼川搂着她的肩膀，直至太阳全部西沉。这时唐礼川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人皱了皱眉头，没有直接挂断，是按下了静音键，直到对方挂断，刚挂断又开始了第二个，沈楚桐说，“你接吧。”唐礼川想了两秒，还是接了，刚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就直接冷冷地说了句，“回家。”然后就挂断了。

唐礼川的父亲自从他擅作主张选择自己的大学的时候，就已经对他是放弃的状态了，因为放假快半个月了，一直没有回去，才会打电话问。他拉着沈楚桐的手往回走，像来的时候一样。“楚桐，我要先回去，我不是怕我父母，但是我也总不能跟他们对着干，我也要尊重他们，等过几天我又回来看你，好不好？”

“我明白，我先陪姥姥一段时间，也不能早早回去。”

“嗯。”唐礼川在快到家的时候抱住她，摸了摸她的头，沈楚桐有些害羞地说“好了好了，等下被邻居看到会说闲话的。”

唐礼川不舍地放开她，说不吃晚饭了，回去跟姥姥和程晚莱告个别就走了，临走前姥姥拉着唐礼川的手说，“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以后常来。”唐礼川点点头，再看一眼沈楚桐，就上车了。沈楚桐不舍地跟他挥手，程晚莱说，“你就算手挥断啦人家还是要回家的。”

直到唐礼川的车彻底消失在沈楚桐的视线里，他给她发了条信息，“过几天见。”

她躺在唐礼川之前躺的那张藤椅上发呆，程晚莱已经帮她把照片都修好了。

唐礼川在回去的路上手机响了十几次，他父母和他姑姑夺命连环催，他一个也没有接，他也知道回去要面临什么。到家楼下停车场的时候，他足足在车里待了半小时，最后准备上楼的时候，给沈楚桐发了条信息：到家了，一切都好。沈楚桐回了个好，他把聊天对话框移除，这才上楼。

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客厅的灯还亮着，他父母一般不会超过十点休息，这么晚还在亮着灯，必是有一场劫难了。他刚打开门，两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他父亲眼中的怒火，可以燃烧的话足以把这栋楼烧个精光。还没等他开口，他父亲严厉地呵斥他，“给我跪下！”他站在门边，没有理会他父亲的怒斥，正准备上楼，他母亲表面平静地说“过来坐下，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他停顿了，想了想又回去，站在他们面前。

“你去眉山做什么？你明知道我现在处在风口浪尖上，对眉山那边是很敏感，那么多纪委盯上我，你还往那里跑，你去做什么，你是想让我死吗？”唐义勋基本是吼出来的，把在一旁的唐礼川的母亲也吓了一跳，她明知道会被骂一场，明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无非就是担心你那些产业，又想做清官又想挣钱，你还怪我？你要是禁得住查我去哪人家查不着......”

还没等唐礼川说完唐义勋重重地给了他一耳光，把他的嘴唇打碰到他的牙齿，下嘴唇破皮了嘴角瞬间流出一些血，唐义勋的手离开他的脸的时候上面印了一个清清楚楚的巴掌印，唐义勋是使了浑身解数去打的这一巴掌。这次他妈瞪大了眼睛，连忙起身拉开唐义勋，唐礼川缓了十来秒才反应过来。

“我没有参与你的任何事情，也请你不要说你做什么都是为了我以后好，我的路我自己走，你一直把我当你的名片，我出去人家都只知道我是你那个优秀的儿子，谁又知道我是谁？从我决定不去清华还是我就不受你摆布了，我是尊重你们我才没有把话说开，你们当真我什么都不知道吗？爷爷怎么死的我会不知道吗？你的仕途比任何人的命都重要！”

唐礼川说到最后红着眼怒吼出来，唐义勋抡着一个杯子朝他方向砸过去，被他妈一把他拉过一边去，不然这一下肯定是头破血流。

“逆子，滚！滚出去！”

唐礼川把刚放下的背包又重新背回去，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你能耐你别开老子买的车，别花老子的钱。”他刚重重地摔上门，唐义勋又在后面补上这一句。

他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去，这片区域居住的都是政府官员，有的人是听到了，但是也不敢凑这个热闹。

他走出小区，不知道去哪，这是沈楚桐给他发了信息，“都好吗？”

“都好。”

沈楚桐半天没有回他，大概是不知道要怎么接话吧。他意识到的时候又另外发了一条，“想你。”那边大约十秒后回了个，“我也是。”

唐礼川犹豫了一下，想着前面二十年一直规规矩矩，从来没去过酒吧也没喝过酒，搜了一下附近的酒馆，挑了一个最远的打车去。他没有跟沈楚桐说自己发生的事，可能距离远了说了也是徒增烦恼，也解决不了问题。

他进去叫了一瓶洋酒喝起来，坐了十分钟，对面的位置上突然多出一个人，“果然是你，铁树开花啊，居然来这种地方。”

唐礼川抬头看到是姚尧，把手中的酒跟他的碰了一下杯。“叛逆期。”

“哈哈哈哈，你要笑死我，跟家里吵架啦？”

“话怎么这么多呢你，上次沈楚桐就该揍死你。”

姚尧意味深长地看着唐礼川，“听说你和沈佳她们去眉山了？大人的事我不懂，但我听我爸妈提过一点，你爸在那里不是有点产业吗，听说省里面有人查了，你还敢去那里？”

“我不参与家里这些，我不违法，我不怕，就该坦坦荡荡走到哪里是哪里。”

唐礼川猛喝了一口，“我先回去了。”

“回哪去啊？你都出来喝酒了肯定是被家里赶出来了吧，还敢回去啊？这会银行卡应该也被冻结了，你哪也去不了。”

唐礼川半信半疑地把手机拿出来付款，果然银行卡全部异常。苦笑着说，“还得是你有经验。”

姚尧笑着说，“走吧，我收留你一晚。”

“那我是要拒绝你呢还是要拒绝你呢？”唐礼川翘着个二郎腿双手搭在座椅的两侧笑着说。

“那你睡大街吧，我走了。”姚尧白了他一眼，招手叫服务员买单。

“睡你的还要你买单？”

“那你在这洗盘子？”

说完唐礼川就拿着背包跟他走出去了，姚尧叫他再上面等他他去车库取车，他想起来还没有回复沈楚桐的信息，他并没有说自己发生的事，给她发了一条语音。“我爸妈没在家，我钥匙不见了，去姚尧家住一晚，马上就到了，你早点休息，晚安，想你。”

他见半天没有回复，想着她大概是睡了。

电话那头沈楚桐听着他发来的语音发呆，钥匙怎么可能会不见呢，昨天还和她说他家门密码是多少，开玩笑说想去打劫他直接开门进去就行了。她在想聊下去好像也不知道聊些什么，就没有回了，打开相册看着他的照片，嘴角开始慢慢上扬，边看边说着造物者真伟大。她看完照片又回去看发的聊天记录，好像都是那么简短，但是又很有温度。